百忙之中的拓跋羽,还是很热情的“召见”了李初九。两人都很默契的没有提之前捆绑的事情,仿佛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一般。酒过三巡,李初九忽然想起了锦绣提及的“梦想”,笑着问拓跋羽,“陛下有梦想吗?”

已经有了两分醉意的拓跋羽哈哈大笑,“你们晋人,便是喜欢提这些文绉绉酸溜溜的问题。”

李初九也跟着笑了起来。“我是不喜欢,只是今日里有人跟我提,好奇问问陛下。”

拓跋羽道:“是锦绣?还是杨先生?”

“呵。”李初九喝一口酒,道:“锦绣。”

“隐宗的高手么,最大的梦想,就是长生不死,步天成仙吧。”拓跋羽不屑的撇了撇嘴,道,“他们常跟某说这个。”没有回答李初九的问题,拓跋羽反问道:“李先生呢?也有这样的想法?”

李初九却也没有回答拓跋羽的问题,反而岔开了话题。“陈卓不是个懦弱之人,雍梁二州不收复,她不会善罢甘休的。”

拓跋羽自然也知道李初九与陈卓的关系,看一眼杯中清澈的酒,又抬眼看看李初九。“李先生一直不希望两国交战,某知道的。可惜,回不了头了。以前,我蛮族生活在贫瘠之地,日子虽然艰苦,但忍一忍,总也能过得。如今,占了这大好河山,若是再白白丢了,莫说是某,整个蛮族都不会同意的。”

李初九沉默了下来,拿起筷子吃菜。不似大晋皇宫里的御膳那样精致,只是大盘大块的肉,很粗糙,却很容易饱腹。

李初九吃的满口满手的油渍,拿起一旁的锦帕擦拭,却是擦不掉黏黏的油。

“李先生要跟隐宗合作吗?”拓跋羽问。

李初九笑一声,歪着头看着拓跋羽。“陛下想跟我合作?我们之间,似乎没什么好合作的。”

“也是有的。”拓跋羽说罢,抬起手招了招。

一个文士打扮的汉人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对着拓跋羽和李初九躬身见礼。李初九打量着那人,那人道:“李先生好,在下是陛下的幕僚。姓张,贱名……”

“你是晋人?”李初九打断了幕僚的话。

幕僚的神色间露出了一抹尴尬,“是,张某是晋人。”

“为何投靠异族?”

“君不正,臣投外国。昔日岑彭归汉,秦叔宝舍魏投唐,古来名将,皆是如此。”幕僚道:“晋太祖时,尊妻徐阳祖父徐岩当朝骂殿,因太祖穷兵黩武、劳民伤财而痛斥太祖七宗罪,被太祖乱棍打死,血染朝堂。时年,鄙人祖父,亦曾上书朝廷,被处以流放南疆。祖父友人劫而救之,遁走西南。饥寒交迫之时,被一蛮人所救。”提及这些往事,幕僚脸上带着一丝嘲讽的笑。“为国为民,慷慨悲歌之人数不胜数。然而,自古以来,唯有死者留其名,活下来的,反而成了一种罪过。想来李先生是不知家祖父名讳的。”

李初九皱眉道:“岑秦可不是投靠异族。同胞何错之有。何至于……”话说一半,李初九却又是讪笑。这些事情,又与自己有什么相干呢?他摆摆手,道,“罢了罢了,不提这个。说点儿实用的东西吧。”

幕僚道:“蛮族并无一统天下之心,没有这个野心,亦知晋人自傲,必不甘为异族所统。能占雍梁二州,也足够了。如今不论是夏国还是晋国,都需要休养生息,而不是穷兵黩武……”

李初九有些不耐烦,他感觉到自己的情绪十分不稳定,耐心也是越来越差了。他不想听幕僚说的废话,不管是蛮族现状,还是夷族和隐宗的忧虑,甚至是可能不稳定的胡族。李初九对这些一点儿兴趣也没有,他只想知道幕僚到底打算怎么“合作”。努力隐忍着,终于听到了关键的话题。

认真听了一阵儿,李初九忍不住笑了起来。“换地?哈哈哈。”

“北蛮旧土,幅员辽阔,不比雍梁二州小。”幕僚道,“夏国愿与晋国,结姊妹之国,修万世之好,永不动刀兵。”

李初九笑而不语。

幕僚以为李初九心动了,继续说道:“世人皆知先生与晋国皇帝的关系。只需先生从中斡旋,鄙人只能将此事安排妥当。”

李初九喝一口酒,没有看幕僚,而是看向拓跋羽。“这般做,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呢?”

拓跋羽笑了,“先生想要什么好处?”

李初九肆无忌惮的打量着拓跋羽,脸上带着邪笑,“想要你。”

拓跋羽一愣,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下来。她涨红了脸,手里的酒杯啪的一声捏碎了。“过了。”

“是吗?”李初九循循善诱道:“牺牲自己的清白,换蛮族万世太平,不好吗?再者……你早晚不也是要找男人的吗?”

拓跋羽盯着李初九的眼睛,脸上渐渐又浮现出笑容。只是这份笑容里,没有喜色,只有愤怒。“消遣老子?你信不信……”

“陛下!”幕僚赶紧劝慰。

拓跋羽却是爆喝一声,“闭嘴!”又瞪着李初九,道:“隐宗说你不能得罪,厉害的很!老子便要掂掂你的斤两!”说着,拓跋羽愤然起身,又道:“请吧!咱们外面练练!别怪老子以多欺少,咱就单打独斗!”

李初九大笑,起身,看着拓跋羽,道:“莽夫。”言毕,转身往外走。

拓跋羽不管幕僚的拉扯,一把推开他,径直跟了上来。一边走一边跟走在前面的李初九说道:“本来以为你不似晋人那般虚伪,还想跟你做个兄弟!真是瞎了狗眼!”话说的硬气,可拓跋羽的手心里,却满是汗渍。

一直走出大殿,看到李初九还在往前走,拓跋羽吼道:“这里可以了!”

李初九却不理她,依旧潜行。

拓跋羽正想再喊一声,却忽听得一阵奇异的铃声,似是从李初九身上传来,却又好似在很远远的地方响起。

李初九没有停下,而是直接出了拓跋羽的“行宫”。

是夜,一直盯着李初九的隐宗弟子发现,李初九失踪了。

……

晋永贞八年冬。

晋夏两国与梁州东三十里大战。双方各有损伤,伏尸十万,赤地百里。两国消耗严重,进入休战状态。

一年后。

永贞九年,腊月。

江北的雪,飘飘洒洒下个没完没了。江南却只是一片干冷,唯有寒风呼啸在天地间。经过了一年的修养,厉无咎终于决定离开这个混乱的风尘之地了。

她相信,以自己现有的实力,虽不至于如当年那样可以横行无忌,但照顾好自己,寻一处安静所在继续修炼,并非难事。

自己有足够的时间,可以修炼到曾经的巅峰。

待到那一日,也一定有办法打开天门,看一看那传说中的修真世界。

今日这一场表演,将会是最后一次了。

抱着琴,来到二楼的座位上,常年戴着面纱的厉无咎对着楼下的客人们深施一礼,之后便放下琴,端正坐好,准备抚琴。

只是,习惯性的扫视楼下的客人时,厉无咎看到了一个让她心境大乱的人。

这最后一场表演,实在是不如人意。

整首曲子弹下来,竟是好几处都走了音。

好在客人们大多只是在意她那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绝美容颜,没有人真正在意曲子的好坏。

终于,曲子弹完了,厉无咎再看楼下,却不见了那人身影。

她心中惴惴不安,也顾不得多想,直接回到闺房,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换上衣衫,从二楼窗口翻身跃下,在月色中疾行。

一直走了很远,厉无咎又忽然停下。看着面前站着的男子,厉无咎嘴角颤抖着。“李初九!”

“大师姐,找你找的好苦啊。”李初九抱着胳膊,一脸亢奋的笑。“这大晚上的,你是要去哪?会情郎吗?”

厉无咎后退了两步,咬着牙道:“你待如何?”

李初九活动了一下手腕,笑着朝着厉无咎走来。“好久没有跟师姐切磋了,有些手痒。”

“你……有意思吗?你我实力相当,无非就是再一次修为尽废而已!”厉无咎眼眶微红,焦躁不安。“我和你都已经彻底与半个护花铃仙宝融合,你杀不了我的!”

“不不不,师姐误会了。”李初九笑道,“我改主意了。杀你,太残忍了。”

“你什么意思?”

“废了你,不是更好吗?”

“废了我?你也会废掉!”

“我不在乎。能让你一次次的希望,一次次的失望。啧啧,多么美好的一件事啊。这漫漫人生里,也算是有点儿乐子了。”

“你……”厉无咎又后退了两步,眼角的余光找寻着路径。她辛苦了一年多,好不容易修为又有了起色,当然不想跟李初九瞎折腾。

“别想跑。没用的。”李初九笑道,“我呀,资质是太愚钝了些。这一年多了,才想到利用护花铃来找你。我已经找到了办法,不论你跑到哪里,我都可以第一时间找到你。”话音未落,李初九忽然犹如离弦之箭一般扑了过来。

厉无咎怒极,肩上的包袱直接砸了过来。同时,脚下水纹波动,手掌上汇聚秘术力量,朝着李初九狠很的拍来。

轰然一声响。

双掌对在一起,力量四散开来。

一阵铃声,响彻天地。

双掌错开,李初九脚下腾挪,逼近厉无咎。四条手臂相互纠缠着,两人贴在了一起。李初九似笑非笑的迎着厉无咎暴怒的一双美目,任由厉无咎漆黑的头发在自己脸上轻抚。“奇怪了,你这头发,不似染黑的啊。”

厉无咎闷哼一声,道:“没必要两败俱伤!你到底想怎样才肯罢休?”

“好说,跟我去一趟承天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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