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初九感觉自己与这个世界,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小五抱着胳膊,从一个胡同口走出来,与李初九并肩而行。看一眼李初九,迎上了他看过来的目光。小五嘿嘿的笑着问:“脸疼吗?”
“还好。”李初九笑了一声,抬手搂住了小五的肩膀。
小五顺势靠过来,小鸟依人一般偎在李初九身上,神色温柔,如天上的月。她朱唇轻启,说话时柔声细气。“师兄,我觉得吧,你既然无欲无求了,有些东西,也就没必要留着了,不如我帮你割了吧。”
竟是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了最恶毒的话。
李初九的眉头不经意的跳了跳,搂着小五肩膀的手指,下意识的颤动了一下,之后轻声笑道:“不用了,我不喜欢蹲着小解。”
小五仰望着李初九的脸,满眼里都是小星星。“师兄,你杀我的时候,是什么感觉?慢慢的割开一个人的脖子,是不是很过瘾?”说着,一只手抬起来,在李初九勃颈处轻轻的滑动。这不是她第一次这样做,显然,她是真的很想割开了李初九的脖子。“师兄真是越来越英俊了,脖子看起来都是那么的诱人。”
李初九笑了笑,说道:“怎么?馋我身子啊?”
“是啊。”小五仰着脸,凑过来,伸出香舌,在李初九脸上舔了一下。“师兄这么英俊,口感一定极好。”说罢,小五忽然眉头微微皱了皱。她发现嘴里有点儿牙碜,这才想起李初九在外面晃了许久,一直没洗脸。
顿时有些恶心,差点儿干呕出来。
相比人血,显然人血的口感更好一些。
“多舔几下,正想洗把脸呢。”李初九开了句玩笑,抬眼看向前方,不由驻足。
不远处,月色之下,一个身穿银甲的异女,骑着一匹白马,手持一杆龙吟枪,正冷冷的看过来。禁军右卫指挥使关子陵,抖了一下手中的龙吟枪,一双妙目看着小五,杀气凌然。
周围,黑暗里,一个个身影走出来,具是手持明晃晃的长刀,将李初九和小五围在骇心。
关子陵深吸一口气,森然道:“圣上有旨,玄门小五,罪大恶极,当斩!”
小五哈哈大笑,一把搂住李初九,整个身子都贴上来。“师兄,人家好害怕哦。师兄保护我。”
李初九感觉到一阵恶寒,看看关子陵,又环顾周围,眉头紧蹙。这些人,看起来人多势众。可在小五手底下,实在有点儿不堪一击啊。别人就算了,关子陵看起来酷酷的,很是不错,死了太可惜了。“关兄,能不能替我跟圣上求求情?看在我的面子上,就不要下杀手了吧。毕竟,小五是我师妹。”
关子陵皱着眉,看向李初九,想了想,道:“圣上有命,下官不敢抗旨!李大人放心,我们这次是有备而来!小五虽然强悍,但我等亦是不惧。定当斩杀此人,为圣上和李大人解忧!”
有备而来?就是仍然躲在暗处的那些供奉堂高手吗?你们的自信,太过分了。李初九讪笑,道:“圣上……”想起七月,想起那些个偷偷潜入皇宫,与七月相会的过往,李初九暗暗叹气。之后竟是低头,在小五唇上亲了一口。“回去告诉圣上,若是要杀小五,便先杀了我。”
李初九的话,不仅让关子陵诧异,就是小五,也是感觉震惊。看着一脸情真意切的李初九,小五眨巴着眼睛,似是傻掉了一般。短暂的呆滞之后,便是极度的紧张和戒备。小五坚信,李初九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险计划!而自己要活着,便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否则,以李初九的狠辣而言,一定会巴不得自己赶紧被杀的!
是!
表面上看来,如今的李初九,就是个废物,并没有什么威胁。
可是……
“永远不要小瞧你的对手!装X而死,从来都是炮灰的下场。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小五清楚的记得,在她还很小的时候,李初九给她灌输的各种奇谈怪论中,有这么一句话。
众师兄里,小五最讨厌李初九,觉得此人阴险狡诈,奸邪恶毒。
不过——
“大奸之人必有大智。”这句话,也是李初九说过的。
小五深以为然。
所以,她坚信李初九没安好心!
“李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关子陵问。
李初九不答,搂着小五,径直前行。
关子陵骑在马上,紧攥着手中的龙吟枪,视线追着李初九,终究没有下马。
出了内城,街上愈发清冷。
小五终于放开了李初九,抱着胳膊,哼声笑道:“师兄,你是担心我杀了关子陵?还是……你需要我活着?”
李初九目视前方的黑暗,脸上浮现一丝苦笑。“你活不活的,都不重要。区区一个关子陵,就算是再加上供奉堂供奉,你也不会放在眼里。只是……”李初九看向小五,脸上多了一丝轻蔑神色。“你打得过厉无咎吗?”
小五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
李初九抬起手,羞辱似的拍了拍小五的脸,直接无视了小五越来越愤怒的神情和眼神里越来越浓的杀意。“想让厉无咎死的话!你就给我老实点儿!”
“哈!”小五怒极反笑,“你威胁我?”
“是啊,就是在威胁你!”李初九贴近小五的脸,哼声笑道:“被人当棋子戏弄的感觉,很不好吧?恨其不死,又无能为力的感觉,更窝囊吧?对此,我曾经深有体会!”说罢,李初九从小五身边走过,往家而去。
小五站在原地,盯着李初九的背影,眉头簇在一起。过了一阵儿,小五疾步前行,追上了李初九,一把抱住了李初九的胳膊。
“师兄,来,跟我说说。你一个废物,竟然如此嚣张,所依仗的,是什么?”小五像是个好学宝宝似的。“你这么欺负我,就真的不担心我脑子一热,把你给宰了吗?你知道的,我就是个疯子哦。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发疯呢。”
“疯子么。”李初九切齿而笑,“谁还不是呢?”凑到小五耳边,李初九呢喃道:“好好看你的戏,一部轰轰烈烈的悲情大戏就快开幕了。”
“是吗?有多悲情?会死很多人吗?”小五兴奋的期待着,竟是忍不住笑,“死的有美女吗?是美女的话,能先奸后杀吗?不然多可惜!”
“说了是悲情戏好不好!严肃点儿!我这刚准备烘托一下气氛,你不说找个二胡给我配下哀乐,却是净给我添乱。”
……
清晨的空气,最是能让人神清气爽了。
李初九拿着一把铁锹,一下一下的将花圃里的土铲出来。已经忙碌了半个时辰,他的面前,已经出现了很大的一个坑。
小五估算了一下,说道:“师兄,差不多了。”
李初九忍不住笑,“你知道我要干什么啊?就差不多了?”
“把你活埋,足够了。”小五道。
李初九愣了一下,忍不住笑一声,也不理她,继续挖坑。
小五歪着头,抓起一把土,在手里碾了一下。看着指腹上已经开始发芽的种子,好奇的问道:“既然要刨坑,为何要先撒下种子?”
“废话真多。”李初九又铲了两下土,说道:“看你挺闲的,没事儿去棺材铺,买口棺材回来。”
“棺材?”小五又看了看李初九挖好的坑,之前是开玩笑,此时越看越觉得像是坟坑。“你真要埋人?埋谁?厉无咎?师父?不会是要埋我吧?”
“就你这小身板儿,用得着这么大的坑吗?”李初九鄙夷道。
“有道理。不过,要是你跟我一起躺进去,应该还是需要再大一点儿的。”小五有些唏嘘感慨,“唉,生不能同衾,死却可同椁。想想还挺浪漫。不过,师兄,活埋还是算了吧。我担心我饿极了,会把你给吃了。”
这个时候,有人过来了。
来的是宫里的传旨太监,太监宣读圣旨,大晋天子陈卓,召宣武营参军李初九入宫觐见。李初九迟疑了一下,接过了圣旨。把铁锹丢下,又对小五道:“有空再给我弄点儿干柴,把这里烧一遍。”他伸手划拉了一下脚下的花圃。说罢,也不等小五回话,便跟着太监离开了。
小五没有去管李初九,也没有立刻按照李初九的交代去做事,而是蹲在坑边,一脸好奇的审视着面前的坟坑。
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
皇宫,御书房。
宫人都不在,只有陈七月一个人坐在书案之后。
李初九进得御书房,看到了陈七月。陈七月也看到了李初九。许久不见李初九,发现他真如供奉们回报的那样,确实胖了一些。比之前那枯瘦如柴的模样,好看了许多。陈七月难掩喜色,起身走过来,甚至张开了双臂,“初九!”
“圣上金安。不知圣上召见为臣,有何要事。”李初九竟是对着陈七月见礼。
陈七月眉头微蹙,站定了,收回了手臂。抿了一下嘴唇,道:“你是生我气么?我一直没有去看你,是我不对。最近事务太多,分身乏术。唉,你也知道,我虽然是天子,但也并非可以为所欲为的。京中不太平,百官都不允许我出宫。我若是一意孤行,总是不……”
“圣上有话,请直言。臣还有事,忙得很。”李初九语气冷漠的打断了陈七月的话。
这一口一个“圣上”的称呼,听起来实在有些别扭。陈七月眉头微蹙,暗暗叹气,又回到书案后坐下,看着李初九,道:“初九,你为何要护着小五?他虽然救了你的性命,但到底是个疯子,留着太危险了。”
“唉,没办法。圣上你是知道的,我这人,平时呢,需求比较大,一般的女子受不了。”李初九一脸庄重肃穆,说出来的话,却是不堪入耳。“小五呢,是玄门弟子,比较耐X。”
陈七月哑然。
审视着李初九,陈七月迟疑了片刻,问道:“你是担心连累我吗?”
“圣上想多了。实不相瞒,之前与圣上有些许暧昧,完全是为了潜入皇宫,方便寻找厉无咎。”李初九道,“如今,自是没有必要再欺瞒圣上了。”
“我不信!”陈七月眼眶微红,语气坚定。“你放心,我已经准备与玄门和隐宗联手来对付厉无咎了!玄门那边已经妥当,隐宗也已经答应了,不日既会进京。厉无咎再厉害,也是双拳难敌四手,总会……”
李初九冷笑了一声。“圣上,何必呢?我已经是个废人了。像我这样的男子,满京城……”
“我不介意。”陈七月急道,“我也从来不是因为你的本事才……才喜欢你的啊!”
李初九不为所动,冷声道:“圣上若是没有别的事情,臣便告退了。小五还在家等着臣呢。哦,对了,深宫之中,寂寞难耐,臣理解圣上的辛苦。臣有个建议,不如圣上办个选美大会如何?选他十个八个的美男子入宫,朝夕陪伴圣上,岂不妙哉?”
陈七月呆呆的看着李初九,片刻,讪笑,道:“好主意,朕会考虑一下的。”
“那……臣告退了。”李初九说罢,转身欲走。
“等等。”
李初九停下来,却没有回头。
陈七月看着李初九的背影,任由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神情却是坚决。“田恭!传旨,宣武营参军李初九,谏言有功,即日起,升兵部主事。钦此。”
李初九终于回头,皱着眉头看着陈七月,“圣上,您这……”注意到陈七月眼眶里的泪光,李初九心中一痛,说不出话了。
“李爱卿,身为兵部主事,明日可别忘了上朝。”陈七月深吸了一口气,硬生生的把眼泪止住,之后竟是笑了起来。“朕可是很看好李爱卿的能力的,万不可让朕失望呐。”
李初九叹气,道:“七月,我……”
“放肆!”陈七月板着脸道:“朕的乳名,岂是你能随便叫的?再敢言语无状,小心治你个欺君之罪!下去吧!”
李初九哑然。
乳名?
七月不是你胡乱取的名字吗?
怎么就成你乳名了?
唉!
我这还有一摊子大事要办,实在是没空每天上朝听你们扯淡啊!家里坟坑都挖好了,棺材应该也下订了,你添什么乱呢这是!
再说了!悲情剧好不好!闻者伤心,见者流泪的!你在这仗着皇帝身份耍小性子,算个什么事儿啊!
“我说,七月,你这……”
“李主事,请吧。”田恭上前来,挡在了李初九面前。说是“请”,却一把抓住了李初九的肩膀,拖着他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