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靠近屏风边缘之时,秦士廉忽然一把推开了一旁的苏景行。就在两人中间,一把锋利的短刀,迅速切了下来。
苏景行的反应也不慢,一掌拍出,直奔那偷袭者的脑门处。与此同时,秦士廉亦是矮下身子,以手为刀,斩向偷袭者的腹部。
两人都是个中高手,出招快狠准。而偷袭者亦非泛泛之辈,手中的短刀迅速上下挥动,逼退了苏景行和秦士廉的招式。之后快速屈膝,朝着秦士廉的面门撞去。距离太近,秦士廉来不及避开,直接向后滑步,同时,一拳打出,与那撞来的膝盖来了个硬碰硬。几乎同一时间,以速度见长的苏景行,直接绕到了那偷袭者身后,拳头直奔对方的腰眼处。
那偷袭者被秦士廉击退,又被苏景行堵住了后路。眼看着就要被苏景行得手,竟是忽然一个拧身,贴着苏景行的拳头转了一圈,避开苏景行攻击的同时,手中短刀直取苏景行的脖颈。
苏景行惊讶于对方的速度,却也并不慌乱,在黑暗中见招拆招,短时间里,竟是打了十余个回合。秦士廉在借势退走之后,并没有急着上前,反而在黑暗里观察着对方的路数。起初也与苏景行一样,惊叹对方的实力。渐渐的,秦士廉发现,在苏景行与那偷袭者二人快若电光火石的过招中,隐约间竟是能看到一丝不太明显的红光。
这红光……
竟是源自那偷袭者的手上,虽然极为微弱,但还是没能瞒过秦士廉的眼睛。再看对方手中短刀,秦士廉恍然大悟。
原来,自己追踪的“同源之所”,竟是另一把龙匕。
秦士廉在短暂的错愕之后,瞳孔一收,低声喝道:“且慢动手!”
苏景行闻言,一个三招快速的攻击之后,倒退数步,试图与那人分开了距离。那人竟是十分不懂规矩,依依不饶的杀了上来。他的武功很高,手中的短刀更是锋利。就在苏景行后退之际,出手速度忽然变快,短刀刺出,直指苏景行的脸。得了风系不传秘法的苏景行也是不惧,轻巧的往后仰了一下身子,便避开了那刀锋。然而,让苏景行意外的是,那刀锋忽然上挑,虽然没有触及自己,却是仅凭刀气,将自己遮面的面纱给挑了下来。
在短暂的错愕之后,苏景行急忙抬手遮面。
秦士廉见状,身边忽然荡起水波。凭空一推,那水波似的东西,朝着偷袭者扑去。不待观察那人如何应对,秦士廉便一把抓住苏景行,急退而去。
那偷袭者对着面前的水波,以短刀横切数下,才将那水波打散。欲再去追杀,那二人却已经夺门而出,转眼消失在了黑暗中。
“厉害。”偷袭者低声念叨了一句,取下了头上的面罩。又弯腰捡起苏景行落下的面纱,拿在手里,口中啧啧有声,“原来是苏‘姑娘’……”将那面纱攥在手中,偷袭者脸色阴郁,眼神中闪过一丝戾气。冷哼一声,偷袭者重新戴上面罩,悄然离开。
半个时辰后,与群臣结束了除夕宴的陈七月,匆匆回了紫微宫。看着空荡荡的房间,陈七月脸上的期待,转眼变成了落寞。
他,今天没有来。
又没有来。
已经许多天了。
他一定是烦了吧。
无力的坐下来,一手扶着额头,陈七月忽然感觉特别累。疲惫的同时,心底又有一些莫名的躁动。这份躁动,很快就愈演愈烈,最终,竟是烦躁不堪。她闷哼一声,道:“只因为朕是皇帝,只因为他是赘婿,便要遭受天下人的不齿吗?!”
一旁,田恭一如既往的不会随便说话。只是,眉头微蹙,抬眼看了看陈七月。
陈七月忽然有些哀伤。“他一定是不忍心让朕被群臣指责,不想让朕背负不好的名声,所以……不肯来了。”低声呢喃着,陈七月又想到:“或许是累了,烦了,不想这样偷偷摸摸的了。”
田恭不禁叹气,却是欲言又止。
陈七月自嘲一笑,摇了摇头:“朕登基的时候,以为终于可以痛痛快快的活着了。即便是朝中总有些不顺心的事情,也不在意。呵……直到今日,朕才明白,朕活的依然很累,依然很憋屈。朕与初九……也没做什么,只是说说话……只是偶尔见一面,便好似得罪了天下人……”说着说着,陈七月心头火起,有些怒了。“便是朕真的与初九有了什么!又跟群臣何干!又跟那些读书人何干!”
“圣上息怒。”田恭察觉到,陈七月的心情已经游离于暴走的边缘了。都说由奢入俭难,果然是不假的。前段时间,李初九每天来此,与陈七月相会,那几日里,陈七月的心情极好。忽然隔了这许多天,李初九都没有来。一次次期待,一次次失望。陈七月心情上的落差,自是极大。更因为陈七月收拾了吕氏安插在朝中的棋子,引得吕氏反扑,鼓动了天下文人对“皇帝与赘婿”的不道德行为口诛笔伐。甚至,吕氏还请了一些下流文人,写了一些有关皇帝与赘婿偷欢的秽物,以此来羞辱陈七月,手段极其卑劣——这让陈七月最近十分压抑而恼火。若非西北未定,她必然是要下旨发兵幽燕的。
“朕欲何为!不需要旁人来指手画脚!传旨!”陈七月忽然暴怒,拍了一下桌子,“召李初九进宫!朕今日便……”虽然恼怒,可有些话,终是难以启齿。
田恭躬身不语。
片刻,陈七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身为帝王,她终是冷静了下来。无力的摆摆手,“退下吧,朕乏了。”
……
宴席归来,苏景行随着秦士廉搭乘马车往尚书府而行。秦士廉的眉头一直没有舒展,有些担忧的说道:“不知李初九有没有看到你的样子。”
“应该不会吧,我及时遮住了脸。”苏景行道。
秦士廉点了点头,道:“真是巧了,他怎么偏偏就在紫微宫,竟是扰乱了我的感知。唉,他必然已经知道我们是玄门弟子,怕是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以为我们要对陈卓下手。”
苏景行心念一动,道:“本也不算是误会,毕竟前掌门在位时,对陈卓不止一次的出手了。再者……我们玄门,人多势众,还怕了他李初九不成?”想起李初九对自己的羞辱,想起门中长老不准自己与李初九起冲突的憋屈,苏景行脸上难掩狠辣:“不如,便先下手为强!”
秦士廉皱着眉头,有些惆怅。“李初九虽强,倒也不是无人能敌。玄门几位长老联手,对付他倒也不难。只是……我们的目的,并不在他。没必要因为这种事情,而与他结下梁子。倘若能杀了他,倒也省事儿。可若是没有得手,便麻烦了。”
原本,苏景行对于秦士廉的老成持重十分看好。可今日里,却是极度反感。他闷哼一声,道:“说到底,师伯还是怕了他。”
秦士廉道:“这不是怕不怕的事情。你呀,太年轻。玄门虽强,可若是到处树敌的话,总有一天,玄门会消亡的。”
太年轻——对于这样的评价,苏景行十分厌恶。他没好气的回道:“若是如师伯这般,处处忍让,任由什么人,都敢欺负玄门的话。又像什么样子!”
话不投机半句多。
秦士廉沉默下来,苏景行也是懒得再理会秦士廉。
一直到了尚书府,苏景行换下男装,直接离开。秦士廉洗漱之后,也回了房间休息。夜半三更之际,秦士廉睡的正香,忽然间心头一颤,睁开眼,看到了勃颈处那锋利的短刀,以及一旁那消瘦的身影。
来人取下面罩,露出了一张邪恶的笑脸。
……
皇室和百官,以及无数文人,认为皇帝与赘婿的风流韵事,有损皇室威严,有损国家气度,有损民族气节。可在普通老百姓眼中,这般风花雪月的故事,却是茶余饭后最为津津乐道的谈资。
“李大官人”与“小琢姑娘”没羞没臊的爱情故事,一时间甚嚣尘上。不几日工夫,竟是又衍变出了许多个版本。故事的梗概,大多都是在前朝时候,某公主男扮女装,成了太子,并且继承大统,然后因久居深宫,对男子极度渴望,最终私通赘婿李大官人……
因为作者的兴趣爱好不同,有些着重描写私会情节,故事自然不堪入目,秽乱至极。有些着重描写宫廷内斗,尽是尔虞我诈,阴谋算计。至于小琢姑娘珠胎暗结,诞下婴儿,成了太子;以及小琢姑娘为了与赘婿李大官人在一起,故意派遣李大官人的原配出使危险所在的情节……便是明显在引导舆论了。
年初四。
陈七月手里拿着一本《女帝浪史》,面若沉水。翻看几页,怒极反笑:“不过几日,这书便如此畅销……吕氏的能耐,当真不小。哈!这句实在是妙啊,不仅文彩飞扬,更是意味深长呐!”再往下看,便是极为直白露骨的描述了。陈七月看的脸色赤红,闷声一哼,道:“两端开战的话,以我朝国力而言,应该是可以的。”
关子陵皱了皱眉,道:“圣上,西北之地,久耗不下。雍王实力亦未削减太多,恐有异变。幽燕之地,山高水长,易守难攻。老将军虽有万夫不当之勇,可是……劳师以远,又需防备夷族趁火打劫。此时开战,怕是不妥。”
“便任由吕氏发难了吗?”陈七月怒极质问,之后恶狠狠的将手里的书摔在了御案上。
关子陵迟疑了一下,抱拳道:“臣以为,圣上当以大局为重,快刀斩乱麻!一堵天下悠悠众口!二慑吕氏叵测之心!”
“哦?关统领有何妙计?”陈七月脸现喜色,急问道。
关子陵低头,道:“臣以为,当斩李初九。”
陈七月脸上的喜色瞬间僵硬了下来,她实在是没想到,关子陵竟然会提出这般建议。
田恭亦是一愣,眉头深锁。
关子陵并非只是个粗犷武夫,年少时熟读兵书,更深谙人情冷暖。她知道皇帝一定无法轻易接受自己的这个提议,却还是铿锵有力的继续说道:“以一人性命,可换天下数载安宁。定西北,图幽燕,大晋无忧矣。”
陈七月在短暂的震惊之后,默然无语。
一直过了很久,她轻轻摇头。
……
在除夕夜与李初九交手之后,原本以为自己有能力与李初九抗衡的苏景行,又一次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接连几日,他都没有出门——一日因为眉毛没有长好,二是要闭关修炼。
风系最强大的秘术他虽然已经习得,但境界还是不够。他相信,自己算是天纵奇才的。只要稍加努力,便一定能打败李初九。
春闱也快要开始了,他还要准备一下科举之事——想到这事儿,苏景行就十分不满。考取科举,勾搭陈卓,进宫探查地宫所在……堂堂玄门,竟然要用这般卑劣手段来达到目的,实在是有些丢人!
玄门里那些老顽固,竟让自己去勾搭一个异女!那般不男不女之人,犹如太监一般,实在是让人生厌!以前自己人微言轻,即便不满,也不敢拒绝。如今,自己已经是玄门掌门了,竟然还要受制于那些长老……
越想越气啊。
太年轻?
不是本掌门太年轻,而是你们暮气太重!
……
慕容非居所。
李初九有些发愁,即便慕容非下的面很香,却也没什么胃口。他实在是特别想去找苏景行,直接杀了他,永绝后患。然而,苏景行背后是玄门。他不同于玄门普通弟子,若真是将之杀了,玄门碍于面子,也不会善罢甘休的。可若是不杀他——那小子的实力,明显强了许多。假以时日,怕是更加棘手。
说到底,这事儿也怪自己。小苏原本对自己还算客气,甚至还有意要跟自己结交。自己偏偏要羞辱他,而且还羞辱的很严重——这下好了,小苏的翅膀硬了。想化干戈为玉帛,怕是很难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