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人而言,身体承载着灵魂,是灵魂的依托,也是“人”存在的根本定义。玄门弟子的修炼,便是以人的身体来发现和汲取力量,再依靠这种力量来强化身体,并操纵这种力量。然而,这样的修炼,一直存在一个无法解决的问题。那就是人的身体素质,是有极限的。当达到了一定程度之后,便再也无法提升了。也正因此,过于强大的秘术力量的存在,会让人变得强大,却也会伤及人的身体。将能运用的力量最大化,又保证身体不至于被彻底摧毁——这是近代玄门一直认定的方向。

变身出现之后,异女的经脉发生了质的改变。从而可以利用经脉自我损伤的方式,来不断的强化经脉——这种办法,非异女亦可为之,只是副作用极大。经脉得到强化,身体能承载的秘术力量也随之增大,所以,修行者的能力自然也就更强了。

然而,这依然还是有局限性。

自古以来,先贤们便将人的五脏六腑分成了金木水火土五行。而经脉,却是凌驾于五行之上。《黄帝内经》之《灵枢经》认为,经脉分为正奇。所谓“正奇”,洽和阴阳。五行为万物之实,阴阳为万物之魂。当魂足够强大,实便成了禁锢魂的存在,而不再是依托。所以,当魂强大到一定地步之后,就该舍弃了实的禁锢,反客为主,成为实的依托。

“心者,身下主宰,目虽视而所以视者,心也;耳虽听而所以听者,心也;口与四肢虽言动而所以言动者,心也。凡知觉处便是心。”李初九做出了最后总结,“心,即是所谓的魂。心主其身,应该是玄门弟子修炼有成的另一个更高的境界。‘死亡’,便是达到这个境界的唯一途径。也正因为我的境界比你们高,所以你们会有这种压迫感。”似乎是怕引起误会,李初九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不是简单的死亡,要死得其法,更要有足够强大才行。”

慕容非和荆十八面面相觑,又不约而同的看向李初九。荆十八首先发问:“境界比我们高?也就是说,你没有变成普通人?”

“误会。”李初九苦笑,“境界和实力,多少还是有些不同的。现在的我,是元神主导肉身,所以呢,境界比你们高。但问题是,我现在并不能驾驭秘术。嗯,徒有其表。”

“苏景行和小五……”慕容非道,“只是感受到了你给他们的压迫感,并不知道你是徒有其表吗?”

“暂时不知道。”李初九叹道,“但他们都不是傻子,早晚会知道的。到时候,还不要把我给打扁了?”

荆十八是个实在人,很认真的想了想,说道:“还好吧。毕竟,要不是小五,你已经死了。她若是要杀你,就不会救你了。”

“你以为她是什么好人?”李初九像个没良心的人渣,一点儿也不领情。“她救我,是想让我杀厉无咎。你当她安了什么好心啊?”

荆十八对李初九有些盲目的信任,听李初九这么一说,点头道:“也有道理。至于苏景行苏掌门……我观这位驸马,面相很善,人性似乎也很好的,当不至于欺负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吧?”

“人不可貌相!”李初九严肃道。

慕容非斜了李初九一眼,道:“怪得了谁,谁让你当初羞辱人家的。”说罢,又讪笑道:“再说了,你家七月不是派了好多供奉暗中保护你吗?”

“嘿,听你们这意思,是不想管我死活了是吧?好好好,就当我白费唇舌了。”李初九说罢,愤然离开。

荆十八要喊住李初九,却被慕容非拦下。盯着李初九离去的背影,慕容非道:“二哥,你难道不觉得这小子的话,不尽不实吗?”

荆十八挠头道:“不会吧。初九当不会骗我们的。”

慕容非摇了摇头,“境界高,却没有真实力?感觉不是很可信。即便真是如此奇怪……我依然觉得他还隐瞒着一些事情。”

荆十八不怀疑李初九,但也觉得慕容非比自己聪明。想了想,找到了一个自认为完美的解释。“你说的也有可能。反正初九不会害我们,他就算有所隐瞒,也一定是有他自己的道理。我们便不要追究了吧。”

慕容非看了荆十八一眼,笑道,“行吧。”说罢,又似笑非笑的问道:“是真的无欲无求了吗?我总感觉这小子在憋着什么坏呢。”

荆十八哈哈大笑,“随便吧,反正四师弟又不会害我。”

慕容非怔了一下,想起了当初李初九救自己性命的事情,有些唏嘘,点头道,“嗯。是啊。”

……

夜已深。

李初九的心情似乎很好,哼着小曲回了家,刚一进门,就看到了坐在油灯下的小五。小五面色阴冷的盯着李初九,一言不发。

李初九心中一紧,脸上却依旧保持着笑容。“你看起来,似乎心情不好啊。”

小五斜了李初九一眼,盯着他,仍旧不说话。

“这么看我做什么?”李初九道:“想杀我?”

“没那么便宜。”小五终于开口了,之后忽然一笑,凑过来,嘴唇碰到了李初九的嘴唇。“四师兄。”小五吐气如兰,盯着李初九近在咫尺的眼睛。“你……需要多长时间?”说罢,香舌伸了出来,舔了舔李初九的嘴唇,极尽媚态。

李初九微微一笑,道:“不用费心思了,我现在真的是无欲无求的。在小树林里,你不是已经用了各种办法来求证了吗?”

“在厉无咎来之前,你能准备好吗?”小五又问。

“准备什么?”

“不必装了,我已经明白了。”

“呵,你又明白什么了?不要自作聪明了好不好?”李初九道。

“天色不早了,师兄,咱们歇息吧。”

“怎么?你要侍寝?哎哎哎!撒手……衣服扯破了!”

……

被窝里,小五小鸟依人的侧身伏在李初九胸口,却是大睁着眼睛,根本没有睡着。这一晚,她都不打算睡了。

之前有些疏忽了。

如今想想,自己没有十二个时辰的每时每刻盯着李初九,绝对是个极大的错误!

总感觉李初九在隐瞒什么,甚至可能在自己没有注意的时候偷偷摸摸的做些什么!一个毫无秘术力量的家伙!竟然能给自己带来压迫感!这绝对不正常!

被活埋了三年,最大的愿望就是杀了厉无咎报仇。但最终,不仅没能报仇,还被厉无咎算计了。这般窝囊的事情,他竟然好似根本就没当回事儿——这更加不正常!

《潜隐诀》是心火属性,是有可能会随着力量而一起被厉无咎抽走。但心火与性情不同!一个满心复仇的家伙,真的会因为没了心火,就淡了复仇之心吗?!仇恨,可不仅仅是一种欲念!而一个好色之徒之所以好色,未必只因为心火太旺,还可能是因为性之所好!性之所好,与心火无关!

适才企图诈出他的话来,可惜这混蛋嘴巴严得很,也很警惕,竟是一直装傻!这混蛋一贯狡猾,不可掉以轻心啊!

李初九当然也明白小五的心思,他却懒得去管。实在是太困了,不知不觉也便沉沉睡去。一觉睡得香甜,直到感觉到身上太沉,才醒转过来。

天色已经微微亮,李初九睁开眼就看到了趴在自己身上的小五,和她那得意的笑容。李初九又闭上眼,苦笑一声,道:“别闹,再睡会儿。”

“你不是说你‘无欲无求’了吗?”小五贴着李初九的耳朵吹气。

李初九有些啼笑皆非,“我是无欲无求,又不是无能了。”说着,李初九又睁开眼,把小五从身上推下来,下了床,一边穿衣服,一边说道:“一日之计在于晨。我去晨跑了。”

“我也去。”

李初九怔了一下,回头看看小五,笑道:“好啊,一个人跑步也挺无聊的,正好做个伴儿。”说罢,忽然一手捂着肚子,道:“嘶,是不是着凉了?拉肚子。”说着,就跑了出去。

小五冷哼一声,穿上衣服,走出房间,朝着茅房走去。进了茅房看一眼,茅房里并不见李初九身影。小五哼了一声,复又出来,再四下里看看,重新回到了卧房。

过了好大一阵儿,李初九才回来。一只手还揉着肚子,道:“差点儿虚脱了。”

小五嘴角一扬,道:“不是要晨跑吗?赶紧洗漱吧。”说着,走上前来,像是个贤妻良母似的帮李初九整理着衣服。“上个茅房,怎么还湿了裤腿?尿裤子了?”

“嘁,扯淡,这是露水。茅房里味儿太大,我去花园里解决了,正好当肥料了。”李初九笑道,“唉,想想当初,在山上时候,咱们不都是这样么。”

小五抬眼看看李初九,似笑非笑道:“我去准备早饭。”

李初九答应了一声,看着小五离开的背影,眉头挑了一下,一丝愁容一闪即逝。

……

皇宫。

陈七月刚刚穿戴完毕,准备上朝。

禁军右卫指挥使关子陵竟然来了,上前见礼,却是不再说什么。

陈七月给田恭递了个眼神。

田恭心领神会,打发了侍女离开。

关子陵这才说道:“启禀圣上,地宫入口,找到了。”

陈七月喜道:“好!好!”笑了一声,又问道:“在哪?”

关子陵回道:“锦和宫水渠尽头的天曜池中。”顿了顿,又道:“外有十分诡异的水系秘术阵法,暂时未得进入之法。”

陈七月脸上的笑容收敛,沉吟片刻,道:“为何会在锦和宫?在前朝时,锦和宫是什么地方?”顿了顿,又问道:“此事,与皇后可有关系?”

关子陵道:“暂时还不清楚,皇后似是并不知情。魏太祖时期,锦和宫是他的一位宠妃的寝宫。具体是哪一位,臣还没有查清楚。”

田恭插话道:“奴婢已经查过了。”

“哦?说来听听。”

“厉无咎在锦和宫出现,奴婢便上了心,专门查了史料。据《魏太祖实录》载,魏太祖时,锦和宫之主,是南贵妃。相传此女貌美如花,倾国倾城。当时,还有文人做了一首诗,赞道:六宫粉黛无颜色,三千青丝白胜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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