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初九见雍王吃了点心,这才放心,把剩下的吃了。又看向那龙匕,问雍王:“这东西,可知来历?”
雍王在一旁坐下,也看着那龙匕,道:“据太祖自称,是他亲自打造。当时还说,这龙匕,便是陈氏的传家之宝之类,倒也没有说什么特别的话。”
“亲自打造?”李初九对于锻造,并不了解,因此也无法从表象看出这龙匕是什么时期打造的。翻来覆去的看着,又问道:“在哪打造的?”
雍王摇头,“这个真不知道。”说罢,又倒了一杯热茶,递给李初九。见李初九审视的看过来,雍王心中暗骂,自己先喝了一口,再递给李初九。本想着偷偷吐口水的,察觉到李初九在正盯着自己,才没敢这么做。
“可有旁人见过此物?”
“倒是没有。”雍王道,“当年太祖是秘密召见五王,赐予龙匕,除了太祖和五王外,并无他人。太祖既然声称龙匕是陈氏传家之宝,又是御赐之物,自然不可能随便拿出来。本王这一把,本也一直是珍藏起来的。若非……咳……”
“若非为了杀我,也不会取出来,是吧?”李初九似笑非笑的看着雍王,“此物锋利无比,又轻巧顺手,确实是件偷袭利器。”
雍王干咳一声,有些紧张。想说点儿什么,又无言以对,一时间竟是有些尴尬。
李初九忽然抬起腿,放在了雍王的腿上。“给夫君我捏捏腿。”
雍王心里窝着一团火,她是真想一把推开李初九,然后暴怒的吼一嗓子“士可杀不可辱”!可惜,她不敢。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这话没错。反言之,人生阅历越多,反而越是怕死。雍王是怕死的,所以,她不敢反抗——试图反抗的恶果,她已经品尝到了。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雍王深明此理。
“夫……夫君啊。”
“嗯。”
“传闻说,玄门第一高手,名叫李潜龙,不知夫君……认识吗?”李初九的实力,比之玄门弟子荆二还要强,又因“初九,潜龙勿用”之言,雍王十分怀疑李初九的真实身份。
李初九笑着看了雍王一眼,没有回答雍王的问题,反而问道:“说起来,你说的这个传闻,到底是从哪听来的?又是何时听来的?”
雍王想了想,道:“这传言,似乎也就是大概七八年前才有的吧。具体倒是不清楚。”
李初九对此传言,一直都感觉奇怪。这些乱七八糟的传言,指的似乎就是自己这一支玄门的师兄弟五人。能把这传言说的有鼻子有眼儿的,也应该是对自己这支玄门极为了解之人。
又会是谁呢?
先不去想这件事情,眼下,手中的龙匕,才是值得推敲的东西。李初九起身,收起龙匕,道:“走了。”言毕,根本不去管雍王,径直离开。
原本,他是想悄悄的走,不想被人撞见,免得传出不必要的闲话。可刚一出门,竟是迎面碰上了小卧龙。两人在短暂的相视之后,李初九干脆也就懒得遮掩什么,就那么大喇喇的走了。
出得雍王府,李初九没有回家,而是去了慕容非那里。
慕容非接过李初九递来的龙匕,狐疑的看了看,之后瞳孔收缩。“这东西……似乎有护花铃的气息。”
李初九点点头,道:“一开始,我也觉得应该与护花铃有关,但是吧……我又一想……也许只是类似护花铃。”
“你的意思是?”
“护花铃,源自琼台。”
“你是说,这把匕首,也源自琼台?”
“也有可能,不过,更大的可能是……地宫里,不是有来自琼台的土壤吗?”李初九道,“这把匕首,叫做龙匕,乃是晋太祖打造,赐给他的子侄。共有五把,分别在嘉、雍、恽、诚、秦,五个王爷手中。”
慕容非顺着李初九所言,略作思索,道:“你是怀疑,此物是晋太祖利用琼台之土打造?也就是说,晋太祖其实已经发现了地宫,并非对地宫一无所知?”
“晋太祖当年起兵,有玄门弟子相助。知道地宫,也不奇怪。”李初九道,“这些历史破事儿,我懒得去管。我就是好奇,晋太祖缘何会打造五把匕首,分发五王呢?又有什么意义呢?是否与地宫有关?”
慕容非翻看着龙匕,又看了看刀柄,敲打两下,似乎是在研究着刀柄中是否有什么夹层之类。不过,这刀柄和刀身,明显是一体锻造而成,并无任何缝隙。再看刀柄上的字,慕容非道:“你如何得知这些?又是从何处得来这把龙匕?”
李初九简单说了,慕容非道:“这匕首上刻着晋国皇室的姓,想来应该确是皇族之物。”
“嗯,陈氏……”李初九忽然一愣,又看向那龙匕,“陈,就一定是陈氏的意思吗?”
慕容非一愣,道:“你是说……”
“我倒是忘了问雍王,五王的匕首上,刻着的都是‘陈’这个字吗?”李初九说罢,转身就离开了。“我去问问。”
慕容非也不管他,拿着那龙匕,仔细端详。然而,到底还是没能发现什么可疑之处。没过多久,李初九便回来了。看一眼慕容非,李初九摇头。“雍王说,另外四把,她当时见过。五把龙匕,是一模一样的。”
慕容非道,“你是不是想多了?或许就是晋太祖觉得陈氏皇族应该有些传承,所以赐给五王五把龙匕呢?”
李初九皱着眉头,轻声说道:“也许是我想多了,我只是觉得……这五把龙匕,若真是利用琼台之土打造,那一定很不容易。打造完了,分发诸王,只是为了所谓传承吗?”沉吟良久,李初九忽然看向慕容非,“你说……厉无咎找到地宫入口了吗?”
“这个……”慕容非摇头,“不清楚。”
“如果找到了,缘何三年之久,仍然没有什么大动作?如果没找到……”李初九眯着眼睛,沉声道:“以厉无咎之能,三年毫无进展,为何?”
“我哪里会知道。”
“且不管为何……”李初九微微一笑,从慕容非手中拿回龙匕,口中意味深长的啧啧有声。“这五把龙匕,未必跟地宫有什么很大的关系,但是……它可以跟地宫有很大的关系。”笑一声,看看天色,李初九道,“走了,回家睡觉。”
“等下。”
“怎么?”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慕容非脸色微红,有些羞恼。这种话,本是难以启齿的,但想到李初九“连本带利”的恶行,她还是忍着屈辱说了出来。
李初九一愣,忍俊不禁。“还真是忘了。”说着,上前来,搂着慕容非,狠狠的亲了一口。“满意了?”
“你……”
“哈哈!”李初九大笑,似乎心情极好。
白天休息够了,晚上李初九又去了雍王府。次日一早,雍王府的护卫,便四散出京。一直监视雍王的绣衣局,在第一时间发现了雍王府护卫的动向。原本,若是李初九只是跟雍王偶尔发生点儿什么,隐瞒不报倒也罢了。此时雍王似乎有什么大动作,好似又跟李初九有关,绣衣使者们自然不敢隐瞒不报了。
绣衣统领很快进宫面圣。皇帝陈卓在得到消息后,面色一直都很难看。黑着脸沉吟许久,陈卓下令:“密切关注那些护卫的动向。”
“遵旨。”
待绣衣统领退下,陈卓捏了捏眼角,又沉默了许久,才对田恭说道:“田卿,最近……宫中可还算太平?”
“是。”
“嗯……没什么刺客吧?”
“没有。”
陈卓脸上不经意的显出一丝失落。
“左右两卫,不敢疏忽,尽心值守。一日十二个时辰里,两位指挥使,和各营统领,轮番守卫,亲自巡视。”田恭道,“大概是苍蝇也飞不进来的。”
陈卓愣了愣,清了清嗓子,道:“也没必要那么辛苦,天寒地冻的,将士们一定受了不少罪吧。”
田恭躬身不语。
陈卓道,“朕看最近也是太平,让将士们都休息一下吧。宫中守卫……便按照平日里那般就好,不必过于紧张。”
“是。”
“对了,关绍最近一定是累坏了,朕准她三……十日休沐,在家好好休息一下吧。”
“遵旨。”
过了一晚,第二天傍晚,陈卓用过晚膳,由田恭陪着,在御花园里散心。偶然看到巡逻经过的士卒,眉头一皱。“宫中防卫……是不是还是太森严了?”
田恭也是眉头一皱,“圣上,已经是平时那般了。关统领也已经休沐。”
“呃……”陈卓竟是红了脸,又闲逛一阵儿,颇觉无聊,便回了寝宫。刚一进来,看到地上的纸飞机,陈卓呆了呆。惊喜的抬头,四下里张望,视线落在那新换不久的屏风处。
一人从屏风后走出来,看着陈卓,脸上带着笑。
陈卓也是展颜。“来了啊。”
“嗯。”
“你不是说过两日便来么?”
“防卫太严了,进不来啊。”李初九笑了笑,看着面前这个一身贵气的女孩儿,忽然想起了慕容非说自己“自卑”的话来。脸上的笑容微微僵硬了一下,又道:“我可不想再被你那个忠心的护卫头子捅一枪了。”
陈七月笑了一声,道:“伤好了吗?”
“嗯,已经无碍了。”李初九看着陈七月的笑颜,微微呆了一下,呼出一口气,脸上又浮现起不正经的笑容。“这么多天不见,是不是想我了?”
陈七月脸色一红,不待她说话,李初九又道:“听说你最近脾气很暴躁啊,处置了不少大儒和官员。”
陈七月笑了笑,“便是他们咎由自取,仗着有几分口舌,胡说八道。”提及这事儿,陈七月的心情还是不错的。利用这次的“绯闻”事件,算是成功救出了吕氏安插的棋子。
“小心变成了暴君。”
“不会,暴君可是会随便杀人的。”陈七月道,“我只是对他们稍加惩戒而已。”
李初九笑着沉默下来,看着陈七月。陈七月也是一脸笑意的看着他。烛光摇曳,竟是有些莫名的温馨感。李初九说道:“我是不是给你添了许多麻烦?”
“没有啊。”陈七月慌忙道,“那些人,就是受了吕氏蛊惑而已。我早晚也是要收拾了他们的,此事……与你无关的。朝中的事情,你不了解。唉,总是有些烦心的。做皇帝,也很累的。”
正说着,田恭忽然在外面说话:“圣上,皇后求见。”
陈七月愣了一下,眉头皱起,看向李初九。李初九笑着起身,躲在了屏风后面。陈七月看了一眼那屏风后偷窥的眼睛,忽然有些莫名的紧张。
感觉……
像是在偷……
那个词,在脑海中徘徊,使得陈七月脸色微红。她整理了一下衣服,之后又觉得尴尬。刚才又没做什么,为何要整理衣服呢?脸色愈红,她干咳一声,道:“宣。”
伴随着一阵香风,一个天资卓绝的女子走了进来。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宫女。那宫女手中,捧着一个陶盆。
“圣上万安。”
“这么冷的天,皇后来此,有事吗?”陈卓板着脸问道。
“妾身炖了些鸡汤,请圣上尝一尝。”皇后说着,走了过来,站在陈卓面前,深情款款的看着她。
陈卓暗暗叹气,道,“坐吧。”
“谢圣上。”皇后在一旁坐下,亲自为陈卓盛汤。“圣上近日为国操劳,定是累坏了吧。喝点儿鸡汤补一补吧。”
陈卓不忍拒绝,喝了一口鸡汤,道:“味道不错。”
“妾身炖了近两个时辰呢。”皇后拿起手帕,亲自给陈卓擦拭了一下嘴角。“眼看着又要过年了,一番祭祀庆典是免不了的。之后又要忙着春闱,殿试。圣上可要照顾好身子,莫要太过操劳。”
“皇后说的是。”陈卓敷衍了一句,又偷眼看了看那屏风处。
“听说今年,江南有许多有名的才子都参与了秋闱。来年春闱,怕是会极为热闹的。”皇后道,“自古为国选材,都是大事……”
“若是没什么事情,皇后便歇了吧。”陈卓打断了皇后的话。
皇后一愣,可怜兮兮的看着陈卓,轻咬着下唇,道:“圣上,妾身招您烦了吗?”
陈卓见状,不由心生愧疚。
皇后是个好皇后,虽然是父皇定下的亲事,彼此间没有什么感情,但夫妻之间,大概也就是这样吧。生活得久了,总也难免有些情谊的。自己如今这般冷淡,定是不妥的。又忽然想起屏风之后躲着的李初九,陈卓更是心生愧疚,似是做了什么对不起皇后的事情。叹一口气,陈卓道:“皇后言重了,朕……只是有些乏了。”
“妾身帮圣上捏捏肩膀吧。”
“唉……”陈卓叹气,没有忍心拒绝。
夫妻之间,聊着不咸不淡的话题。大多时候,都是皇后在说,陈卓简单的回应着。时不时的,陈卓还会偷眼看看那屏风处。
过了许久,皇后终于走了。
陈卓大松一口气,拿起碗来,盛了一碗鸡汤,笑道:“味道还是不错的,你要不要尝尝?”
竟是无人作答。
陈卓愣了一下,放下碗,来到屏风后。
屏风后空无一人。
地上放了一个纸飞机。
陈卓捡起那纸飞机,呆了呆,将那纸飞机放在胸前,怔怔出神。
也许,便是每晚能这么偷偷的说上几句话……
陈卓毫无征兆的笑了一声,之后来到龙床边,横躺在上面,看着手里的纸飞机,幻想着李初九说的那个滑翔机……
忽然又是一愣。
陈卓这才想起,竟是忘了问李初九。雍王忽然派人四散出京,是否与他有关。这个混蛋——这么早便走了,莫不是又去找雍王了?
陈卓有些生气,不自觉的把手里的纸飞机揉成了纸团。等反应过来,又心疼不已,试图将纸飞机重新展平了。
李初九确实是去找雍王了。
不过,倒不是单纯的为了那些男女之间的龌龊事儿。李初九心里很清楚,雍王虽然是学乖了,表面上看起来是很听话,但骨子里,一定还是很想杀了自己的。所以,只是威逼,也不合适。合适的利诱,也很重要。
捏着雍王的下巴,李初九很有诚意的说道:“悉心帮我把这件事做好了,我不仅会教你玄门秘术,而且也不会再来纠缠你了。我一向说话算话,你大可放心。”
雍王挤出一丝笑容,眼神里却尽是怀疑。
这混蛋的话,是不能信的。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自己会教一个恨自己不死的人本事吗?教会了他本事,好让他杀了自己吗?至于不来纠缠自己?即便真有那么一天,也不是他良心发现,而是玩儿腻了!
所以,李初九的话,就是在放屁!
可虽然明知如此,却又不能不听他的。这混蛋,本事太大,自己的那些护卫,根本就不够看。而且,万一惹恼了他,真的把跟自己的事儿说了出去,自己这个王爷的脸面往哪搁!
另外……
雍王还有些好奇。
五把龙匕,到底有什么奇特之处?竟使得李初九迫不及待的想要得到它们?总不能真的能召唤神龙吧?
嘶……
说起来,当年魏太祖定都洛城,改名龙城时,似乎就有龙吟现世……
雍王心里莫名有些激动,又不能确定,思来想去,觉得或许能跟自己的军师小卧龙商讨一下。那小卧龙,虽比不了荆二更值得信任,但总也算是自己的心腹,大概是不会有什么外心的。而且此人嘴巴很严,肯定不会将这般大事乱说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