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阿瓦隆重新连接以来,五天过去了。

南知水并没有离开,或者说她强迫自己暂时不去想这件事。

她把那串黑天鹅项链戴在脖子上,白天戴,黑天戴,吃饭戴,睡觉也戴。

哦,对了。

现在南知水终于知道了他的名字。

他说,他不想回忆起从前的名字,那会让他想起很多悲伤的过往,他只希望南知水叫他夫君。

可南知水不乐意,于是在一个清晨,南知水仗着起床气,逼他说出了自己的真名姓。

他说,他叫任天堂。

很大气磅礴的名字,又有些空灵的味道,南知水觉得这名字就像他本人一样。

不过最终南知水还是喊他夫君,一是这样更方便撒娇,二是人家都说了不喜欢名字,总不能老是戳人家伤疤。

南知水只想跟他黏在一起,甜甜的,没有痛楚,沉醉在鲁莽的时光里。

她想,先把伤彻底养好了再考虑离开的事情吧,离开了这里,谁来给她做这么好吃的饭呢,谁来给她唱这么好听的歌呢。

这无疑是南知水生命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至少她本人坚定地认为。

任然每天靠在庙门前等雨停,雨停了出门找吃的,他总能给南知水整出点新花样。

南知水的活动范围也不再限制于床榻附近,甚至有一天,任然提着两只兔兔回来的时候,雨还没下,于是南知水在任然的搀扶下,在寺庙附近的小径上散步。

其实她的身体已经恢复到了能够自由行动的程度,可她喜欢抱着他的手臂,青石板有些滑,南知水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突然有好大的青虫从树上掉下来,吓得南知水咿咿呀呀地叫。

任然反倒是兴奋起来,顺藤摸瓜,找到了青虫们的聚居点,一网打尽。

于是午餐吃烤青虫。

即便在饮食文化高度繁荣的前世,烤青虫也算是东北烧烤派系里的偏门绝活,稍稍迎合主流大众的店面,都是吃不到的。

单单是原材料,便不是那么容易获得——必须在返青的春日,在风吹麦浪之前,在雀跃的少女穿着透明的衣服去给稻草人唱歌的季节,在山野里寻觅,捉住肥肥嫩嫩的青虫。

烤制也是极麻烦的,先挤出内脏,小火慢烤,不停地翻动,直到外壳酥脆而内里鲜嫩多汁,这是烤青虫的最佳形态,而这种形态的窗口期极短,烧烤技能的熟练度稍差、抑或悟性不足的烤者,抓不住这个timing。

但是任然可以,他是烤宗强者。

南知水看任然烤青虫,倒是没怎么害怕了,只是很想流口水。

她之前吃过任然烤的猪猪脑花了,所以,对于奇奇怪怪的食材,并不会产生什么生理不适。

反正只要是任然做的,必然好吃。

“你每天都要花好多时间做饭啊。”南知水突发奇想地问道,“是为了我吗?”

任然的目光从烤青虫上挪开,瞥了南知水一眼,看着她隐隐期待地昂起下巴,无可奈何地笑着摇摇头,却终究还是没有骗人。

“我挺喜欢做饭的,下了很多功夫钻研,也取得了一些微小的成果。嗯……我觉得吧,吃这件事,对于人来说是顶重要的,大概能占人生乐趣中的一大半。”

“你以前也这样吗?”

“我一直都这样。”

“可你是虚灵根哎。”南知水有点夸张地感叹着,“你钻研做饭,宗门里的人不会说你不务正业吗?”

“说,天天说呢,可他们又没资格控制我。我这人,说好听点叫热爱生活,说难听了就是玩物丧志,所以一般资格越老的修士越讨厌我,他们看见我就会讲,侬则戆卵,垮掉的一代啦,这个鬼样子还怎么跟西洲魔族争?”

任然虚着眼睛模仿着东洲域沿海一带老修士的口音,逗得南知水哈哈大笑,笑得很没形象。

“我也不喜欢那些老古董,整天就知道修仙修仙,搞得整个东洲域人人自危,好烦。”南知水玩着手里任然给她摘的狗尾巴草,嘟哝着,“可我并不觉得修仙有什么好啊,许多人为了供孩子修炼倾家荡产,到头来全家过着紧巴巴的苦日子,孩子也没多厉害,反倒是不如街边卖米粉的凡人过得开心。”

“你能这么想,证明你已经有一些反内卷的意识了,不错,你起码是一位尚未完全脱离人民群众的公主。”任然话锋一转,“但你的看法还是有点偏激了,街边卖米粉固然开心,可他们面对强盗、官府、宗门,是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在这个世界上凡人随时随地都有可能遭受厄运,轻则倾家荡产,重则一命呜呼……所谓开心,无非是苦中作乐罢了。所以为什么人人都向往修仙呢,因为不修仙会挨打啊,凡人如草芥,力量才是一切幸福的源泉,你是公主你当然体会不到,可对于你口中倾家荡产供孩子修炼的家庭而言,尽管事实上真的很苦,可不修仙只会更苦,抱着微茫的希望挣扎,总比绝望的沉沦要好得多。”

南知水瞠目结舌地听任然讲完,已然变成了星星眼:“夫君,你好厉害,讲得比国子监的老师都透彻。”

“言重了,其实这些浅显的道理,国子监的那帮人精怎么可能不懂,只是不愿意跟你讲罢了。”任然撇嘴,似乎蛮有兴致,就多说了一些,“目前东洲域这个贫富差距恐怖、阶级固化严重、修炼竞争惨烈、众生皆苦而高层独享发展成果的局面,深究起来就是一坨狗屎,可若是要改变这个局面,唯一的道路就是革命。革谁的命?你是安南皇朝的公主,难道要你去推翻你爹的反动统治?还是带着安南禁卫军去打宗门分灵石?所以你最好还是别明白这么多道理,有时候蒙在鼓里比知道真相要幸福的多。”

说到这里,任然便不愿意再多说了,拿出酒壶来,喝了几口。

青虫烤好了。

南知水吃得满嘴油,饭后任然从系统里兑换了宝宝湿巾,给南知水擦嘴,然后抱着她睡午觉。

这几日南知水总是要任然抱着睡,睡的时候只穿一件薄薄的小衣,凹凸曼妙的身材清晰可见,触之可感。

她没说什么,可她嫣红的脸和偷偷升高的体温出卖了她。

任然知道,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采下这朵花,但他累了,酒也有些醉人,于是他只是单纯地抱着她,吻了她的额角,清澈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欲望的成分,很快便沉沉睡去。

南知水却睡不着。

她知道他其实是偏冷的性子,可是这么多天了,他对她的身子哪怕没有一次身为男人应该有的反应,这很离谱,南知水对自己的魅力很有自信,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

南知水轻轻地摇晃脑袋,把杂念驱逐出去,可郁郁沉沉的思虑后,她还是决定,找个机会,认真地试探他一下,如果他依旧无动于衷,那就正面地问清楚。

蒙在鼓里比知道真相要幸福的多,但南知水是个贪心的女孩子,那种幸福她宁愿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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