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杰深知自己承担的职责。

他需要警告世人，人类妄图收集白盒子的全部零件是错误的行为，他们低估了这件武器的威力，以及它所能完成的可怖壮举。

女人说，白盒子有着另外一个名字。何杰也是刚刚才从房间内无名女人的口中得知的:

transcendental们称这个造物为【超验矩】，是能够毁灭一切无限性质的武器。

从目前掌握的情报来看，它能够从超越人类理性认知的意义上，摧毁我们的数理逻辑，并且毁灭所有可构想的宇宙。

但仅仅是数理逻辑吗？何杰完全不敢思考这些被称为transcendental的超级构造们还能完成什么惊人的举动。它们是超验的，所谓的超验，是超越因果，概念，逻辑和存在的。

人类只不过是试图在这场运算战争中幸存，在我们的宇宙还未被格式化前，必须找到得以生存的办法。

他夺门而出，一路狂奔。

脚下的地面随着他的脚步逐渐形成新的地面。

直到何杰从狭窄的过道冲出，眼前顿时豁然开朗。

超阈域惊人的建筑构造，让他差点失去自己的重力感官。

那是一座无穷之塔，塔中粗犷主义的建筑层，以模块化的结构分别向上和下延伸而去，模块按照某种运算变化，那些变化形状的塔壁上，有着看不清数量的楼梯，每一个楼梯似乎都可以通向每一个可观望到的层级。

那些层级中有着无数的希尔伯特房间，每一个房间里，又有着无数概率性宇宙在自我递归。递归的次数，同样也是无限的。

折叠，递进。哪怕何杰目前所看见的也只是希尔伯特旅馆的冰山一角，砖头的模块随时都能把观测物的上与下反转，好像几何空间的认知在这里被应用到了极致。塔壁上模块复制着事件和过程的分流，枝杈般的刻画出了所有可能发生的流程，塔是希尔伯特空间累积成这耸立的擎天之柱的集合体，在每一个模块中，那些存在和即将存在的宇宙无时无刻都在被运算律模拟和复制无数次，按照元胞自动机的模式，函数最终才能达到一个的稳定图案。

何杰想要按照计划，带回刘雨婷。可他要检索这些房间中哪一个是有着刘雨婷的房间，比大海捞针都要困难。

……

“我已经没有退路了。”何杰闭上眼睛，好让自己维持专业人士拥有的冷静。

接着，何杰从西服的口袋里拿出了之得到的超验矩碎片。他打算用这个东西，完成接下来的任务。

这个武器理论上来说，是拥有无穷的计算力的，所以只要他给出条件，那么碎片就能从希尔伯特旅馆里找到正确的那一扇门。

使用本体论武器的模块，天知道会有什么后果。transcendental可没有留下说明书这种东西。也许一不注意，这个残缺的模块就足以毁灭整个希尔伯特无穷旅馆。

所以，既然是做检索，他必须想个办法输入条件才行。可是怎么才能让超验矩知晓自己所需检索的条件呢？

经过思索和短暂的沉默后，何杰便突然想到电流这个条件。

他之前在梦里（也可能是另一个现实上的交流）与一个神奇的生物就有过思维上的接触。他们跨越现实的条件正是通过电流来构建信道的。而自己从酒吧门后进入无穷旅馆的道路，也是机油和电流构成的通道。

电流才是信息和讯号传递的本质。不仅仅是人类。就连其他现实的生命们也是如此。

何杰将手中的超验矩碎片握紧，他试图在无限空间中构想电流，那些源于微观世界电子的能量。

然后电流就被制造了，希尔伯特空间提取了何杰脑海里的画面，因为它的本质就是扩张和吞噬，一旦新的事物出现，哪怕是无形的思维和想象，空间也会立马将它占为己有，并像程序一样写入到整个领域的构造之中。

接着，随着一道道蓝色的火花闪过，碎片的表面开始分解，逐渐脱离了何杰的手，直到变成了一个个不断自我裂解的分形图，悬停在半空中。

一个分形门形成。

何杰没有犹豫，直接进入那扇门，又一次完成了跨越无限的穿越之旅。

而他这一次，来到的一个房间被红色的布帘遮挡，他看见房间的中央，一个女孩正坐在那里无助的哭泣。

何杰走上前去，来到女孩面前。

女孩穿着校服，年纪看上去也才17，18岁的样子。

他蹲下身子，单膝跪地，将一只手轻轻地搭在了女孩的肩膀上。

“你是刘雨婷？”何杰问。

女孩听到有人叫她，便抬起了头，哭红的眼眶盯着何杰:“你是谁……”

“我叫何杰。”何杰说道“我是来带你回家的。”

“我……我看见我是死了。”刘雨婷说“我看见我死在一片工地里。”

“这个空间会复制它自身在内的所有事物。”何杰说“那个死亡的你不过是无数个版本中的一个而已。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吗？”

“酒吧……后面的一扇门。”女孩抽泣地说“我打开它后，就来到这里了。”

何杰说:“那是一扇通向无穷旅馆的门，你打开它的时候，就被这片空间拉入其中了……你知道超穷数吗？”

女孩摇摇头。

“我们的宇宙是这些房间的投影，你可以把这里想象成一个超级计算机的运算器，所有的宇宙都是由这里运算出来的。”何杰说。

女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何杰说:“现在我们要回到原来的那个现实里。这样你就可以回归正常的生活，然后选择忘掉这一切。”

“嗯……”女孩又一次点点头。

“最后一个问题，在我来之前，你还有没有见过其他什么人？”何杰问。

女孩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有……之前我在这里还见过另一个人，他说他是园丁。负责处理花园里的杂乱图像。”

何杰思索道:“花园的图像……他还说了什么吗？这个自称园丁的人？”

“他说他要完成他二重身没有完成的事情。他说他还要【终结这场战争】之类的……我听不太懂。”女孩支支吾吾地说道。

何杰表情凝重起来，他现在知道他们的敌人是谁了。这个园丁一定是一个transcendental，而他就是超验矩的使用者，很可能也是超验矩的缔造者。

“我们回家吧。”何杰站起来身来，抓住刘雨婷的手。

分形门在此刻变换了一个图案。何杰发觉这个碎片已经可以依赖自己的意志了。

“真是奇怪……”他嘀咕道。

两人一同进入了那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