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初九到底有什么优点?
拓跋羽端着一杯酒,递到嘴边,一边小口小口的喝着,一边抬眼隔着冕旒盯着李初九。李初九面前的饭菜已经吃的差不多了。此时的他,算是酒足饭饱,正懒洋洋的依靠着大殿中的立柱,打着饱嗝儿。看那慵懒颓废的模样,像极了那些整日里流连于风尘之地的酒囊饭袋。偏偏这样一个怎么看都像是个废物的家伙,又极度的自我感觉良好。仿佛这天下间的男子都不如他,仿佛这天下间的女子都该喜欢他。
就是这样一个男人,能被一国之君看上?
拓跋羽越来越好奇,也十分“理性”的认为李初九一定,也应该有特别之处。否则,如何能让一国之君看上?唯有李初九有可取的亮点之处,才合情合理嘛!
晋国的那些文化人不长说嘛:无风不起浪,事出必有因。
还是说离得远了,看不真切?
拓跋羽思来想去,从打造精致的“龙椅”上起身,端着酒杯来到了李初九身边坐下,满脸的“亲民”神态。“李先生,酒菜合胃口吧?”
“嗝儿,挺好。”李初九看了看拓跋羽,打量着她身上的皇袍,再看看她额头上的汗渍,问道:“我说,这大热天的,你不热吗?”
“确实有些热。”拓跋羽苦笑道,“不明白晋人皇帝为啥喜欢这么穿,又厚又肥大,拖拖拉拉的。头上的帽子也是。”说着,弹了一下前面的冕旒,听着珠子碰在一起的哗啦啦的声响,“碍眼。”
李初九笑了一声,又想起了陈七月盛装的模样。愣了一会儿,伸了个懒腰,道:“吃饱喝足,没别的事儿,我走啦。”
“不急,不急。”拓跋羽笑呵呵的盯着李初九的脸,看看脸型,看看眉眼,看看鼻子,看看嘴唇,怎么看,都觉得“也不过如此”。说丑自不至于,可要说英俊潇洒什么的,也决计谈不上。顶多就是中上之姿罢了。以晋人的眼光来看,这般男子,当是极为普通的吧。想来那陈卓应该不是看上了李初九的长相。再想想关于李初九的传闻,拓跋羽对李初九的好奇心愈发重了。“朕与隐宗的杨先生聊过,据说,玄门秘术有很多种,唯有李先生修炼的《潜隐诀》最是奇特。杨先生说,正是因为《潜隐诀》的特别之处,李先生才能在被活埋三年的情况下依然好好的活了下来。啧啧,晋人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李先生最终大仇得报,可喜可贺。只是,据说那厉无咎,堪称天人之姿,就那么死了,倒是有些可惜了,哈哈。”
自半年前灵力散尽后,世人皆以为李初九和厉无咎都死了。
李初九回想着当初在地下被活埋的日子,讪讪一笑。厉无咎虽然没死,但活着也是生不如死。大仇算是报了,心中的怨恨,也早已淡了。如今回想起当初的痛苦,只剩下了唏嘘。“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就像……”看一眼拓跋羽,李初九心念一动,道:“就像你们蛮族,晋人没有尝过荒原上的苦,就没有资格抱怨你们觊觎南国沃土。王侯将相无种,贫穷富贵亦然。只因为出生的地方不同,有些人一辈子孤苦,有些人一辈子富贵。这本就不公平……”李初九巧妙的偷梁换柱,将话题渐渐延伸到了对蛮族的同情和怜悯之上。“贫穷富贵无种”的论述,在这个世界里,更是显得有些新奇另类。
拓跋羽越听越是惊喜。
她猛然间发现,自己的“侵略战争”和蛮族之前对晋国的“烧杀掠抢”竟然如此合情合理!能把侵略和抢劫说的如此清新脱俗,也实在是厉害。再看李初九,拓跋羽心中莫名生出一股“知己”之感。
“《论语》有云: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儒家更宣扬‘天下大同’思想。所以呢,这天下,是所有人的天下。这沃土,亦属于天下所有人。既然是兄弟,总不能你把好的地方都占了,让我独自去吃苦。总不能你吃的肥头大耳,我饿的面黄肌瘦……”
“对!对!对!”拓跋羽拍着大腿,兴奋的大叫。“兄弟说的太对了!”
“这就好比两兄弟分家,大哥把好地都占了,留给兄弟一片盐碱地。这不合规矩。兄弟跟大哥商量商量,分点儿好地。大哥不肯的话,那就只能抢了……”
“太对了!太他娘的有道理了!来,兄弟!干一杯。那句话咋说着来着?相见恨晚呐!”
最后,拓跋羽喝醉了,搂着李初九的肩膀,胡扯着自己小时候的事情。李初九也喝了不少,晕乎乎的,走路都站不稳,甚至分不清东西南北。若非有人搀扶,大概连拓跋羽的行宫都走不出去。
凉风一吹,李初九稍稍清醒了一些。之后才察觉到紧紧挨着自己的柔软身子,转头看去,愣了一下。“呵,你什么时候来的。”
锦绣微微一笑,搀着李初九的胳膊,道:“官人喝多了,小心些。”
李初九应一声,打一个酒嗝儿,试图散一散酒气。皱着眉辨了一下方向,问:“这是去哪?”
“回府呢。”锦绣道,“徐姐姐在家等着官人呢。”
李初九又看了看天色,苦笑道,“这都黑透了啊。”
“是啊。上马车吧。”锦绣叮嘱道,“小心,抬腿,对……”
上了马车,李初九的身子沉重的落座,靠着马车车厢,闭上眼,悠长的吐气。他努力想要保持清醒,因为他担心被锦绣算计。
马车颠簸着,仿佛是催眠的摇篮。李初九有些昏昏欲睡,只能靠着掐大腿来保持清醒。一旁,锦绣看在眼里,脸上洋溢着笑容。“官人无须担心,锦绣虽然倾心于官人,更愿意服侍官人。但若非官人有所求,锦绣断然不敢自作主张的。”
李初九讪笑,决定说点儿提神的话题。“你也是四年前变身之祸时变身的吗?”
锦绣摇头,道:“是半年前变身的。”
“啧啧,半年啊,习惯了吗?”李初九想要睁开眼,却实在是太过困倦,怎么也睁不开。
“也还好吧。锦绣对于男女之事,看得开。”锦绣道,“他日官人打开天门,锦绣或许可以沾沾光,一窥仙道。届时,肉身凡胎,不过皮囊罢了。”又看了看闭着眼睛,身子不自觉的有些前载后仰的李初九,锦绣笑道:“官人也不用想太多。只要官人愿意留下,官人想要什么,我们隐宗都会尽力满足。世人皆知,官人喜欢美艳异女。隐宗虽然实力不强,但也愿意为了官人,网罗天下异女,供官人享用。”
李初九哭笑不得,摇着头,说道,“是谁说我喜欢美艳异女的?”
“官人不喜欢吗?”
“那倒不是。只是吧……嗝儿,不只是美艳异女。”
“只要是异女,官人都喜欢吗?唔,但凡异女,俱是美艳……”
“嗐。我也喜欢……”马车忽然颠簸了一下,李初九胃里一阵翻滚,一头扎到车窗外,哇哇的吐。烈酒喝得太多了,头痛欲裂不说,胃里更是打仗似的。李初九感觉自己的肠子都快要吐出来了。
好不容易吐得痛快了,李初九瘫坐在马车里,竟是忘了刚才的话题。一眼撇见锦绣修长的腿,不由的心猿意马。好在他虽然有些冲动,有些迷糊,但理智尚在。
总算是到了“家”。
锦绣搀扶着李初九找到徐阳。
看到徐阳,李初九整个人终于放松下来。张开双臂,搂住了徐阳。一直提着的一口气,也终于痛快的吐了出来。李初九无力的说道:“困死了,睡会儿……”
……
自陈卓登基以来,除非有不得已的情况,基本上每日必然会上早朝。
今日早朝之上,还有一位不速之客——大夏使节。
使节递上国书,竟是一脸春风的和善,不似之前的使节那般嚣张跋扈。“大晋国皇帝陛下万安,微臣此番前来,还带来了一些蛮地特产。不值什么钱,却是我蛮族百姓辛辛苦苦制作,还请皇帝陛下笑纳。”
面对这么客气的敌国使节,陈卓有些莫名其妙,总觉得有什么坑儿。心情忐忑的展开国书,看了一会儿,竟是啼笑皆非。
“哈!好笑。侵略他国领土,竟还有理了。”虽然说是“好笑”,也发出了笑声,但陈卓脸上却是没有任何笑容。隐忍着心中怒火,再往下看,不由的凤目圆整。“初九还活着?还在你们手中?”
使节笑道,“正要恭贺皇帝陛下。李初九大人,尚在人间。”
陈卓微微闭眼,长长的呼吸,之后忽然放声大笑。睁开眼,似笑非笑的盯着那使节,道:“很好啊。既然初九在你们那里,那便便宜了你家皇帝吧。你家皇帝不还一直没有成亲么?选个好日子,洞房了吧。朕会送上一大份贺礼的!”
是日,晋军兵分两路。一路剑指蛮族本土,一路直逼梁州。西北路,由晋国老将威远将军领兵。西南路,由天子近臣,临危受命的关绍关子陵领兵。同时,绣衣局统领赵栋梁接到密旨,将绣衣使者朝着梁州和蛮族本土渗透,欲图实施“斩首行动”。
也是在同一日。
大夏军在梁州加固布防,大夏皇帝拓跋羽亲临前线,慰问军卒。“贫穷富贵宁有种乎”的文化宣传,也开始在梁州传播,渐渐的往外扩散。
晌午时候,刚刚醒来的李初九,依旧头痛欲裂。灌了一壶醒酒茶之后,才稍稍痛快了一些。待迷糊一阵,忽然大叫不好。
徐阳不解,问道:“怎么了?”
李初九拍了一下脑门,道:“给拓跋羽洗脑的话,说了一半,剩下一半,竟是喝多了,给忘了。要坏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