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在高沅的带领下穿过邪门诅咒控制的东北厂房,来到了东南厂房。
这里是办公区,一楼是开阔的办事处,二楼走廊两边则分布着办公室。整个工厂的会计财务就设在这里。走廊墙壁和地板上有无数的黑色手印,将这里装点得犹如地狱。手印鬼平日就常在此攀爬,追逐每一个误入东南厂房的人,触碰其脖颈,令其七窍流血而死。
“怎么这里什么也没有...”高沅站在二楼走廊上,有些焦躁。
至此,他们已经将四栋厂房探索完毕。然而就是没有录像诅咒的线索。
若说录像诅咒根本就不在废弃工厂,可是他们已经找到两盒录像带了。
上官雁也感到匪夷所思,究竟是哪里疏漏了,究竟还有什么地方没探索过?
慕景皱眉,绞尽脑汁地在思考。他总觉得,他们陷入了某种思维盲区。
只是是他的天赋并不在解谜推理,隐隐有这种感觉,说不出来为什么。
云梦倒是不着急,她一路收集地上的注射器,鼓捣出了几小瓶“梦水”。
这时,她来到了冥思苦想的三人面前,伸出手:“给你们。”
她手掌心是三个小玻璃瓶,里面各自装了几滴“梦水”。
说来也是有趣,“梦水”是由云梦收集来的。
“做得很好哦,梦梦。”上官雁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慕景接过玻璃瓶,称赞她道:“不愧是梦梦啊,这么细心。”
高沅见状,也腼腆地表达了谢意:“那我就谢谢云梦了。”
本来应该由他们保护好这孩子,哪知还被这孩子帮助了。他总觉得怪怪的。
他话音刚落,云梦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笑意,十分甜美。从来都没有笑过的她这样一笑,高沅都看得呆了。
她本来就是美人胚子,这个笑容更是如同在云层中放出的阳光,让人心神都为之一漾。
“欸,怎么突然就...”他忽然不好意思,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恭喜你,梦梦接受你了。”慕景诙谐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上官雁笑道:“从此刻开始,你才算是小队的正式一员吧。”
她转而对慕景道:“你看,高沅只用两个星期就获得认可,你当时可是用了几个月啊。”
慕景黑着脸道:“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吧。虽然我是后来加入的,但老黄可全说了。”
上官雁一怔,没想到他会翻老账:“哪、哪里啊,我这样亲和的大姐姐...”
先前还感到焦躁的高沅跟着笑了起来。在调查受阻的状况下,和同伴们玩笑一番,挫败的心情也好上许多。
他看着二人的争执,觉得也许这才是同伴吧。在危险时互相帮助,在挫败时互相鼓励。
紧绷的精神放松了一下,他忽然觉得自己的思路清晰了不少:“也许,我们可以去那里试试。”
“算了,不和你争了,”上官雁转过身,不理慕景。她认真对高沅道,“还有地方没去过吗?”
“邪门诅咒的最深处,那里散发着让人心悸的气息。不断推开‘错误’的门就可到达,”他回忆道,“那个白衣女人明明熟悉废弃工厂的诅咒,却还是推开了‘错误’的门。或许是因为在她看来却是‘正确’的吧。也许她也是去寻找录像诅咒的。”
“既然这样,那走吧,你带路。”上官雁下达了命令,在他的带领下,一行人向东北厂房进发。
这一次,高沅避开了那些他做了记号,比较稳定的门,专挑紊乱的门推开。
十来分钟后,高沅再次来到走廊上,他感到四周越来越压抑,心悸的感觉又出现了。
地板崩碎,墙壁破败。黑暗在脚下蔓延。这种景象他见过一次,那是在南化的随苑十二栋。
同样是楼梯断裂,地板崩碎,若是不小心便会踏入虚空。这分明是阴影世界的特征。
不知名植物的藤蔓从天花板垂下,可是没有阳光怎么会有植物?再仔细一看,哪里什么植物,是深色的肉芽!
高沅停住脚步,走廊尽头是一扇门。先前,他与云梦被邪门诅咒困住,就是打开走廊尽头的门进到西北厂房。
但是眼前这扇门已经被肉芽完全封闭。肉芽膨胀收缩,如在沉睡,呼吸。他很清楚,眼前这扇门外表上与之前那道门一模一样,但绝不是同一扇。
他们现在已经深入到了紊乱空间的深处,周遭环境似曾相识却又天差地别,可不能被表象所欺骗。
门后面,到底是什么?越是靠近,心悸感就越强。但又仿佛有一种魔力,在诱使他靠近。
高沅越来越入神,他走上前去,差点就要触碰那扇长满肉芽的门。
慕景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小心点,这玩意散发的波动能让人精神恍惚。”
每个能活那么多年的被诅咒者多少都有过人之处,慕景也不例外。他谨慎保守,同时又对精神污染的抵抗力极强,难被蛊惑。
相比之下,高沅在解谜推理方面专长,却是性情中人,总是过于投入,有时便会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高沅如梦初醒,生生停下来脚步:“多谢慕哥,差点就出事了...”
他赶紧拿出一瓶由云梦收集而来的“梦水”,照之前的方法泼在了门上缠绕的肉芽上。
稍许,那些肉芽一阵抽搐,往门的夹缝回缩。不多时,缠绕这扇门的肉芽已经尽数消失。
他拉住门两边的把手,重重往前一推。“吱呀——”,门的合页间因常年生锈,摩擦声十分刺耳。
在门被完全推开后,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冷从门后喷薄而出。仿佛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洞穴,无数冤魂在痛苦哀嚎,层层回荡。
他迈步走入其中,眼前赫然是西北处厂房的二楼走廊,但是远没有现世所见的那样破败,相反还挺整洁,似乎没荒废多久。
“这里才是真正的阴影世界,与现世独立的废弃厂房。”上官雁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慕景和云梦也紧随其后。
看来,他们认为废弃工厂是未完全衍化的阴影世界的想法错了。阴影世界是存在的,只是不知为何,四个主要诅咒都分布于现世。
一般而言,在诅咒衍化出阴影世界后,诅咒会脱离现世,蛰伏在阴影世界才对。
不过,既然存在着阴影世界,那也说明阴影主宰是存在的。究竟是什么诅咒能作为阴影主宰?
几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那未曾露面的录像诅咒了。
上官雁走到一扇紧闭的门前,里面传出凄厉的嚎叫。她不多言语,转身,一记侧踢踹在了门上。
伴随金属断裂声,有什么东西应声掉落。就这么一记侧踢,便将门锁给直接踢坏了。
慕景随后上前,他握紧桃枝,小心翼翼地将门打开确认:“没事,是安全的。”
他一推,将这扇门给打开。几个人都走了进去,只留他在门口望风。
这里是一个小仓库,架子上已经空空如也。在这仓库的正中央,有一张椅子。
一个人背对他们,坐在椅子上,那痛苦的哀嚎便是在那人口中传来。
注射器和针头散落在椅子周围,甚至针头上还有淋淋的血迹,像是新近染上。
高沅走近了被绑在椅子上的那个人,或者说,这并不是人。他身体干枯,眼眶深陷,皮肤寸寸皲裂。如同一具活尸。然而他实实在在地在挣扎,晃动椅子。嘴中发出痛苦的嚎叫。他完全没注意到有人来了,只是两眼发直盯着脚下。他是谁?为什么会被绑在这里?
高沅低头,看到地上有一个还有残余的注射器:“或许他是要这个...”
他大着胆子,走到这活尸面前,用针头扎入活尸脖子后静脉,推下活塞。
随着“梦水”被逐渐注入那活尸不知是否存在的血液,他的挣扎也渐渐轻了。
“唔...”活尸的哀嚎逐渐减弱,接着,他竟然开口了,“你们...是谁?”
“竟然是活人,你又是谁?”上官雁深感好奇,她没想到会有人在这里活下来。
“我...我也不知道,我忘记了很多事...”活尸的喉咙中挤出微弱的声音。
“你为什么会被绑在这里?”高沅见这家伙尚有神志,试探着问。
“我被吴家的人关在了这里,他们的人对我施了各种酷刑。还给我注射了那些,让我上瘾,像条狗一样乞求他们。后来,我听说我妻子已经签了字,我对他们再没有价值。本来要像其他人一样被处理掉。但是那天不知发生了什么,一下断了电,吴家的人再也没来过...”他气息虚弱地讲述着。
“对不起,后来我药瘾发作,就不记得发生什么了,警官。”活尸话在带着歉意。
高沅还有些懵,上官雁的神情则愈发凝重。她是第二次来赤山,知道活尸口中的“吴家”代表什么。那是赤山本地四大家族之一,与喻家、钱家、孔家并称。
与建材厂老板所在的大族因为上头震动,就波及衰败不同,赤山四大家族一直屹立不倒,堪称是真正的地头蛇。两年前,赤山市长为了升迁,将大巴坠水案推诿向当时的小队瞒报。他就是吴家的人。
“那个,警察同志,你们能告诉我,现在是什么日子吗?”活尸语气透着卑微,小心地问。
上官雁向高沅使了个眼色,高沅心领神会:“放心,先生,吴家已经被调查了。你妻子还在外面等你,我们这就送你去医院。”
“啊...那真是太好了,谢谢。我好想她们,我的妻子和女儿...在看不到太阳的地方,想起她们就不怕了...”那活尸还在絮絮叨叨地诉说,高沅已经抽出骨刺断片,来到活尸身后,将他的头颅在瞬息间切断。
这活尸没来得及痛苦嚎叫,头颅便坠落在地。黑气从森森白骨的刀刃上蒸发。
在死去的最后一刻,他应该是在回忆妻子和女儿的笑容吧?
高沅俯身,从地上捡起一张报纸。日期是2015年5月,说是赤山某企业家失踪,他的妻子在报上悬赏,只为求得丈夫的线索。如无意外,那个失踪的企业家就是这具尸首分离的活尸。不得不说,这样偏僻的废弃工厂确实是藏尸灭迹的好地方。吴家的人也很恶毒,一边将他监禁折磨,一边给他看相关报道。
“听他的说法,那时被吴家监禁的还不止一人。可是某天,这里发生了一件事,从此与外界彻底隔绝。他自然是死了,却因怨恨变成活尸。因为酷刑与药瘾而不断哀嚎,却从来没有人回应过。”高沅低头思索,“难道说,录像诅咒就是那时诞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