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论及战斗力,如今的苏景行早已远超秦士廉。然而,水系秘术强大的感知力,依然不是苏景行能与之相比的。在警惕的查看四周,依然没有任何发现之后,苏景行发出疑问:“在附近?”

秦士廉摇头,“具体位置不清楚。”说着,她闭上眼,微微偏着头,身上,一阵水纹波动悄无声息的散开,片刻,又道:“又感知不到了!”

若是换作旁人,苏景行一定会怀疑对方是想多了或是感知错了。但面对秦士廉,苏景行不会这么说,也不会这么认为。他很清楚秦士廉的实力。在短暂的沉默之后,苏景行道:“倒不是不知是敌是友了。”说着,再看向紫微之巅的对决,苏景行决定谨慎一些,不可轻易动手。

秦士廉神色凝重,一双俏眼目不转睛的盯着远处的那场厮杀,脑海中却是想到了一副不太和谐的画面。脸颊飞红,心神激荡。轻轻的吐出一口气,秦士廉轻声呢喃。“能将他活埋三年,至今仍让他有些忌惮的厉无咎,又该是个怎样的高手?”

苏景行闻言,也是有些唏嘘。他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那些传说中飞天遁地的神仙人物。“师伯,这世间,真的可能会有修真之人吗?”

“修真……”秦士廉深吸一口气,正琢磨着该如何作答,却是倏然一惊。

原本在紫微宫顶打斗的李初九和小五,速度快若奔雷,根本很难捕捉到二人动作。可此时,二人竟是停了下来。

一身红光的李初九,半跪在地上,被一条条青丝缠绕,竟是动弹不得。他的面前,小五手上,青光流连,掌控着那些青丝,慢慢的缠绕在李初九的脖子上。李初九身上的红光竟是渐渐淡去,而那缠绕在他身上的青丝,也好似要渗入李初九体内。

苏景行在短暂的失语之后,惊愕道:“怎么回事?”

作为玄门长老,作为一个自幼熟读玄门典籍的“老学究”,秦士廉的脸色变得苍白,嘴唇嗫嚅了一下,才用有些不太自信的语气说道:“或许……可能……寂灭?”

“寂灭?!哈……”苏景行竟是发出一声怪异的笑声,“一缕青丝断愁肠,三千烦恼成寂灭!据说……从未有人真正炼成!”

玄门七系,木主生息。

木系秘术所擅长的,便是生灭之术。而最强的攻击手段,便是“寂灭”。以秘术力量幻化而成的青丝,最终成为实体,束缚对手。当三千青丝彻底渗入对手体内时,对手就会彻底消失,化为虚无。

化虚为实,再化实为虚。

玄门虽然传承悠久,历代高手辈出,却从无一人能真正炼成“寂灭”。

秦士廉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有些不够顺畅了。她忽然心生畏惧,甚至开始后悔。或许,魏国既然灭了,玄门也已经重归深山,便不该再回来了!

李初九虽然仍在依靠《潜隐诀》苦苦支撑,但最终怕还是要死在“寂灭”之下。李初九,死定了——想到此,秦士廉心中竟是极为纠结。一直威胁自己,甚至还羞辱了自己的李初九,若是能死了,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自己也等于是摆脱了一个极大的麻烦。然而……秦士廉的眼前,又浮现出了那个名叫小五的家伙血洗紫微宫的画面。

相较于小五,李初九——竟还算良善。

……

紫微宫外,陈七月涨红了脸,咬着牙,攥着拳头。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一步,却被一个供奉拦下了。她慌乱的看着被压制的李初九,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嘴唇嗫嚅着,陈七月感觉自己要崩溃了。眼泪终于落下来,她哽咽出声,“快……快去帮忙啊!”

没有人敢上前。

陈七月本以为,那个熟悉的消瘦身影会再次像以往一样,那样玩世不恭的来到自己面前。以他的性子,或许还会问上一句:“这可是救命之恩,要不要考虑下以身相许啊?”

可眼下……

李初九双手紧紧握着龙吟枪,试图挣脱三千青丝的缠绕。然而,任他力道非常,依旧没有任何用处。身上的红光,竟也被彻底压制。可以焚烧一切的《潜隐诀》,却无法焚烧这三千青丝。

“小野种。”小五残忍的一笑,来到半跪着的李初九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忽然低头,几乎贴在李初九面上,满脸尽是痛快淋漓的狰狞的笑容。“我是没试过……不过,老、汉、推、车应该很有趣。”说话间,掌控着三千青丝的手慢慢攥起来。随着她手指的收拢,三千青丝上的力道更甚。特别是缠绕在李初九脖子上的青丝,更是已经渗入肉中。

李初九的脸上,竟是浮现出淡淡的绿色。这是被青丝渗透的结果。最终,他会变成青丝一般的颜色,然后彻底消失。他努力张了张嘴,发出了微弱的声音。

小五诡笑着,“有遗言?哈哈哈!来来来,告诉小爷,你这个小野种,要说什么?”小五桀笑着,微微侧脸,“大点儿声!”仍是听不清。她便又靠近一些,终于听清了李初九说的是什么。

李初九说:“满——足——你!”

小五脸上的笑容一僵,眼角的余光瞥见了缠绕在李初九身上的一缕青丝,竟然变成了红色。她倏然一惊,暗叫不好。李初九会被青丝缠绕,并非技不如人,而是故意为之!

她急切的想要后退,可却没有来得及。

伴随着一声刺破云霄的龙吟之声,李初九手持龙吟枪,带着血一样的红光,以枪头顶着小五的腹部,推着小五,破空而去,宛若流星!

转眼,便出了皇宫。

小五的反应也算快,急忙出手,以掌心挡住了枪头,护住了腹部。在冲击中不断的借着力道飞退,试图化解这一击。

然而,那寒光闪闪的枪头上,竟是也跟着泛起红光,灼烧的小五掌心刺痛。即便是有青光守护,依旧难以忍受。

耳畔,是呼啸的风声。

风灌进龙吟枪的奇怪枪头上,发出似龙吟一般刺耳的声音。

小五越来越紧张,盯着近在咫尺的李初九那怒火中烧的眼睛,惊恐的抬起另一只手,手中的刀,照着李初九的脑袋砍去。可没等刀落下来,背后却是狠狠的挨了一下。大概是伤到了某处穴位,竟是手臂一麻,刀脱了手。

紧接着,便是一棵被撞断的大树从眼前飞退而去。

小五不甘心,再次抬手,拍向李初九的天灵盖。

啪——

力道十足。

然而,李初九却恍若未觉一般。他根本没有去理会小五的挣扎反抗,只是瞪着一双怒目,发出一声充满了怨怒的吼声:“告诉我!厉无咎在哪!”

小五发现,自己用来击打李初九天灵盖的手,竟然被灼伤了。另一只用来挡住枪头的手上,也是剧痛无比,凝聚的青光,也在迅速的崩溃消散。她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了。

只是,她没有恐惧,没有求饶。

“哈!”小五咧嘴笑了,笑的十分阴戾。“小野种,你活的痛快吗?!”说着,竟是忽然抽出了护住腹部的手。任由那枪头刺入了自己小腹,然后推着自己飞退。同时,她脸上浮现出狰狞的笑。双手一把捧住了李初九的脑袋。手掌上,青光闪耀。

李初九又惊又怒,猛然递出长枪。

长枪直接贯穿了小五的腹部,更把小五直接撞飞。

轰然一声响。

小五撞在了一座山的山腰上,撞出了一个坑。小五半陷在山石间,瞪着眼睛看着李初九,眼神中再也没有了光彩。

李初九落在地上,脚下趔趄了一下。闷哼一声,狠狠的拍了一下脑袋。再看小五,李初九愤怒的一个箭步冲上来,一把抓住了小五的脖子。“想死?!你死了,谁来告诉我厉无咎在哪?!”

……

永贞七年,春夏之交。

经历了那一场混乱之后,紫微宫重新修葺完毕,殿试也终于举行。苏景行文彩飞扬,策论第一,得以三元及第,披红挂彩,打马御前街,风头一时无两。

坊间传闻,苏景行在赴琼林宴时,偶遇幽王,二人竟是一见钟情。皇帝陈卓得知,甚为欣喜,更是开了金口,为二人定下了亲事。

幽王,便是吕后的亲子,那位曾经试图取代陈卓太子之位的高宗次子。名义上是幽燕之地的王,可幽王有生以来,却从未去过幽燕。甚至,在陈卓登基之后,再也没有离开过太和宫。

说来也是奇怪,琼林宴那一天,幽王竟然出了太和宫,还刚巧遇到了苏景行。

“我十分怀疑这一遭偶遇,就是七月故意安排的。”李初九手里端着一碗粥,舀了一勺,递到了慕容非嘴边。

脸色苍白的慕容非张开嘴,喝一口粥,微微一笑,看着李初九,没有接他的话茬,反而问道:“小五她……”

李初九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又舀了一勺粥,塞到慕容非嘴巴里。“侯府里住的还习惯吧?小安没有欺负你吧?”

慕容非叹气,“挺好的。”

“嗯,她要是敢欺负你,就跟我说。”李初九道,“那家伙就是个欺软怕硬的,给她点儿颜色,也就老实了。”

喂慕容非吃完了粥,李初九又将她抱起,放在了一张李初九亲自设计打造的轮椅上,推着她往外走。

阳春三月,侯府花园里尽是鸟语花香,幽静清爽的空气,让人神清气爽。阳光和熙,温软醉人。李初九慢慢推着轮椅,跟她聊着近日京城里的趣闻。

慕容非时不时的回一句,大多时候,只是瘫在轮椅上发呆。

花园里转了一圈儿,李初九才发现,不知何时,慕容非竟然睡着了。看着日渐消瘦的慕容非,看着她苍白的脸,李初九知道,慕容非快撑不住了。甚至,可能都撑不过这个夏天了。

必须尽快想办法来救治慕容非。

如果小五肯合作……

木主生息,能杀,亦能生。

只要小五……

可是,如何才能让一个疯子合作呢?!

一个熊孩子,小时候也就是欠揍了一些。实在是没想到,就是这么一个熊孩子,长大之后,却成了个疯子。

李初九脚下忽然趔趄了一下,一只手按在太阳穴处,脸上露出一抹痛苦神色。手按住的地方,一抹青色若隐若现。

过了许久,李初九才艰难站稳了身子。送了慕容非回到房间里,李初九转身去了侯府中的另一个跨院。

推开一扇房门,李初九看向墙角。

墙角处,被铁链拴住了脖颈的小五,正冲着李初九笑。她很漂亮,可笑容却又那样瘆人,让人不寒而栗。

小五的舌头在嘴唇上转了一圈儿,又顶着一颗小虎牙,眯起眼睛看着李初九。“好多天了,有没有想出什么新花样啊?”说着,抬起一只手,食指上,清晰可见点点黑色——那是针扎之后留下的淤血。将食指放在口中,小五咬着食指,含糊不清的说道:“来嘛。怎么样都行!”

李初九冷眼看着小五,拳头不自觉的攥了起来。

他忽然觉得很恶心,很想直接结果了小五的性命。这是个疯子,不配活在这个世上。或许在她小的时候,就该一把掐死了!

可惜,哪怕是不为寻找厉无咎,即便只是为了救下慕容非的命,小五也需要活着!

然而,各种无耻的、残忍的手段,李初九都用尽了。这个疯子,根本不在乎,甚至还会露出颇为享受的神情。李初九实在是想不明白,该是如何疯狂的人,在指甲盖下被扎了钢针之后,还能笑得出来!

又看了小五一眼,李初九难掩厌恶,冲着小五吐了一口口水,转身又走了。

出了安平侯府,李初九在大门口站了一会儿,感觉很烦,想找个人解解闷儿。这个时间,尚书大人应该还在忙于公务。所以……

李初九去了雍王府。

美酒,佳肴,却是索然无味。

李初九一手搂着雍王,一手端着酒杯,品着杯中酒,似是觉得难喝,只是喝了一口便放下了。叹一口气,再看一旁的雍王,李初九心念一动,道:“跟你请教个问题啊。”

“什么?”

“你说……该怎么让一个不知廉耻,又阴险毒辣的异女乖乖的合作呢?”

雍王愣了一下,看着李初九,神情古怪,还带着一丝紧张,竟是张口结舌。

李初九被雍王瞅的也是一愣,反应过来,道:“我不是说你。那个异女跟你还是有些不同的,你怕死,她不怕。嗯,天不怕地不怕,无所畏惧的那种。”

雍王红了脸,感觉被李初九挖苦了,竟是不爽。

怕死也没什么好丢人的吧?!

还能有几个人不怕死?

是,自己是因为怕死,才屈服了。

但不怕死,也没什么可嚣张的。

雍王哼一声,道:“不怕死,不等于无所畏惧。”

李初九一呆,虽然还不甚明白,却有种云雾渐开之感。心中一喜,一把将雍王抱起,放在自己腿上:“来来来,详细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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