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了。

无论是疯帽子出现在这里，还是疯帽子直接看穿已经变成魔女的她的身份和她相认，都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唯一能解释的就是这是糅合了她记忆的幻觉。

“坐下来喝杯茶，虽然已经没有位置了。”疯帽子朝她大笑。

和在地牢里见到的时候不同，这里的疯帽子衣冠楚楚，穿着花哨的燕尾服，还戴着一顶高礼帽。

“虽然大概是幻觉。”爱丽丝盯着疯帽子说道，“我还是得向你道谢，谢谢你，疯帽子。如果不是你，我现在肯定没法像这样好好地站在这里。”

她有点奇怪，按公爵夫人提及幻觉的语境，这个幻觉应该是很危险的。但她不明白幻觉中出现疯帽子会有什么危险，严格来讲疯帽子还是她的大恩人。

“不不，这不是幻觉，而是试炼。”疯帽子突然一本正经地说。

“试炼……倒也确实可以这么说，克服了这个幻境，我就可以晋升成第八位阶的魔女了。”爱丽丝同意了这个说法。

“错了错了，我说的不是魔女的试炼，而是深渊的试炼。”疯帽子有些疯癫地咧嘴一笑，朝爱丽丝身后一指，“不信你瞧，深渊的大门就在你身后。”

爱丽丝诧异地转身，然后怔在了原地。

原本她身后应该是书房的门，但此刻，她看到自己身后出现了一扇巨大无比的黑色石板大门，书房的天花板似乎消失了，爱丽丝呆滞地抬头望去，这扇门几乎有一座塔楼那么高，它并不在墙上，而是悬浮在距离地板大约两米的半空中。

“为什么乌鸦看上去像写字台？”疯帽子突然说。

爱丽丝将脸转回来，奇怪地看着疯帽子，不知为何对方会再次冒出这句莫名其妙的话来。

“时间差不多了，我该走了。”疯帽子说着掏出怀表看看，又随手把它抛进了一个开着盖子的茶壶，“下次再一起喝茶。”

疯帽子说完再次脱帽行礼，还没等爱丽丝回应，他突然手一抬，将帽子朝爱丽丝抛了过来。

爱丽丝一时之间有些猝不及防，但还是条件反射地伸手将帽子接了下来。

她刚开口想问话，结果等她定眼一瞧，疯帽子竟然从座位上消失了。

“我的帽子送给你，以后茶会就交给你主持了。”疯帽子的声音仿佛自虚空中传来，让爱丽丝无法辨认声源的方位，“嘿嘿，真是一桩好买卖。”

爱丽丝茫然四顾，始终没有找到疯帽子的身影。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一声猫叫。

循声看去，她在那扇悬浮的黑色大门正下方看到了一只黑色的猫。

“戴娜？”她脱口而出。

虽然天底下的黑猫在人类眼中都长得差不多，但爱丽丝还是觉得这只黑猫就是戴娜，毕竟这是糅合了她记忆的幻境，既然疯帽子会出现，死去的戴娜会再次出现也不奇怪。

听到她的呼唤，“戴娜”朝她走近了几步，就仿佛它能认出眼前的女孩其实就是过去喂养它的莱维。

爱丽丝蹲下来，想让黑猫靠近过来仔细观察一下。

然而这时黑猫却在距离她还有几步的地方停了下来。

然后，爱丽丝看到这只黑猫笑了——在爱丽丝惊讶的注视下，黑猫以正常的猫不可能做到的幅度咧嘴，展现出一张有些骇人的笑脸，它的嘴角几乎咧到耳朵根。

面对这副诡异的光景，爱丽丝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随后，黑猫突然膨胀了起来，开始变化外形。

它迅速膨胀成了一头肩高足足三米的庞然巨兽，通体漆黑，狰狞异常。密密麻麻的锁链出现在巨兽的脖子上，锁链的另一头连接在那扇漆黑大门的边缘各处。

黑色的熏烟从它刀锋般的利齿间逸出，它在黑烟中狂躁地张嘴吼叫，震耳欲聋。

爱丽丝咽了咽喉咙，这只巨兽几乎占据了大半个房间，带来的压迫感足以让人窒息。

伴随着巨兽的吼声，黑色的大门开出了一条缝，成群的怪鸟如鸦群一般从门缝中蜂拥而出，在房间里四处乱窜。虽然只是掠过脸侧时的一瞥，爱丽丝还是发现了这些“怪鸟”的骇人外表。

它们就像长了蝙蝠翅膀的蛇，身体细长，覆盖着灰黑色的鳞片，翅膀是骨架包裹着残破的皮膜。它们的头部只有骨头没有肉，空空的眼眶里闪着幽蓝的火光，头骨上延伸出着一对恶魔般的角。

这些怪鸟在不停发出“啾拔啾拔”的怪声，嘈杂得令人发狂。

爱丽丝难受地抱住头闭上眼睛，努力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一切都只是幻觉，提醒自己不能被恐惧击倒。

这时，漆黑的大门发出了沉厚的震响，声如雷霆。

爱丽丝惊讶地睁开眼，发现了深渊的大门已经完全开启了。

门的后面，是比黑夜还要深沉的的黑暗。然而爱丽丝却隐约感觉到这无比黑暗的深渊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盯着自己。

一声令人肝胆俱裂的长啸突然从这深渊中传来，完全盖过了巨兽的嘶吼和怪鸟的嘶鸣。

一瞬间，巨兽和怪鸟全都噤若寒蝉，巨兽恭敬地俯倒在地，怪鸟开始规整地环绕着门飞行。

这一刻，爱丽丝反应过来了。

如果说被锁链拴在门上的巨兽是这扇门的看门狗，而从门里飞出的怪鸟是信使，那么这声音，应该就来自于掌控着这扇门的主人。

门后的黑色深渊中隐约逐渐浮现出了异形的轮廓，那是比守门的巨兽还要大上数倍的庞然巨物。

爱丽丝似乎看到了那怪物的双眼在深渊中如火炬般点亮，彻底唤醒了她内心的恐惧。本能告诉她自己不能直视这张眼睛，这次她再也无法保持冷静，一步步向后退去。

恍惚间，她听到钟声响起，疯帽子悠扬的声音伴着钟声传来，仿佛来自很远很远的地方。

疯帽子在用奇怪的腔调唱着一首游吟诗，歌声里夹带着他的狂笑声：

“小心深渊之门我的孩子。

小心烦人的猎鹰贾布加布，避开熏烟狂躁的野兽班达斯柰奇。

你的宿敌就在门的另一侧等候。

小心那深渊的门之主，贾巴沃克。

孩子啊，手持利剑砍下它的头吧！

直视深渊，拥抱深渊。

我的孩子，你将成为深渊的魔王！”

听到这一句的时候，向后退去的爱丽丝突然踏空了，因为一道深不见底的断崖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她身后。

她尖叫着，坠入了深不见底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