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愣愣地看着帘帐的顶棚，才意识到自己应该是在昏迷过程中被搬到了这里。

“醒了吗？”依苏拉的声音在床边响起。

“我睡了很久吗？”爱丽丝问，试着起身。

她还是觉得脑袋晕乎乎的。

“有一两个钟头吧，因为一直都唤不醒，我实在担心你，就把你抱回来了。”依苏拉说，“你没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吧？”

“我……还好。”爱丽丝眨巴眼睛，感觉有点受宠若惊。

依苏拉基本不会这么直白地表达对她的关心，事实上从相遇到现在，依苏拉反倒一直都是在隐约间刻意地和她保持距离。

爱丽丝马上就回味起刚才的幻觉：开着茶会的疯帽子，会笑的猫，深渊之门，然后是怪鸟、巨兽和难以名状的深渊怪物……

离奇万分，但又实在耐人寻味。

爱丽丝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就仿佛刚刚经历的一切并不是普通的幻觉。

这个梦境蕴含了相当多的信息量——这倒并不奇怪，梦境偶尔就是异常复杂的。

关键在于这些信息实在太过确切，其中最突出的就是最后疯帽子唱的那首游吟诗，这首诗似乎还包含了她看到的那三种怪物的名字。

烦人的怪鸟贾布加布，熏烟狂躁的野兽班达斯柰奇，以及难以直视的深渊门之主，贾巴沃克……

还有疯帽子提及了两次的那句古怪谜语：“为什么乌鸦看起来像写字台？”

不知为何，这些信息深深地烙印在她的脑海里，令她难以忘怀。

“晋升……应该已经成功了吧。”爱丽丝打量自己的手，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同。

“你喝下魔药的时候就已经成功了。现在还没有什么感觉是正常的，第八位阶的‘占卜师’比起第九位阶‘女巫’，主要就是多了一个可以主动预知的占卜能力。现在你的状况用不了占卜，还是好好休息吧，乖，躺好。”

依苏拉说着伸手扶住爱丽丝的肩膀，让她重新躺下去。

“……”爱丽丝躺下来，愣愣地看着依苏拉。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依苏拉注意到了她直勾勾的视线。

“没有，只是觉得……”爱丽丝斟酌着用词，“您亲自照顾我这么久，让我有点过意不去。”

“因为我实在放心不下你啊。”依苏拉伸手轻抚爱丽丝的额头。

这个动作她自己做得非常自然，却让爱丽丝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个时候爱丽丝确信了，眼前的依苏拉真的有哪里不对劲。

依苏拉似乎从她的神色中看出了她的诧异，对她浅浅地笑笑：“觉得我和平时有点不一样？”

“是有那么一点……”爱丽丝给出了保守的回答。

“我刻意对你冷淡，和你保持距离，因为我有使命在身。”依苏拉轻声说道，深情地看着爱丽丝的眼睛，“但其实从那一天开始，我就一直倾慕着你。你昏迷的时候，我一直在想万一失败该怎么办，那种煎熬，让我再也没法欺骗自己的内心。”

突如其来的告白镇住了爱丽丝，她张了张嘴，却感觉自己的舌头打了结。

“你不需要回答，你一时半会儿给不出回答也好，心里装着另一个人也好，对我来说统统都无所谓。”依苏拉嘴角浮现出笑意，慢慢爬上了床。

爱丽丝看着依苏拉舒展纤细的腰肢，将手撑在自己枕边，趴在上方面对面地俯视她，顿时屏住了呼吸。

“我可不打算给你拒绝的权利。”依苏拉的笑容妩媚动人，又带着点狡黠，那种魔女特有的夺人心魄的魅力在这一刻膨胀到了极点。

“我们再重温一次吧。”依苏拉伸手轻抚爱丽丝的脸颊，爱丽丝突然感觉一股触电般的酥麻感窜过全身，下意识地叫出了声。

然后“她”就惊讶地发现，自己发出了竟然是男人的声音。

他诧异地看着依苏拉的眼睛，在对方的瞳孔倒影中看到了自己的脸——那是作为莱维的自己。

莱维感觉自己大脑一片空白，而依苏拉的脸庞逐渐朝自己靠近。

他就像一只落网的飞蛾，是被依苏拉非凡魅力捕获猎物，根本无力反抗……当然，他其实也没有什么反抗的意识——说到底，有什么必要反抗？对一个有七情六欲的正常人来说这根本就无法拒绝！

然而就在依苏拉吻上来之前的一刹那，一股恶寒忽然侵蚀了他。巨大的战栗在他心底炸开，在提醒他这不对劲，一切都不对劲。

这种感觉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了，这些天公爵夫人一直在训练作为爱丽丝的她，让她充分地感受女巫预知危险的第六感。这种没由来的恶寒，正是预知发动的感觉！

然而依苏拉的魅力又持续挑动着他的本能，将他的意识往泥淖的深处拉扯。

就在他为此陷入混乱的时候，依苏拉的声音毫无征兆在他脑子里响起：“不要相信她！！”

这个声音彻底惊醒了他，让他心里的天平从欲望一下子转向了理智。

他猛地惊起，一把推开了爬到床上的依苏拉，将对方直接掀了下去。

“你做什么！？”依苏拉滚落在地上，又重新爬起来，带着幽怨愤恨的眼神瞪着他，“为什么要拒绝我？”

莱维大口大口喘气，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这一刻“他”又突然发现自己的手脚再度变得白皙纤细起来。

她又变回了爱丽丝，或者说，她其实压根就没变回莱维过，变回莱维只是眼前这个“依苏拉”给她带来的幻觉。

不，准确地说，这一切都只是幻觉，出现在这里的依苏拉，只是幻境中的一个家伙。

“做得好。”

凛然的声音在爱丽丝和假依苏拉之间响起，然后，在爱丽丝惊讶的注视下，她们之间莫名其妙出现了一扇门。

房门开启，后面出现的是书房的场景。

又一个依苏拉从门的另一侧跨进来，朝假依苏拉抬手一挥，就让对方如同烟雾一般消散得无影无踪。

然后依苏拉伸手抓过爱丽丝的手， 不由分说拽着她就往门里走：“该回去了。”

不知为何爱丽丝心里突然涌现出一股安心的感觉，直觉告诉她这就是真正的依苏拉。

在梦境中跨过门框的一刹那，爱丽丝在现实中惊醒，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就直挺挺地站在办公桌前，办公桌上摆放着调制魔药的素材，她用来喝魔药的碗依然摆在原来的位置上，依苏拉和公爵夫人也在书房里，一切和她陷入幻觉前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依苏拉站到了她面前，正握着她的一只手。

“我……”爱丽丝眨巴眼睛，对面前的依苏拉呆愣愣地问道，“失去意识多久。”

“就十几秒钟。”依苏拉平静地说道，松开了爱丽丝的手，“欢迎回来。”

十几秒钟……

爱丽丝一时之间没能回过神来。

所以刚刚那一切，也是幻觉，魔药的效果带给她的竟然是一个连环梦。

“我现在该不会还在幻觉当中吧？”她摸着自己的脑袋，不禁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不要疑神疑鬼了，坐下来喝杯茶先吧。”公爵夫人笑着说道，“恭喜你，平安无事地晋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