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早咯。”李初九忽然说。
陈七月愣了一下,回过神,“不早了吗?”
“是啊。”李初九道,“你明天还要上朝呢,早点休息吧。”
“那你……”陈七月呆了呆,竟是红了脸。寝宫里,可是只有一张床的。床很大,睡两个人,必然不会觉得拥挤……
“我要回去了。”李初九道。
陈七月又是一愣,看着李初九,张了张嘴,却是欲言又止。李初九也看着陈七月,嘴角带着微笑。只是这微笑,看起来是那样勉强。两人谁都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就那么四目相对。
一直过了许久。
“你……小心些。”陈七月道。
“过两天,我再来看你。”
“好。”
有田恭暗中相助,分开守卫的注意,李初九废了些许周折,总算是平安出了皇宫。此时,风呼啸着,天地间一片苍茫,雪下的正急。
李初九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雪地里,时不时的回头,看一眼那森严的皇城,心中一阵凄苦。他相信,自己是可以留下的,也是可以对陈七月做更多的事情的。他相信陈七月不会拒绝。或许有些自作多情,李初九甚至相信陈七月也是有些期待的。然而,他终究没有那么做。甚至,李初九开始怀疑自己夜入皇宫是否也是一件错误的事情——因为,在杀掉厉无咎,或者被厉无咎杀掉之前,一些的行为,都显得那么多余而沉重。一切的承诺,也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夜,忽然变得凄凉而孤苦。
有生以来,李初九第一次感觉到了孤独的冷。
或许,这个时候,自己最需要的,是一个温暖的怀抱。
他自嘲一笑,觉得自己太矫情。
肩膀上有些隐隐作痛。
还是赶紧回家,好好收拾一下伤口吧。然后沉下心来,找到蛊心残迹,再去寻找厉无咎报仇!
也是奇怪了。
明明是一部复仇大剧,怎么就被自己活成了言情剧呢?
作为一个所有人眼中的“好色之徒”,就算是言情剧,那也该是后宫剧嘛。怎么能像一个情种一般自艾自怜呢?
什么情呀爱呀的,矫情!
脑海中把预定的“后宫”成员过滤了一遍之后,李初九转了方向,去找慕容非。
大半夜的,慕容非对李初九这个不速之客十分厌弃。用玄门之法配制的药物帮李初九重新处理了伤口,听完了李初九受伤的原因,慕容非看着一脸嘻嘻哈哈的李初九,忍不住嘲笑一声,说道:“你不觉得,你骨子里,有着很严重的自卑吗?你的张狂,只是在掩饰内心的怯弱而已。”
“胡说八道,我可是很自信的。”李初九说着,抬手搂住了慕容非。
慕容非试图推开李初九,却没有成功。皱着眉,厌烦道:“赶紧滚吧!”
“我忽然想起来,上次是不是没有跟你吻别啊?”
“……”
“连本带利的,你该怎么还?对了,我现在的心情很不好,你可别惹我,不然……嘶,自卑什么的,我是不觉得。我就是觉得我可能有点儿神经病,还有点儿暴力倾向!心情不好的时候,特别想找个女人施暴……”
……
紫微宫。
陈七月在漆黑的夜里,抱着被褥,却怎么也睡不着。脑海中徘徊着李初九的笑声,嘴角也挂着微笑。片刻之后,又是无声的叹息。作为一个曾经的男子,陈七月能感觉得到李初九眼神里的那一丝渴望。她相信,李初九一定很想留下来,一定也很想做些过分的事情。如果他真的那么做了,自己会拒绝吗?
会吧,毕竟自己曾经是个男子,怎么可能容忍那样的事情。
一定会的。
想想那种事情,就浑身不自在。
今晚,他什么也没做,但过两天,若是再来……
万一他非要做那种事,自己一定会奋力抵抗的!到时候,要不要喊来田恭?田恭应该是打不过他的。那就喊来关子陵……不对,他很厉害的,一定会先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喊人。用什么捂住呢?就像上次那样,用嘴巴……
陈七月涨红了脸,抓起被子,捂住了脑袋。
冷静了一会儿,又想起那些堆积如山的奏折,想起那些酸腐文人慷慨激昂的陈词,想起帝师那严肃的面庞,陈七月就头痛欲裂。
也许,就这么算了吧。
那家伙,可不是什么好人!前不久,还睡了雍王呢!跟那个慕容非,还有安平侯,也是不清不楚的!这般好色之徒,整日里一定是满脑子的不堪想法!他来看自己,也一定是图谋不轨的!可这次,他却什么也没做……
也许,他对朕,是真的……
一念及此,那些日里令人头痛的事情,仿佛都不再难以面对了。心底里,仿佛涌现出了一股神奇的力量,让自己敢于面对任何麻烦。
过两天,他还会再来呢。
明天、后天,那就是大后天。
到时候……
不会被人发现吧?
万一……
“皇帝私会情郎”的谣言,一定会让那些酸儒唾沫横飞吧……
虽然担心,却又莫名期待。
陈七月有些羞臊,有些惭愧,有些懊恼,胡思乱想着可能发生的事情,竟是彻夜难眠。
……
下雪不冷,化雪冷。
寒冷的天气里,最容易冷静下来,也最适合寻找蛊心的残迹。李初九静下心来,花费了整整五天的时间,总算是将那丝不易察觉的残迹找到了。
他没有立刻将那残迹抹杀,而是利用那残迹,研究起蛊心之术来。又费了五天时间,总算是有所收获。
连着十天过去了,李初九的伤势也已经大好。他有些兴奋,迫不及待的想要进宫。想要把这个好消息跟陈七月分享,也想利用进宫的机会,再找一找地宫入口和厉无咎的踪迹。另外,师父那老家伙也在宫中,或许也能寻一寻。
是夜,李初九换上夜行衣,在寒风中直奔皇宫。
然而,李初九发现,皇宫的守卫实在是太森严了,虽然已经进去,却有种“寸步难行”之感。试了好几次,都险些被巡逻的士卒发现。
耗了两个时辰,眼看着天色太晚,又没有丝毫进展,天寒地冻的,手脚都快麻了。没办法,只好原路退回,出了皇宫。回头看一眼威严的皇宫,李初九忽然生出一股无力感。
唉……
见了,又如何呢?
自己还要找厉无咎,生死难料。这样的状况下,实在是不适合谈情说爱。又想起坊间提及的皇帝与赘婿的“笑谈”,李初九心下哀叹。自己的出现,或许只能给陈七月增添烦恼吧。
而且,与陈七月相处这么久以来,李初九很清楚,陈七月不是那种为了“爱情”甘愿袖手天下的人。她是个皇帝,背负了太多东西,不可能也不应该为了儿女私情,而为所欲为。就像自己不愿意为了任何事而放弃了复仇一样!彼此的负担,成了隔绝其间的两座不可逾越的大山。
李初九忽然想到一句诗: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也许陈七月很难抉择吧?毕竟,女人么,一定很纠结吧。
作为男人,自己是不是该做个决断?不该把难题留给女人。也许,若是注定不能在一起的话,在没有用情太深之际,及时“止损”,是最好的选择。
夜风瑟瑟,寒意正浓。
李初九心底烦躁,四下里看了看,几个起落,朝着雍王府而去。
这勋贵人家的日子过得就是好。大冷天儿的,被褥铺的跟云团似的,躺在上面,那叫一个舒爽。被子也不知是用什么东西洗的,莫名有些清香,颇有助眠的好处。
“那个……天快亮了。”雍王提醒李初九。
“嗯,再睡会儿。”李初九将雍王搂在怀里,双手钳住,闭着眼睛慵懒的回道,“不急。”
雍王稍稍转了转头,耳边一直被李初九的呼吸吹着,实在是有些不自在。看一眼闭着眼睛睡觉的李初九,雍王皱了皱眉,心里好奇的紧。
今日里真是稀罕了。
这混蛋怎么不像以前那样,办完了事儿就走了?
竟是要在这里睡吗?
便不怕本王趁着他睡着了……
雍王试着动弹了一下,发现李初九抱的很紧,自己的胳膊根本就抽不出来。
算了,也是快累死了,先睡一会儿再说吧。
这一睡,竟是直到日上三竿。
雍王忽然醒来,睁开眼,发现李初九仍然躺在一旁呼呼大睡,并且没有紧紧抱着自己。自己的胳膊,自由了。
雍王心里咯噔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了一丝狠辣。她悄然将手臂伸出被窝,在枕头下摸索出了一把短刀——这把可不是一般的刀。不仅锋利无比,削铁如泥,而且意义非凡。若非为了伺机杀掉李初九,是断然不能随便拿出来的。
天寒地冻,雍王手心里竟然尽是汗迹。她紧紧盯着李初九的眼睛,生怕他忽然醒来。缓缓的举起手中的刀,又认准了李初九的脖子。雍王一咬牙,一发狠,直接将刀刺了下来。
原本以为会血溅五步的。
可是,目瞪口呆的看着李初九那两根刚好夹住了刀锋的消瘦手指,雍王感觉自己的腿有些发软。若非本就在被窝里坐着,一定会瘫软下来的。
李初九懒洋洋的睁开眼,看着雍王。
雍王脸色苍白,额头上冷汗直下。
李初九忽然笑了,笑容十分阴险恶毒。他拿过雍王手中短刀,之后让刀锋在雍王娇嫩的身体上游走。“你说,我该怎么收拾你才好呢?”
雍王浑身僵硬,嘴唇嗫嚅着。视线追着那刀锋,生怕李初九一个拿捏不准,在自己身上开了口子。“李……李官人……本……本王……小心,很锋利的!”
“你叫我什么?”
“李……大人?”
“不对。”
“大爷?”
“不对。”
雍王注意到李初九那戏谑的眼神,哆嗦了一下,道:“夫……夫君……”
“对咯。来,好好服侍……”说着,李初九忽然一愣,看着手中那短刀,眉头紧蹙。“你这把刀,是哪里来的?”刀柄上,有一个古字,他不认得。“这个字,是什么?”
雍王察觉到李初九神色不对,心下起疑,却也没敢隐瞒。“这是个‘陈’字。”顿了顿,又道,“这把短刀,是我大伯,也就是太祖留下的。”
“说详细点儿。”
“当年太祖建国,分封陈氏五王,密赐龙匕。”雍王道,“以示恩典。”
李初九呆了呆,忽然一把搂过雍王,一脸温柔的说道:“来,宝贝儿,跟夫君我好好说说,这龙匕,有五把是吧?分别在哪啊?”
雍王被迫趴在李初九胸膛,迟疑了一下,还是老实说道:“嘉、雍、恽、诚、秦,五王各有一把。”雍王敏锐的察觉到,李初九对这龙匕,似乎极感兴趣。心念一动,不等李初九发问,雍王继续说道:“嘉王和诚王的,应该还在他们手中。恽王造反,已经身故,子孙亦死的死,逃的逃,龙匕下落也便不清楚了。秦王前两年病故了,其子承袭了王爵,龙匕应该也好找。”
“哦……”李初九陷入了沉思。
雍王偷眼看了看李初九,小心试探的问道:“李……夫……夫君,这龙匕……有什么奇怪之处吗?”
“嗯,集齐五把,能召唤神龙。”
“啊?”
“去,夫君我饿了,去给我弄点吃的来。”
雍王愣了一下,如获大赦,赶紧起身穿衣,匆匆离开。
李初九坐起身来,把玩着手中的龙匕,手指在龙匕上摩挲着,心中颇为震惊。这龙匕之上,竟然隐隐有护花铃的气息。召唤神龙什么的,就是胡扯。但或许能从这龙匕之上,发现点儿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