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不当初啊!
当初李初九拒绝入宫与皇帝私会,统领以为,李初九这样做,一定会惹得皇帝大怒,后果么,即便不会倒霉,也一定再难得到皇帝的宠幸了。所以,绣衣统领便打消了跟李初九套近乎的想法。以免李初九倒霉的时候,自己被殃及。
未成想,许多日之后的今天,皇帝不顾朝臣反对,不担心被天下读书人责骂,竟是公然发下恩旨。
这代表了什么?
帝心难测啊,陷于热恋中的皇帝,更是不能以常理度之!小皇帝对那赘婿李初九,是动了真感情啊——或许还因为被人反对,而导致这份感情产生了病态的发展,变得更强烈了。
不论如何,李初九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不可小觑。
所谓亡羊补牢,犹未晚矣!
绣衣统领当机立断,带上一坛美酒,赶在圣旨出宫之前,直奔外城南郊的徐府。他要跟李初九一起喝喝酒,谈谈人生理想——道理上而言,能义结金兰自然是最好的。可恨那大理寺少卿已经先下手为强。自己再提跟李初九结拜,间接上等于跟大理寺少卿成了结拜兄弟。这样可不好,毕竟,作为绣衣局统领,与朝中重臣关系莫逆,会让皇帝猜忌的。
还没出内城呢,绣衣统领又站在大街上愣住了。
算算时间,自己到了徐家,跟李初九喝上两口酒,圣旨就会到了。李初九不是傻子,一定也能猜到自己早已知道圣旨要来……
会不会显得太过势利眼?
之前也没热情的上门做客,偏偏赶上这一天的这个时候去了。要说巧合,自己都不信。仔细想想,统领觉得真若是此时去的话,接圣旨的时候,自己那献媚的嘴脸,一定很丑陋。
算了,圣上一直对献媚之人,没什么好感的。莫要弄巧成拙,反倒是丢了饭碗才好。想到此,绣衣统领又折返回府,把酒放下。正在思索着以后该怎么不着痕迹的捧李初九的臭脚,忽有绣衣使者来报。
“统领,大事不好。”
统领暗惊,表面上却是波澜不起:“何事?”
“变身祸事再起于皇宫,宫中忙于公务的几位大臣,惨遭变身之祸。”
“什么!”统领豁然起身,在短暂的惊愕之后,快步出门。“速速随我入宫!”
那使者追上来,“大人!此时入宫,怕是不安全啊!万一咱们也变成了异女……”
“贪生怕死,做什么绣衣使者!”统领大怒,毅然决然的骑上快马,单人独骑,直奔皇宫。他是一刻也不敢耽误,路上不知冲撞了多少地摊,惊了多少路人。
……
南郊,徐府。
看着面前的黄金和布匹,李初九有些错愕。
宫人只是传了圣旨,放下赏赐,便什么也没说。原本,李初九市侩的想给宫人几个赏钱。那宫人却是连称不敢,慌着走了。
李初九随手拿起一个金锭,在手里掂了掂,觉得有些荒唐。
七月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这么发下赏赐来,朝臣们还不要弹劾她?天下读书人,还不要把她骂个狗血淋头?莫不是对李某喜欢的不行了,要不顾一切了?
皱了一下眉头,李初九叹一口气,不知该如何是好。
许久不见七月,他心中自然也是想念。可他很清楚,自己不能跟陈七月在一起。不仅仅因为天下人会辱骂,朝臣会反对。主要是因为厉无咎,和自己修炼的《潜隐诀》。李初九相信,即便是没有厉无咎,当有人知道了护花铃的力量和《潜隐诀》的作用之后,自己也难免被人盯上。自己已经陷入了一个漩涡之中,无法置身事外。如果跟陈七月在一起,一定会连累她的。
或许,应该入宫一趟,跟陈七月直接说清楚了吧。
又或者,干脆便继续冷待于她,时间长了,便会淡忘了。
再或者……
李初九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这样,虽然残忍了一些,但却是最有效的办法。
于是,他扛起一匹御赐的布,出了徐府,直奔雍王府。这一回,他也不翻墙,更没有面罩遮面,而是青天白日里,直接来到了雍王府大门口。
“兄弟,王爷在家吗?”李初九笑呵呵的对门丁说道:“麻烦跟王爷知会一声,就说李初九来访。”
顺利的进入王府,见到雍王。李初九将布匹递给雍王。“送你的。”
雍王拿着布匹,一脸狐疑的的盯着李初九。她的实力虽然已经大不如前,但在京中,耳目依然存在。李初九被皇帝赏赐之事,她已经得知。此时,那送圣旨的宫人,大概刚离开徐府不久吧?手里的布,质地极佳,极可能就是御赐的东西。李初九这个时候过来,还带了御赐之物送给自己,居心何在?
“放心,我这人说话算话,说不纠缠你,就绝对不会食言。”李初九不客气的坐下,给自己倒茶。“我就是闲着没事儿,过来找你聊聊天。”
雍王眼神里满是质疑,上下打量着李初九,对他“只是聊天”的表态,十分不信任。正要开口说话,却见有护卫在门口冲着自己使眼色。雍王借口如厕,起身出去。避开李初九的视线,与那护卫耳语数句,脸上满是震惊。沉吟片刻,又看了看坐在屋中喝茶的李初九,雍王摆摆手,打发了护卫下去,又回到屋里。
“上厕所这么快的?”李初九道,“是不是肾不好?年纪轻轻的,可要好好调理一下才好。”
雍王讪讪一笑,无视了李初九的嘲讽,说道:“我的护卫,刚才告诉我一个消息。说是宫里出事了。”
李初九神情一滞,抬眼看向雍王。
雍王道:“就在不久之前——应该是你接到恩旨之前,变身祸事再起,这一次,范围不大,殃及不多。只有几位滞留在宫中忙于公务的大臣,成了异女。”
李初九眉头紧蹙,显然是十分不解。端起茶杯,抿一口茶,李初九低声呢喃:“古怪的紧。”
这事儿确实透着古怪。之前秦士廉就说察觉到奇怪力量,李初九也一直没想明白缘由。如今,变身之祸小范围发生,更让李初九一头雾水了。
有什么意义?
玩儿呢?
李初九挠了挠头,觉得想事情太累,也懒得去想了。反正厉无咎若想野心得逞,总是需要自己的“帮忙”的。与其费心费力的去找她,反倒不如等她自己送上门来省事儿。
又看了一眼雍王,李初九随口问道:“都是哪几位大人这么不走运啊?”
“是大理寺和刑部的几位官员。”雍王道,“其中,还有夫君的结义兄长,大理寺少卿。”
“这样啊……”李初九想起那个热情的不像话的结义兄长,竟是变成了女子,哼哧一声,忍俊不禁。
雍王认真盯着李初九的脸,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心里组织着语言,口中缓缓说道:“夫君觉得……”
李初九打断了雍王的话,“你不用喊我‘夫君’了,说了不纠缠你。既然不纠缠你,自然也就不再是你的夫君咯。”
雍王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李初九又道:“对了,能不能帮我个忙?”
“什么?”
李初九看了看天色,道:“再等上半个时辰吧,咱们出去散步吧?”
雍王是个人精,短暂的思索之后,便明白了李初九的用意。“是不是最好还能与夫……与你公然做些亲密的举止?”
“那自然是最好了。”李初九笑道,“我最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了,什么事儿都不用说的太明白。”
雍王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道:“这样合适吗?圣上若是恼了我……”
“无所谓吧?反正七月一直都恨你不死的,也不差这点儿醋意了。”
雍王苦笑,摇头,“不同。朝政纷争之类,远不及男女之情那般,更容易让人失去理智。呵……”雍王忍不住发出一声戏谑的笑声,“小皇帝对你用情至深,真若是吃了醋,怕是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不等李初九说话,雍王又不无好奇的问道:“睡了皇帝啊,啧啧。这可是天下男子无人不臆想的美事。你有这般良机,缘何却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李初九似笑非笑的看着雍王,回道:“睡了皇帝,我是不敢想咯。我这人野心不大,能睡个王爷,便知足了。”
雍王脸上的笑容一僵,垮下脸来,不敢真的发火,心中却又不爽,便阴阳怪气的说道:“或许是已经睡了,没什么兴致了?呵,男子么,大多如此,本王了解。”
“啧啧,王爷自然是了解的。我初入京城时便听说了,欺男霸女的事情,王爷是没少干的。”李初九笑道,“听闻王爷的府中,有个特别的院子,院子里养着不少王爷抢来的良家。”
“尽是胡扯。”雍王啐道,“绝无此事。”
“又没外人,王爷不必嘴硬。”
“嘁,子虚乌有。本王养那么多女子做什么?本王……是,以前是抢过一些女子。”雍王回想起当初的风流快活,叹道,“好汉不提当年勇。”
“闲着也是闲着,提一提吧,权当解闷儿了。”
“唉,与你直说也无妨。本王原本并非这般人性,当初想着‘自污’来着,以免功高震主。后来发现……倒是挺有趣……也便一发不可收拾了……啧……”雍王一脸向往回味,“记得当初,本王在街上闲逛,偶然看到一个女子。那女子其实长得也是一般,只是那双妙目,端的是勾魂夺魄……”
……
皇宫之中,御书房。
天子陈七月黑着脸,在御案前来回踱步。又一次发生变身之祸,让陈七月很震惊。到底是什么原因,又或是何人所为?不管是绣衣局还是银武营,都没有什么线索。
“四年前那次,一点儿头绪也没有。今日这次……只是在皇宫之中发生了……”陈七月低声呢喃着,忽然神情一凛,道:“绣衣局!”等了一会儿,不见绣衣统领回话,拧眉转身,看向绣衣统领。
绣衣统领低着头侍立在侧,似乎满脸心事。
陈七月不悦,高声喝道,“赵栋梁!”
绣衣统领赵栋梁惊了一下,急忙回话,“臣在。”
陈七月想发火呵斥,想了想,还是忍住了。“速速派人,详查皇宫各处,看看有什么可疑之人、可疑之物。”
“遵旨。”赵栋梁暗暗松了一口气,领旨退下。出了御书房,呼出一口气,赵栋梁看到了守卫在御书房外的银发侍卫,心头又是一阵不痛快。
赵栋梁很清楚,皇帝还是更信任田恭和关子陵那两个异女。先给自己下了任务,打发出来,就是不想让自己得知更多的安排。
可惜了。
如果自己也是异女,必然可以真正成为皇帝心腹,再也不会被这么“体面”的赶出来了。
可惜晌午时候,自己不在宫中,不然……
想起大理寺少卿对于变成异女之事捶胸顿足的哀恸,赵栋梁就想骂娘,一脸的羡慕嫉妒恨。
御书房内,陈七月来回踱步,继续说道,“银武营。”
关子陵上前答话,“在。”如今关子陵虽然是右卫指挥使,但银武营依然是她直接管辖。除了她,皇帝信不过旁人。
陈七月道:“近日皇宫出入人员,详查!盯着绣衣局的人,顺便查一下赵栋梁。”陈七月不太信任赵栋梁,并非因为赵栋梁不是异女,只是出于谨慎,查一下,希望赵栋梁确实值得自己信任。
“遵旨。”
“供奉堂!”
田恭回应。
“继续调查玄门之事。”
一切安排妥当,陈七月这才坐下,沉吟良久,心底忽然暗叫不好。自己刚刚颁布圣旨,对李初九加以赏赐。怎知圣旨刚出了宫门,就出了变身祸事——怕是又要被人提及“天罚”之类的说辞了。
想到此,陈七月又想到了李初九。
李初九是玄门高手,或许能给自己解惑。
看了看天色,陈七月又起身,对田恭道,“随朕出宫一趟。”
田恭领命,随着陈七月出了皇宫。
太久没有离开皇宫了。
陈七月感觉到了一阵“自由的空气”,虽然变身之祸刚刚发生,却依然难免心底舒畅。她也不绕弯子,直接对田恭说道:“想来初九当是知道变身之祸的缘由。与其让人苦苦追查,倒不如直接询问他了。”
田恭道,“公子说的是。”
陈七月又道,“查一下,初九现在在哪,直接去见他。”
你不是不来皇宫见朕吗?相濡以沫?是担心朕被朝臣攻讦吧?是担心朕被天下人辱骂吧?是担心朕被史书乱写吧?
不用担心的。
朕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赏赐了你,又亲自出宫见你!
是不是会很感动呢?
如此想着,陈七月嘴角上扬,满脸笑容。走路时,步速也不知不觉的变快了许多,似乎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很快,潜藏在暗处护驾的供奉堂供奉和绣衣使者,带来了李初九的消息。
陈七月听罢,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呵,和雍王河畔踏青……真是风雅的紧啊。走啊!咱们也去附庸一下风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