璀璨的星辰,照亮了漆黑的夜。

李初九盘腿坐在草地上,横抱着依旧沉睡的秦士廉,一只手在她的肩膀上不停的打着节拍,口中不停的哼唱着自己喜欢的歌。他手上的护花铃,也在不停的发出一阵阵的铃声。“日子一天天不会总是阳光灿烂,岁月一年年收获地比醋还酸,幸福像在天上磨磨叽叽不下凡,花花绿绿的危险时刻就在你身边儿……”

一曲未了,察觉到怀里的秦士廉动弹了一下,低下头,便看到了正盯着自己看的秦士廉。

“醒了啊。”李初九笑道。

秦士廉应一声,坐起身来,四下里看了看,问道,“我睡了多久?”

“你觉得呢?”

“我觉得……”秦士廉又看了李初九一眼,莫名红了脸,“感觉很久了。”

“很多年,是吧?”李初九问。

“呃,是啊。”

“像是一个很长的梦。”李初九道,“梦里的你,一定很幸福吧?”

秦士廉迟疑了一下,脸色更红,苦笑一声,道:“是啊,梦里……我与你成亲了,还有个孩子。而且……你很……很正经,从来不会与别的女子勾三搭四。”说完,秦士廉呼出一口气,皱着眉道,“一场梦,似是一生。”又看了看李初九手上的护花铃,道,“若非听到铃声,我大概还醒不过来。”

李初九抬起手,看了看手上的护花铃,道:“想知道我的梦里,都经历了什么吗?”

秦士廉哼笑一声,道,“无非就是三妻四妾,奢靡无度罢了。”

“哈哈哈!”李初九大笑,不置可否。笑了好大一阵儿,他站起身来,又朝着秦士廉伸出了手。

秦士廉迟疑了一下,抓住了李初九的手,让他将自己拉起来。注意到李初九的衣领有些歪了,秦士廉想也没想,伸出手,帮李初九整了整衣领,“你呀,每日里都这么邋遢,衣领就不能自己收拾……”话说一半,秦士廉呆住了。抬眼看看李初九,秦士廉苦笑,“习惯了。”

李初九笑着捏了一下秦士廉的脸,道:“嗯,我懂。不要紧,你很快就能习惯没有我的日子了。毕竟,我很快就要死了。”

秦士廉啐了一口。

李初九又笑了一声,看看夜空,道,“走吧,离开这里。”

“如何离开?”秦士廉四下里看看,“周围的一切,好像都变了。”

“简单。”

“如何做……”秦士廉一句话没说完,猛然一怔,低头看了看自己心口。

半截木棍,直接贯穿了自己。

木棍的另一头,握在李初九的手里。

秦士廉颤抖着嘴唇,想说话,却又被李初九狠狠的踹了一脚,整个人倒飞了出去。

眼看着站在原地的李初九离自己越来越远,秦士廉有些恍惚。感觉自己仍然在那个漫长的梦里,依然没有醒来。

唉……

秦士廉心底叹气,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猛然吸了一口气,仿佛一个溺水的人突然挣脱出了水面。看着面前漆黑的空间,秦士廉一脸呆滞,不明所以。

呼的一声。

一旁,一团火光亮起来。

李初九举着一个火把,插在了墙上。“这里,才是地宫的真是面貌。”

看到李初九,秦士廉又愣怔了好大一会儿,这才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发现并无伤口。“这是……”借着火把的光,秦士廉发现,这里竟然十分狭小,只有一间房大小。房间的中央,竟然就是在那“幻境”中看到的祭坛。与之不同的,是这祭坛上,布满了灰尘。

“这里最强大的阵法,就是幻境。”李初九道,“玄门秘术虽强,但想要布置幻境,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十分怀疑,打造这幻境之人,恐怕不是建单人。”站在那祭坛边,李初九抹了一下祭坛上的灰尘,发现竟然根本抹不掉。“下地宫之前,七月很莫名其妙的跟我提及了南贵妃。”

“南贵妃?”

“是的。”李初九道,“七月可能知道些什么。”

秦士廉没有说话,皱着眉陷入苦思。

李初九又蹲下来,几乎贴着那祭坛,仔细看着。“乱七八糟的破事儿,我并不感兴趣。但如果这些乱七八糟的破事儿跟能不能杀掉管平有关的话,那就值得关注了。”说着,李初九忽然对着祭坛拍出一掌。

他本身实力不俗,又拥有了二分之一护花铃。这一掌的力道,非同小可。然而,即便如此,那祭坛,竟然没有丝毫的损伤。甚至连震动一下的情况都没有。

李初九倒也不觉得意外,又围着祭坛转了一圈,继续说道:“幻境之中,有龙匕的气息,或许也是关键信息。”

秦士廉眉头紧锁,缓缓说道,“地宫是魏太祖打造,用来封印琼台土和护花铃。晋太祖建国,密赐陈氏五王龙匕。地宫内,又有龙匕的气息。南贵妃其人,生卒年不详,来历不详,又是银发如异女……地宫入口,又在当年南贵妃居住的锦和宫中……或许,这个南贵妃,就是一切真相的关键!”

李初九没有接话,而是举起了手中的护花铃。

护花铃忽然发出一阵阵急促的声音。

秦士廉听在耳中,竟是莫名的一阵眩晕,整个人的思绪也有些迷离。她的身子不自觉的后退了两步,扶着墙壁,闷哼一声,道,“初九……别……”说着,她的脚下,一阵阵水纹出现,那水纹随着护花铃的声响,剧烈的波动着。依靠水纹的“缓冲”,秦士廉的状况这才稍稍稳定下来。待定睛看去,不由一惊。

但见那祭坛上的那层灰尘,好似被护花铃的铃声惊动了一般,竟是自行悬浮起来。

“其实,在很多年前,我就有个疑问。”李初九看着那悬浮在空中的尘土,咧嘴笑了。“护花铃……既然叫护花铃,那便不能只有铃,也该有花才对。”

秦士廉若有所思道,“莫非,所谓‘花’,指的是南贵妃?”

“那倒不是。”李初九说着,手腕上的护花铃的铃声渐渐变换,竟是轻柔起来。随着音调变换,那悬浮在空中的灰尘,竟也开始变化。

灰尘渐渐聚拢,最终汇聚在一起,之后轰然四散,消失无踪。

秦士廉惊诧不已,沉默一阵,又看向李初九,“你如何得知护花铃能控制这些……这些尘埃?”

“我哪里会知道。”李初九道,“就是抱着试试看的心理,买了一个疗程。”

“啊?”

“没什么,哈哈。”李初九笑一声,道,“走吧,该去找管平算账了。”

……

京城,郊外。

漫天的黄沙,遮住了天地原本的颜色。

厉无咎半跪在地上,擦拭了一下嘴角的血。她咬咬牙,想要站起来,腿一软,却又跪下了。

面前不远处,黄沙之间,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那人摇头,叹气,“何必呢?莫说只有你自己,即便是李初九也来了又如何?护花铃来自琼台,琼台土天生克制护花铃。你们没有胜算的。”

厉无咎吐了一口血水,惨笑一声,风沙吹乱了她的长发和衣袂。“管平,你这一生谋划,就是为了求仙问道吗?”

“当然!”管平笑了,“你我所求,应该没什么不同。”

厉无咎却是摇头,之后竟是放肆的大笑。“管平!我与你不同!”

“有何不同?”

“我废话没你那么多。”

忽然,一阵奇异的铃声响起。

遮天蔽日的黄沙,竟是自行散开,形成了一条整洁的通道。一个身影,从那条通道上走来。

“啧啧啧,管平,你这样做很不好。厉无咎的命,是我的。”李初九笑着看了一眼厉无咎,又看向那黄沙之后的人影,“还有啊,你说你,打就打吧,弄个沙尘暴出来干什么?很不环保啊!”

……

皇宫,紫微宫中。

陈七月焦急的来回踱步,时不时的看一眼外面昏天暗地的世界,好几次想要走出宫殿,却又一次次退了回来。

龙颜不悦,周围的护卫和宫人也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出。

终于,陈七月在椅子上坐下来,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她无力的仰靠在靠背上,闭上眼,眼角渗出一滴晶莹的泪珠。

“田卿……”陈七月轻声说道,“朕……错了吗?”

田恭绷着嘴唇,良久,回道,“圣上是一国之君,当为天下黎民计。”

“关将军以为呢?”陈七月又问。

关子陵沉默不语,一直过了许久,竟只是叹了一口气,伏地拜倒,“臣……如今已是废人,不堪重任,请辞指挥使一职。”

陈七月惨笑,“不准。”

“臣……”

“关将军不必多言,朕乏了,退下吧。”

……

管平、李初九、厉无咎之间的厮杀,具体情况到底如何,没有人说得清。漫天的黄沙,遮蔽了一切。世人所能知道的,就是那遮天蔽日的黄沙渐渐朝着西南移动,直到进入梁州地界,才忽然消散。之后,在那黄沙消散的地方,有人发现了一具死尸。那死尸是个绝美的银发女子。有人怀疑是厉无咎,经过京城中人辨认之后,才知并非厉无咎。

若非厉无咎,那便极有可能是管平了。

至于厉无咎和李初九到底身在何方,就不得而知了。

只是,自发现那死尸之后不久,玄门掌门苏景行,上书朝廷请罪。大晋天子陈卓念在苏景行妻子幽王的面子上,免苏景行一死。同时,北方狄族背信弃义,转而投靠了西北蛮族。实力愈发壮大的西北蛮族,原本应该趁势进军,直取京师。可却好似战斗力大减,蛮狄联军也传出了内讧的传闻。原本不堪一击的朝廷大军,竟是挡住了蛮族的势头。

永贞七年腊月。

徐阳母亲段氏因病亡故,几经打击的徐阳终于心灰意懒,辞去了官职,带着侍女橘子和母亲段氏的骨灰,返回祖籍梁州。

这一日,大雪纷飞,道路难行。

徐阳驱赶着马车,懂的双手通红。抬头看看天上纷纷落下的雪花,再看看前方不见人烟的道路,徐阳感慨道,“橘子,今晚怕是要在野外露宿了。”

橘子道,“是哦。”缩了缩脖子,又道,“可不要给冻死了。”

“这话说的。”徐阳苦笑,“咱们有马车,又被褥,还有干粮,岂能……”说着,徐阳忽然目视前方,愣了一下。

前方的雪地中,隐约间好似蜷缩着一个人。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跳下马车走过去,将那人翻过来,待看清长相,不由惊呼。“初九!”

风雪呼啸,天地间一片苍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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