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御书房中。
看着徐阳传来的信息,心情压抑了许久的陈七月,终于露出了笑脸。“好!很好!徐爱卿真乃国之栋梁!”她兴奋的来到大晋堪舆图前,看着东北方向,秀拳紧攥着。“老将军由西南进军,胡族由北方压制,幽州吕氏,无忧矣!”心情大好的陈七月,哈哈大笑,尽显霸气。
田恭见皇帝欣喜,也是老怀大慰。“恭喜圣上。”
陈七月笑道,“徐爱卿居功至伟,朕该如何赏赐才好呢?”
田恭听闻此问,心中竟是冒出个想法:您别抢人家男人就行了。嘴上却是缄默。
想了想,陈七月眼中闪过一丝亮光。“男子立功,赏妻妾诰命夫人。异女立功,应该也是可以赏赐其赘婿的。嗯……徐爱卿是四品御史中丞,等她归来,四品自是不够了。传旨!赏李初九,三品丈夫。”
田恭哑然,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说道,“自古,无三品丈夫之说。”
“自我大晋始。”陈七月意气风发的笑了起来,看着面前的堪舆图,视线落在北方异族的位置上。越过那些异族之地,再往北,陈七月难掩胸中一腔热血,高声说道,“初九说,北极乃万里冰封之地。朕……想去看看!”
田恭察觉到了年轻人的昂扬斗志,眉头一皱,提醒陈七月道,“圣人训:礼之用,和为贵。”
陈七月笑道:“初九说,四海蛮荒,多粗俗野人,生活十分凄惨,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能归附于我煌煌天朝,是他们的荣幸。”说罢,又是大笑。想起幽燕之地,陈七月眯着眼睛,道:“朕便是开了先河,赏了李初九!现在,还有谁敢说三道四?”
田恭欲言又止,低下头,又恢复了沉默。
……
苏景行摇着折扇,在大街上溜达。得知了陈七月要对幽州用兵的事情,他的心情很好。他相信,一旦幽州的麻烦解决了,陈七月便不用再忌惮幽王和太后。那自己大概也不用“被连累”的成为“驸马”了。
一路哼着小曲,苏景行由北向南,朝着南郊而去。
走了一段,忽然愣住。他发现,自己哼的调调,竟是李初九闲来无事的时候哼过的。词儿古古怪怪的,调儿倒是朗朗上口。
转眼看到了卖李子的。
苏景行习惯性走过去,想要买俩李子作为手信。只是,想到李初九每次都是酒菜款待,自己却连着许多天里只带了两个李子去,实在是有些不合适。
他天生不是个喜欢占便宜的人,终是觉得自己有些过分。四下里看了看,视线落在一处卖点心的铺子上。索性进去,买了些许点心。
一如往常那般,苏景行来的时候,李初九正躺在院子里的胡床上假寐。听到脚步声,李初九也不睁眼,懒洋洋的说道,“苏掌门,你的脸皮可真厚,每次带俩李子来蹭饭。你好歹也是玄门掌门,丢不丢人?”
“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我这次带的是点心。”
李初九睁开眼看看,笑了,“怎么?有事求我?还是良心发现了?”他也不客气,接过点心,解开纸包,尝了一个,又撇撇嘴,“味道不咋地。”
“啧啧,李大厨做的自然更好。”
“那是。嘶……说起这个,倒是想起一事来。我之前答应了小安给她做蛋糕来着,竟是忘了。”
“蛋糕是何物?鸡蛋做的糕点吗?”
“也差不多。”李初九起身道,“走,上街买点儿材料去,晚上做做看。也不知道这破地方有没有合适的材料。”
苏景行跟着李初九出门,一边走一边跟他闲聊。“这可是全天下最繁华的所在了,在你口中,倒是成了破地方。也是,比之你说的什么北上广,是差了点儿。”
李初九应了一声,出了徐府大门,抬头看天。“不知不觉,天儿又开始热起来了。”
“说起热,我记得你之前说过的,什么汗蒸是吧?真的很痛快?”
“那是。”
“需要什么桑拿房是吧?你会弄吗?”
“倒也简单。”李初九道,“你出资,我给你弄个啊。”
“也行啊。”
“那里弄啊?你还住在客栈呐。手里有钱,为啥不买个宅子?”
“本来没打算待多久的。眼下一时半会儿是走不掉了,正在考虑买一处。到时候,你给我弄个桑拿房。”
“可以。看在朋友一场,设计费用,我可以给你优惠。”
两人一路说笑,挑挑拣拣的买了必须之物,又回到徐家,厨房里折腾了许久,总算是弄出了个模样丑陋的蛋糕。
苏景行切下一块,尝了尝,大摇其头,“也是一般。费了半天劲儿,倒是不如直接吃了,非要弄的这么复杂做什么?”
李初九也是很不满意,却是不肯认了,依旧是死犟的说道,“你懂个屁,这是形式,懂吗?生日的时候,送个生日蛋糕,这是身份的象征。”
“身份?”
“是啊,只有达官显贵,才配用生日蛋糕过生日。”
苏景行看了一眼跟烂泥一般的蛋糕,嘴角一抽,道:“我对此深表怀疑。”
“怀疑个蛋。”李初九说罢,忽然拿起蛋糕,照着苏景行脸上拍去,然后狠狠的抹了一下。
苏景行目瞪口呆的愣住了,等反应过来,李初九已经跑了。张开嘴,把嘴里的蛋糕吐出来。苏景行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的吼道,“李初九!”说罢,转身就追了出去。
……
东北。
胡族所在。
一处紧锁的房间里,一脸憔悴的徐阳,坐在窗前,愁眉不展。她身边的一张床上,钱忠躺在上面。因为水土不服,再加上心火郁结,钱忠病倒了。虽然吃了药,却依旧是不见好转。
“羲和。”钱忠喊了一声,努力睁开了眼。
徐阳起身,走过来,探了一下钱忠额头,“难受?”
“还好。”钱忠闷哼一声,道:“京师那边,还没有察觉吗?”
徐阳摇头,看了看窗外,压低声音道:“初九可能没有看出什么。唉,后悔没敢冒险在给圣上的回信中做手脚啊。”
钱忠闭上眼,无力道,“你我生死是小,国家兴亡是大。恽州起兵,逼反幽燕。胡族和夷族联手,配合西北蛮族……雍州亦不稳定……西南局势也复杂的紧……怕是……”
“圣上英明,不会有事的。你好好休息……”
“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你跟我说英明……”钱忠苦笑一声,“你说……夷族真的有玄门高手坐镇吗?”
“有又如何?”徐阳愤然道:“煌煌天朝,岂是一个江湖门派的武人能撼动的?”
“怕是没那么简单。”
……
京城承天府。
徐家。
苏景行穿着李初九的衣服,一脸的嫌弃。“好歹也是三品诰命了,这粗麻衣服还穿得?”
“凉快。”李初九笑了笑。
苏景行啐了一口,将自己那身被蛋糕弄脏的衣服丢给李初九,“让橘子给我洗了,记得不要太使劲的搓,小心弄坏了。”
“衣服比你还矫情吗?”
“滚。”
李初九大笑。
苏景行又道,“说起来,陈七月对你还真是有情有义啊,你真的不考虑入赘皇家?”
“你还想跟我做连襟啊?”
“什么连襟?”苏景行愣了一下,又恍然大悟,忍俊不禁道:“要真成了,还真是连襟。”说罢,又是大笑起来。
“当我妹夫,这般兴奋的?”
“就是觉得好笑。”苏景行看一眼李初九,抿了一下嘴唇,道:“其实,你这人……”
“发现我的好了?”
“没有。”苏景行否认的很快。
“口是心非。”李初九笑道,“啧,真要是觉得我好,将来变成了女子,嫁给我就行了。我的后宫,正在招募中。”
苏景行笑着摇头,“你呀……无耻的很。不扯了,做饭,饿了。”
“走啊。”
两人去了厨房,李初九主刀,苏景行打下手,很快,一顿简单而美味的饭餐便做好了,再配上一壶好酒,吃吃喝喝,天色便晚。
苏景行吃饱喝足,离开了。
李初九也是吃撑了,想要散散步,却懒得走太远。又见橘子没有过来收拾碗筷,便干脆去了橘子那里。
橘子的小房间里亮着灯,灯影下,有人坐在窗前。
“橘子。”李初九喊了一声,推门而入。
“姑爷,苏官人走了啊。”橘子放下了手里的一张信纸,“我去收拾。”
“看什么呢?”李初九心下好奇,瞥了一眼。
“还能看什么。”橘子撇嘴道,“大人的家书呗。”似是有些委屈,眼眶竟是红了。“老夫人不识字,姑爷又不喜欢看,只能橘子来看了。”
李初九看这小丫头的委屈模样,有些心疼,“好了好了,姑爷我看还不成吗?嗯,认真看。”说着,李初九拿起那信纸,又瞧了一眼橘子的神情,忍不住笑,“幸好变身了,不然呀——小伪娘。”低头再看那信,起初倒是一脸玩味,渐渐的,就察觉出不对了。
没有什么藏头诗,没有什么暗语。
不过是一封普通的家书,一封普通的妻子写给丈夫的信。
唯一让李初九感觉不对劲的,便是那“夫君”的称呼。
徐阳可从来没有称呼自己夫君的。
所谓“对夫君甚是思念”,更是意味深长!
李初九相信,东北一定出事了,徐阳也一定出事了。
是夜。
皇宫大内,再遭刺客。
克勤职守的皇宫禁军,第一时间发现了刺客的踪迹。
被围堵的刺客,没有逃跑,也没有杀人,只是从怀里摸出了一张纸,叠了一个纸飞机丢了过来。
禁军不解,拿了纸飞机请示田恭。
不消多时,田恭出来,审视着那蒙面刺客的身形和眉眼,之后对着那刺客抱拳见礼,竟是请入了紫微宫。
紫微宫中。
陈七月拿着那封徐阳的家书,认真看着,良久,才抬眼,看向刺客李初九:“真的……出事了吗?”
“应该是吧。”李初九道,“谨慎对幽燕用兵吧。”
陈七月皱着眉,看着李初九,点了点头。
李初九也看着陈七月,迟疑了一下,道,“我……要走了。”
陈七月感觉很不好,下意识的问,“你去哪?”
“东北。”
陈七月哑然,欲言又止。
李初九道,“她是我的妻子,我必须要带她回家。”又看了陈七月一眼,李初九转身离开。
看着李初九的背影,陈七月心中五味掺杂。
许久,她忽然有些遗憾。
遗憾着竟是忘了说上一句“一切小心”。
她还有些担心,担心李初九会出事。李初九虽然很厉害,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啊。就像当初那个小五,就很厉害的。
收拾了心情,陈七月来到堪舆图前,视线在东北方向徘徊。
夜子时,大晋皇帝陈七月下密旨:要求屯兵恽州的老将军暂时按兵不动。
心思缜密的陈七月,没有被个人感情左右。
她知道,此时派兵攻打胡族的话,很可能会害了徐阳和李初九。
她必须等一等。
看着堪舆图上的东北胡族领地,想起李初九走时的决然,陈七月忽然有些心酸。又想起当初在城外林中,李初九亲吻着自己,轻描淡写的诛杀刺客的过往……
片刻之后,陈七月忽然抬手,竟是给了自己一巴掌。
田恭大惊,“圣上!”
陈七月苦笑,摇头,“朕……很卑鄙啊。”
田恭拧眉,不解。
陈七月道,“朕适才竟是想,徐阳若是死在东北,也挺好。可悲,可笑。”深吸一口气,陈七月背着手,道,“传旨,供奉堂派出人手,以最快的速度赶赴东北——不惜一切代价,保证李初九和徐阳的安全!若是二人有什么闪失,供奉堂供奉,提头来见!”又觉得好似忘了什么,陈七月想了半天,终于想起了跟徐阳一起的副使钱忠来。“哦,有可能的话,把钱忠也安全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