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清茶,静心养性。
徐阳看着李初九额头上的冷汗,眉宇间带着一丝愁容。将与锦绣的对话一字不落的跟李初九说了,徐阳担心道:“那一朵血花,看起来触目惊心。”
李初九喝一口茶,茶杯在手中转圈,眼神涣散。片刻,轻轻摇头。“这帮痴人,为何修仙问道,可能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徐阳道:“既是如此,便不好真的得罪了。”
李初九看看徐阳,笑道:“一向不怕死,从来都敢跟皇帝对着干的徐大人,怎么也害怕起来了?”
徐阳也跟着笑了笑,“不怕死,但没必要枉死。”
李初九点点头,道:“或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锦绣与你说的这些,看似真情流露,以示真诚,但真正的目的,怕是需要好好揣测。”
徐阳道:“我估计,要不了几日,我便可以离开此地了。”
李初九一愣,看着徐阳,有些不解。
徐阳笑道:“我要回到承天府传话,告诉圣上你还活着,告诉圣上他们的目的——这是他们需要我做的事情。我即便知道他们是这个目的,却也要这么做。”
“有道理。啧啧,我媳妇是真聪明啊。”李初九笑着,抓住了徐阳的手,在手里**。“过几日就要离别了啊……要不要抓紧时间做点儿有意义的事情呢?”
徐阳绷着嘴,眼睛里带着笑,还有一丝鄙夷。“真是想不通,圣上怎么就看上你这般人渣了。”
“你不也看上了吗?又是为何看上我这个人渣了?”
徐阳呼出一口气,笑着看看李初九,又看看外面的天。“你呀,就像一只桀骜不驯的秃鹫,肆无忌惮,自由自在。还透着一股子猥琐劲儿。”
“秃鹫?为何不是雄鹰?”
“雄鹰不仅好看,还是鸟中之王,天空霸主。你呀,不配。”徐阳说着,感觉身子凌空,惊了一下,下意识的搂住了李初九的脖子。
“鸟中之王么?我喜欢这个说法。”
……
秃鹫么?
锦绣想象了一下,痴痴的笑了。打发走通报的府中侍卫,又看向隐宗宗主,道:“形容很巧妙。李初九,就是一只秃鹫,一只……一只不屑为王的疯子。”
隐宗宗主笑了一声,捋了一下白须,道:“他们夫妻这番话,似是不愿好好合作啊。”
锦绣笑道:“我们用了阳谋,人家回了阳谋。”顿了顿,又道:“或是知道我们派人盯着,故意说与我们听的。”
“这是何意?”宗主道:“明着告诉我们不打算好好合作?李初九便真的不想修仙问道?”
“不明白,但至少,我们下一步要做什么,人家看的清清楚楚。他们是何如打算,我们却是一头雾水。”锦绣笑着,眼睛里仅是欣赏的意思。“我本以为,徐阳不过是个愚忠的文人。我本以为,李初九就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夫……呵,这两口子,有意思。”
隐宗宗主叹道:“我们原本还以为拓跋羽就是个粗人呢。”
锦绣道:“她有她的考量,无可厚非吧。换做我是她,也会这么做。毕竟,眼下我们要仰她的鼻息。若是我们真正踏上了修真之途,她便要仰我们的鼻息了。”想了想,锦绣道:“派人去承天府吧,跟玄门接触一下。”
“要见一见那个苏景行吗?”
锦绣摇头道,“苏景行虽然是玄门掌门,但实权旁落。更何况如今玄门一盘散沙,以苏景行的威望,还不足以收拢。找她的师父吧。嗯……顺便跟秦士廉也接触一下。如今的玄门,能撑起大局的,非此二人莫属。”
“拓跋羽这边呢?若是迟迟不发兵承天府,如何是好?以前,可以用蛊心之类的秘术掌控,可眼下……”
锦绣沉吟片刻,轻声笑了。“操纵木偶,远不如操纵人心。”
……
人心是什么?阳谋是什么?
拓跋羽不懂这些。
这个大字不识几个的粗人,对于大道理知之甚少。不论是处心积虑的隐宗,还是麾下那些自诩才高八斗的幕僚,她其实一个都看不上,也都不喜欢。
人呐,活在这个世上,为的就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喜欢了,就一起喝酒吃肉。不喜欢了,就提起刀来干一架!赢的人喝酒吃肉,输的人埋骨荒野。哪来那么多弯弯绕绕!打不过就耍心眼儿,算什么男人!
原本,她就是这样的人。
可跟这帮鬼心眼儿很多的家伙在一起时间长了,难免受到了不少的影响。所以,为人做事的事情,难免也会多了点儿心思。比如跟隐宗周旋,拒绝出兵承天府。比如打算跟李初九“巩固”关系,以期跟晋国“和平相处”。
不过,人虽然会受到环境的影响,但本性使然,终究会让这个人显得别别扭扭的。拓跋羽想试着耍点儿心眼,可更想直接跟李初九摊牌,劝其跟自己合作。又担心李初九不合作,事情“功败垂成”。
矛盾的心思,让拓跋羽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计划中跟李初九“巩固”关系的进程,也被拖延了下来。当然了,这几日比较忙,也是真的。随着晋国大军压境,夏国后方吃紧,前线吃紧。作为开国皇帝,拓跋羽忙的有些焦头烂额。后方,威远将军绕开雍州,奇袭蛮族本土。虽然实力强悍,但兵力有限,蛮族更了解当地的地形,与威远将军纠缠,倒也不怕。威远军长线作战,后勤是个大问题,必然不可能久战。只要能撑过眼前难关,便无忧了。最难的是梁州前线。那个关子陵,以前只知其武力强悍,却未曾想到,她还是个能征善战的大将。晋人的“三十六计”,可是被她用了个通透。
还有一件事,让拓跋羽有些拿捏不准。她的幕僚一再提出建议,要拓跋羽“过河拆桥”,诛杀隐宗。之前,隐宗实力强悍,无法下手。如今隐宗虽然仍旧藏得很深,亦有夷族残余依附,不可小觑,但并非不可“一战”。一旦取胜,便可“永绝后患”。
拓跋羽是喜欢这种杀伐果断的做法的。
但如今身为一国之君,坐拥北蛮旧土和雍梁二州,地域极光,形势复杂。冒然内乱,怕是够呛。而且,虽传闻说灵力消散了,秘术力量也没了。但那般玄奇的东西,是否真的没了?可是真不好说。如果李初九有可能打开天门,那一些秘术高手保留了一部分力量——也未必不可能。
有心腹来报,说是抓到了一名细作,可能是绣衣局的绣衣使者。
拓跋羽倒是并不意外。早就听闻绣衣局无孔不入了,梁州会有绣衣使者,是必然之事。心中思量片刻,拓跋羽道:“带来,朕要亲自审一审。”
当夜子时。
梁州临时设置的“天牢”遭遇强人劫狱,刚抓的大晋细作被救走了。大夏开国之君拓跋羽大怒,天亮之后,便一身戎装入前线,欲与大晋西征统帅关子陵一决雌雄。
……
大晋,承天府。
紫微宫中。
陈卓摊开了手掌,一把龙匕在掌心上方浮空旋转。一旁没有旁人,唯有心腹田恭在场。田恭波澜不惊的看着那把龙匕,等待着陈卓说话。她很了解陈卓,知道平白无故的,陈卓不会拿出龙匕。
陈卓盯着那龙匕,道:“天下灵力尽散,朕却仍旧可以操纵龙匕……田卿,此事是不是很奇怪?”
田恭道:“奴婢一直有一个疑问。”
“说。”
“天下本有灵力的,只是俗人不知。后灵力被俗人掌握,称之为秘术。至今,李大人毁护花铃,散尽灵力,天下再无灵力。”田恭沉吟道:“那——这天下间的灵力,又去了哪里?”
……
江南。
某风月场所。
第一花魁厉无咎一个人躲在闺房中,盘腿坐在床上,双手掐着一个奇怪的手势。她就这么坐着,一直过了许久。忽然,手腕上隐约间出现了一个虚影。
紧接着,一阵阵悦耳的铃声响起。
铃声悠悠然传了出去……
永贞八年,夏末。
护花铃声响,江南尽银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