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总是没个踪影的小五,如今却是如田恭伴着七月一般,常伴李初九左右。她自己也不知是出于一种什么心理,总感觉每日里只是安心打理花圃的李初九,一定心怀不轨。除了小五,近日来苏景行也会常常过来。他没有开口“求”李初九,只是每次李初九打理花圃的时候,守在一旁,盯着李初九,不言不语。
李初九开玩笑问苏景行是不是看上自己了,每日里如花痴一般。
苏景行只是皮笑肉不笑的不言不语,对于李初九的类似玩笑,早已麻木。如小五一样,苏景行对于李初九,也是越来越缺乏信任了。李初九越是看起来规规矩矩、老老实实、正正经经的,反而越是让苏景行心中起疑。
有时候,苏景行甚至觉得,若是李初九忽然对自己一个男子动手动脚的占便宜,反倒是比现在看起来更正常一些,也更能让人多一分“安全感”。
就像苏景行对秦士廉说的那样,他越来越觉得李初九“藏得太深”。当时李初九散发出来的那一股莫名其妙的压迫感,经常会出现在苏景行的脑海中。如今看着如农夫一般的李初九,强烈的对比,更让那次的压迫感印象深刻了。
苏景行跟秦士廉说过自己的这般想法,秦士廉也极为认同。两人都觉得,李初九与厉无咎的那场厮杀,最终的失败者,虽然是李初九,可成王败寇的规矩,似乎并不存在——被活埋三年,被算计的更久。一步一步踏入对方的圈套,最终彻底失败的李初九,是一个失败者。可这个失败者的淡然,更像是个成功者。苏景行一度怀疑,或许当初即便小五没有以木系秘术救下李初九,李初九依然会活过来!因为这份猜想,苏景行甚至觉得,未必是厉无咎成功算计了李初九,反而是李初九在将计就计。
更让苏景行内心深处多了一分不愿承认的“钦佩之情”的是,李初九竟然让随时可能会杀了他的小五留在身边常伴!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和自信啊!他就算真的已经成了废人,也完全可以要荆十八和慕容非帮忙,再加上陈七月,这么多人来对付小五,也很简单的!但他却没有那么做。即便不是废人,即便是艺高人胆大,也不该留着小五的!
卧榻之侧,容得他人酣睡。
看似愚蠢,却或是大智大勇!
看向因为干了一阵“农活”而满头大汗的李初九,苏景行眼神中难掩探究。视线的余光落在一旁的小五身上,探究之色更重了。
“小五,打水来,热死我了。”李初九嚷嚷着。
看看乖巧的去打水的小五,苏景行竟是觉得有些哭笑不得,匪夷所思。
这小五也是奇怪。
之前伪装成橙子,做些侍女的事情,倒也罢了。怎么如今,已经亮明了身份,却还是个侍女呢?是因为李初九吗?
李初九是怎么做到的?
苏景行又看向李初九。
李初九把脸淹没在水盆里,憋了一会儿气,才抹一把脸,哈一口气。“爽!”又看向苏景行,取笑道,“苏掌门,男人洗脸的时候,是不是特别有魅力?你每日里这般含情脉脉的守着我,实在是让人感动。哈哈!你的情意,我明白。过几天,给你看看我的八块腹肌,算是给你点儿甜头儿了。哈哈哈!”说着,十分粗俗的掀开了衣服,晾了晾肚皮。
苏景行瞥一眼,忍不住哼笑。李初九的肚皮上,腹肌是一块儿也没有,不过比之之前那枯瘦如柴的模样,倒也好看了一些。至少,有了点儿肉。还别说,这混蛋长相虽然一般,气质也一般,但脸上多了点儿肉,看起来倒是顺眼多了。以后若是真嫁了此人,也还——一念及此,苏景行立时错愕,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
每日里被李初九开这种玩笑,自己的思绪竟是被带歪了!
李初九掀着衣服下摆扇着风,走到苏景行身边坐下。“苏掌门,这都几天了,你还没考虑好啊?真的不打算求一求我?”
“求你?怕不只是开口相求那么简单吧?”
“那是,自然是有条件的。”李初九笑道:“苏掌门猜一猜,会是什么条件?”
苏景行哼声道,“无非就是变身之后,做你的女人罢了。”
“非也。”李初九大摇其头。
“非也?”苏景行很意外。
“那些屁话,就是开玩笑的,你还当真了?”李初九笑道,“不是说了吗?我现在呀,无欲无求了。对女人,没什么想法。就算不是这样,我有那么多女人,也不差一个两个的,没必要强扭你的瓜。”
你的瓜?
什么屁话!
苏景行给了李初九一个白眼。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他李初九还真能改了好色的臭毛病?
苏景行断然不信。
李初九笑一声,抬头看着天上的太阳,被阳光刺的微微眯起眼睛。“苏掌门抬头看看。”
苏景行抬眼看了看太阳,又看向李初九。
李初九依旧迎着阳光,微微一笑。“苏掌门就没想到什么?”
“什么?”
“将来,帮我杀一个人!”李初九的话,似乎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如果有必要的话。”
苏景行是聪明人,立刻明白了,这便是李初九的“条件”。
“你答应了,我便告诉你如何变身。”李初九道。
苏景行沉吟片刻,依旧怀疑李初九的真实意图。“若只是杀人,你师兄荆十八,你师姐慕容非,你师父楚元亨,还有陈七月,都可以帮你。你又何必非要找我?”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李初九终于转脸,看向苏景行,“放心,绝对不是你不舍得杀的人。”
苏景行又沉吟良久,仍是不太信任李初九。“真的……真的不用我做你的女人?”
“也不一定,你若是想做我的女人,也可以。”
“那倒没有。”
李初九大笑,“你答应了?”
苏景行觉得,若只是杀一个人,又不是自己“不舍得杀的人”,似乎没什么不妥。暂且答应了,也是可以的。真若是到了时候,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以至于不能履行承诺,大不了便食言好了。“可以!”
“一言为定!可别像上次一样,没一点儿信用。”
“呃,当然。”
“那我再信你一回。你若是再食言的话——将来你即便想做我的女人,我也不能要你!”不等苏景行开口,李初九又抬头看着天上的太阳。“你看,烈日炎炎,终有黄昏,黄昏之后,便是长夜。到时,夜空中,没有太阳,只有月亮。”
苏景行拧眉不语。
李初九继续道:“你知道吗?即便是此时此刻,月亮依然在天上,只是我们看不到而已。只有太阳落山了,月亮才能被看得见。事实上,月亮本身没有光,月亮的光,只是太阳光的反射而已。虽然此时是白昼,可若是抬手遮住了太阳,这白昼,便就成了黑夜。”
苏景行呆滞良久,茫然看着李初九。“然后呢?”
“把我的话,告诉秦士廉。她一定能明白。”李初九说罢,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困了,午睡去。小五,侍寝啊。”
小五跟着李初九回房,又陪着李初九躺在床上。侧身看着他,一手撑着脑袋,小五问道:“你想杀谁?”
“到时候就知道了。”李初九道,“也许……只是我多想了。”
小五哼笑,道:“这个人,是师父吧?”
李初九转脸看向小五,哼哧一声笑了。“我很好奇,你为何会这么想?”
“咱们师兄弟中,荆十八的修为算是最低的,但强在悍勇无比,依旧不可小觑。慕容非如今修为突飞猛进,实力更不一般。你不委托二人,偏偏找苏景行,足以说明,你要杀的人,是二人下不去手的。”小五自信一笑,“其二,师父是暗系修为,诡秘莫测。唯有飘忽不定的风系强者,才能在与之抗衡的时候,不至于一开始就落于下风。”
李初九笑了笑,摇头道,“真若是师父,我能当着你的面……”
“我不是什么好人,更喜欢看热闹,所以绝不会告密。你对此,深信不疑。”小五说着,忽然翻身,骑在李初九身上,又俯下身来,一脸阴笑。“而且,我更怀疑,你就是故意想让我知道的!”
“你想多了。”
“不承认?哼!说吧,你安的什么心思?想利用我?”小五的手指,在李初九的勃颈处轻轻划过,一缕青丝,在指间流连。“自从得知被厉无咎当了棋子,我发现我特别不喜欢这种事情!这种事情,会让我感觉自己很愚蠢!”说着,小五脸上的笑容出现了一些扭曲,她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利用你的救命恩人,合适吗?”
李初九闻言,看看小五,讪讪苦笑。“好吧,救命恩人,我谢谢你八辈祖宗了。”
……
空气中没有一丝风。
枝繁叶茂的草木,纹丝不动。
秦士廉在水榭中来回踱步。“日月,阴阳……白昼,黑夜……”她忽然停下脚步,看向苏景行。“玄门秘术,尽属阴!男子修炼阴属秘术,就如同这青天白日里的月亮,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有太多的光亮!想达到更高的——境界,让月亮大放异彩,就需要黑夜!”秦士廉又呆滞片刻,忽然哈哈大笑。
苏景行虽然没有秦士廉博学多才,却也不是庸人,更兼资质奇佳,此时被秦士廉点拨,亦是豁然开朗。“月亮本无光,欲发光,需要太阳。可若是阳光太盛,黑夜变白昼,则月亮又不可见……自古以来,玄门弟子中,大多男子。女子即便有之,亦修为不高……隐宗一直认为,不该专修一系……”
秦士廉点了点头,“走!去密室!或许……可以试一试!”疾走两步,却又驻足,被急匆匆的跟上来的苏景行撞了一下。
不等苏景行询问,秦士廉又拧眉道:“李初九如何知道这番道理的?即便他聪明绝顶,没有尝试过,又怎么似是十分肯定呢?!另外——历代玄门,高手不计其数,难道没有一个人,比李初九聪明?就没有一个人想到此关节吗?”
……
雍王府。
啪——
雍王烦躁的将手里的茶碗摔到了地上。“雍王府里也穷的揭不开锅了吗?!好茶都喂了狗吗?!”
侍女吓得浑身哆嗦,普通跪倒。
雍王喘着粗气,厌烦的摆摆手,打发了侍女下去。
看看外面晴朗的天,雍王不自觉的抖着双腿。
心情出奇的烦躁。
得找个人出出气才行!
雍王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李初九。
“来人!”雍王觉得,作为一个如戏文中反面角色一般存在的人物,不主动找点儿事儿,很不符合自己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