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在变身时,身体上并非仅仅是从男子变成了女子——在粗暴的检查了安平侯的体质之后,李初九谨慎的做出了这种怀疑。

再加上异女身上疾病不治而愈的特性,甚至可以做出一种假设:变身,其实就是体质强化而导致的“副作用”。

如果确定如此,那么,异女在使用玄门秘术之后,因为秘术而造成的反噬,会减弱很多,恢复的速度也会快上很多。

也就是说,拥有了护花铃的厉无咎很厉害,变身之后的厉无咎,更厉害!

三年来寸步未进的自己,还能打得过厉无咎吗?

如果厉无咎已经非常厉害,又为何没有来把自己杀了,以永绝后患呢?按照厉无咎的性格,应该不会有丝毫的手软和犹豫才对。

李初九想不通。

能给他答案的,或许只有慕容非了。

又一次来到慕容非的面摊儿前,见到了勤快的慕容非。看着慕容非忙碌的模样,李初九忽然想起了曾经看过的一部电视剧里一个叫赛西施的角色。

李初九如同往常一样,先要了一碗面,之后三口两口的吃完,又把面汤也喝了个干净。端着碗起身,走到慕容非身旁,一边刷碗,一边说道:“我心中有个疑惑,不知道你能不能……或者说愿不愿意告诉我。”

慕容非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没有回话。

李初九直接说道:“变成异女之后的厉无咎,应该是更强大了,对吧?又有护花铃在手,实力可见一斑。这种情况下,厉无咎为何没有来杀我?”

慕容非听到这话,怔了怔,道:“或是念及同门感情,不想杀你。”

李初九觉得慕容非对厉无咎的认知有些偏颇,这种偏颇极为可笑。但他不想就这个问题跟慕容非抬杠,只是笑了笑,摇头道:“即便厉无咎真的还有点儿人性,他也一定会特别想杀了我!因为他很清楚,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杀了他!”

慕容非又愣了一下,看了看李初九,盯着他的眼睛,片刻,道:“确实。或许我对厉无咎的认识不够清楚,但你……一定是有仇必报的。”

“所以,厉无咎为何没有来杀我?”

慕容非沉吟片刻,摇头,缓缓说道:“这个我真不清楚。或许是因为厉无咎认为你已经对她无法构成威胁了?”

“呵,小瞧我?”

慕容非一时哑然,她也意识到自己的说法很有问题。李初九的强悍,绝对是不容小觑的。当初李初九不在乎“副作用”而坚持选择他所修习的秘术,就是因为这秘术极为可怕。厉无咎即便已经足够强大,也绝对不敢无视李初九。“又或者,她觉得你找不到她?没必要对你动手?”

李初九想了想,道,“根据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的原则。我们是否可以认为,厉无咎如今并没有足够的实力来杀我?或许,她并非我们所认为的那么强大?”

“这个……”慕容非眉头紧蹙,摇了摇头,“当初,在小五背叛之前,我和师父还有小五联手对付她,都不是对手。这还不够强大吗?”

“或许是又出了什么意外?”李初九道。

“这就不清楚了。”

“总之,我认为,厉无咎没有来杀我,不是不想,而是不能!”李初九做出了总结,又看向慕容非,道:“护花铃到底能带来怎样的好处?是修仙之道吗?是永生不死吗?我不清楚。你们不信任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毕竟,我自己都不知道,如果真的有那样的好处摆在我面前,我是否会动心。但有一点,我可以很负责的告诉你:厉无咎,我非杀不可!三年活埋,生不如死!不报此仇,我李初九誓不为人!”

慕容非深深的看了李初九一眼,又低下头,开始和面。“冤冤相报何时了,得饶人处且饶人。这句话,是你对我说的。”

“此一时,彼一时。”李初九道:“当年是我先招惹了你,你来找我报仇,我自然希望你能得饶人处且饶人。”说罢,李初九又有些不满。“听你这话,多少年前的事情了,还记得呐?兄弟间玩玩闹闹的,偶尔开个玩笑过分了点儿,不是很正常?有必要耿耿于怀吗?”

慕容非有些哭笑不得,厌弃的瞥了李初九一眼,张嘴想说点儿什么,却是欲言又止。最终苦笑一声,低下头继续干活。

“我帮你啊。”

“不用。”

“咋?担心我往面里撒盐啊?”

慕容非闻言,想起了当初李初九的恶作剧。

这家伙就是个混账性子,不喜欢自己做的面条,又痛恨自己每天只是做面条,竟是往面里撒盐。那顿面条吃的,可真是记忆犹新。

“让开,让你看看你师父我是怎么和面的。”李初九推开慕容非,捋了捋袖子,准备和面。

“没大没小!”慕容非道。

“怎么就没大没小了?你这一手拉面的本事,还不是我教的?算起来,在这行当,我就是你师父。”

这话倒也没毛病。

当初李初九教自己拉面,就是嫌弃自己下的面条难吃。

慕容非本也不是个喜欢计较小节之人,苦笑一声,道,“行吧,我看你如何能和个稀罕面。”

“可稀罕了我跟你说。”李初九道,“你看好了。”说着,李初九拿起两颗鸡蛋,直接打在了面上。

“这是……”

“看着就是了。”

和面,醒面,拉面,下面,盛面。

李初九把面递给慕容非,“尝尝看。”

慕容非拿起筷子,吃了一口,嚼了嚼。“唔……筋道了很多啊。”再看李初九那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慕容非不禁道,“不得不承认,做饭这种事,你还是很擅长的。”

“那是,叫一声师父来听听。”

慕容非给了李初九一个白眼,抬脚踢向李初九的屁股。李初九大笑着跑了,又回头冲着慕容非摆手,“走啦!”

看着李初九,慕容非笑了一声,“赶紧滚!”

李初九又是大笑,大踏步的离开。

这一回,到底还是没有从慕容非口中套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不过,进展还是极好的。慕容非是个厚道人,荆十八是缺心眼儿,她慕容非,也就是心眼儿刚够,不算多。只要“师兄弟”的感情这么发展下去,她早晚会心软,把真相告诉自己。

接下来的许多天里,李初九每天都会去面摊儿给慕容非帮忙,却是绝口不提护花铃和厉无咎的事情。“师兄弟”间偶尔闲聊,偶尔打闹。李初九喜欢作怪逗弄慕容非,慕容非却是个沉稳宽容之人,总也不至于闹僵了,倒似是回到了从前。

一日里,忽然下雨,慕容非早早收摊,李初九也早早回家。半路上,竟是看到了熟人:细雨中,陈七月和田恭,还有苏景行,站在一处屋檐下避雨。田恭站在一旁,陈七月和苏景行说说笑笑,似乎很熟稔。

李初九远远看见,心头不爽。

这娘们儿!

真是喜新厌旧!

这才多久没见,便另结新欢了?

呦呦呦,这小白脸说的什么屁话?竟是能把你逗得花枝乱颤?

信不信李某人拿出珍藏的十万个冷笑话,把你给笑死?

嘁。

算了。

争风吃醋这种事,不是成年人该干的。

李初九刚欲转身绕道离开,却忽听得一声喊。

“李初九!”

好吧,这有了新欢,喊旧爱都连名带姓的了!

李初九心中腹诽着,脸上扬起了笑容。“哈,七月,好久不见。”说着,朝向陈七月走去。

一直来到近前,屋檐下躲避着雨,李初九道,“秋雨绵绵,也不知道要下到何时了。”又看了一眼陈七月手中折扇,道,“扇子还用得着吗?”

陈七月哈哈一笑,道,“偶尔用得。”说罢,又道,“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苏景行。苏兄,这位便是我之前与你提过的李初九了。那一首《明月几时有》,可是词坛一绝呢。”

苏景行冲着李初九笑着拱手,“久仰。”

“哈,苏兄啊。你好你好。”李初九瞅了一眼苏景行胸膛,恶意的说着“苏兄”的称呼。

苏景行微微笑着,优雅脱俗。啪的一声打开手中折扇,扇了两下。“苏某来京不久,却是多次听闻李兄大名。”

“客气,客气。”李初九干笑一声,又看向陈七月,道,“今日还有别的事情,就不耽搁了。改天见了再聊。”说罢,竟是拱拱手,走进了细雨之中。

陈七月有些意外,看着李初九的背影,道:“初九!等等雨停了再……”

李初九没有回头,只是抬手摆了摆,脚步加快,仿佛不愿再跟陈七月多说一句话。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的性子有些古怪。平日里,见了女子,最是喜欢说些轻佻逗弄之言,并且以此为乐。可若是有人也对这女子如此,他便会顿时失去了兴趣。在李初九看来,一个男人调戏女人,是一种乐趣。两个男人争着调戏一个女人,那就是幼稚了。

把陈七月的名字,从自己心中预定的“后宫人选”里划掉,再把慕容非的名字添加进去。李初九在雨中边走边臆想了一阵,又开始“三省吾身”。

整日里想着女人,像什么样子。

还是想一想办法,怎么进入皇宫,找一找厉无咎才是正事。

眼下,敌暗我明,厉无咎又可能本事见长,必须尽快找到她,解决了她才行。越是拖下去,怕是对自己越是不利。

眼看着就要出了内城,雨竟是越下越大,瓢泼似的。李初九看了看天色,感觉大概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下来。便一咬牙,顶着雨一路冲回了家。

……

暴雨如注,没完没了。

风也越来越大。

屋檐上,一片被雨水泡了许久的落叶,终于顺着瓦片落下来,风一吹,竟是落在陈七月肩上。

苏景行看了一眼,笑着伸手过去,试图将那树叶拿下来。

田恭忽然出手,一把拉住了陈七月的手臂,将她拉到了自己身后。而她脚下腾挪,迅速挡在了陈七月面前。

苏景行眉头一皱,又笑道,“别紧张,只是有片树叶而已。”

陈七月看了看肩头,也是笑道,“确实。”

田恭却并没有任何歉意,看了苏景行一眼,对陈七月道,“公子,时候不早了,回吧。”

陈七月看一眼田恭,又看向苏景行,道,“确实不早,苏兄,也回吧。”

“这么大雨……”

“无妨。”陈七月笑了笑。

田恭打了一声呼哨,片刻,一辆马车从雨中驶来。田恭扶着陈七月上了马车。陈七月又打开车窗的帘子,对苏景行道,“苏兄稍等片刻,自有马车来送你回家。”

苏景行笑着拱手道谢。

马车在雨中前行。

陈七月放下帘子,看向田恭。“这么紧张做什么?”

田恭道,“护驾。”

“呵,我记得,之前李初九都按住了我的肩膀,也没见你如此紧张。”

田恭不语。

陈七月又道,“田卿似乎对苏景行有些偏见呐。朕知道,他抬手试图捏走树叶的举动,确实有些轻浮。可比之李初九……”

“不同。”

“有何不同?”

“其一,圣上与李初九相识,乃是巧合,甚至算是圣上主动与之交谈。苏景行却恰恰相反,恐其目的不纯。其二,李初九是真好色,苏景行是假正经!真小人易处,伪君子难防!其三,李初九不过一文弱之人,不会对圣上有什么威胁。而苏景行,是个高手。”

陈七月有些狐疑,道,“高手?何以见得?”

“此人气息沉稳,颇有高手气度。奴婢本也只是怀疑。但就在刚才,奴婢展露身手,他竟无丝毫诧异之色,甚至淡定如常,定然早知我身怀武艺。甚恐早知圣上身份。”

陈七月沉默了下来。

良久,才说道,“与这苏景行相识多日,朕观其言谈不俗,偶有治世高论,是个人才。如若为官,当是良臣。若是居心不良……听你之言,这苏景行,确实有些可疑。哈哈,不过朕以为,即便苏景行有些武艺,也不能说便一定心怀恶意。伪君子的评价,大概是过了。不过,李初九那小子,倒可能是真好色。今日难得正经,朕竟是有些不习惯了。哈哈哈。”

田恭冷着脸,不说话。

陈卓笑的有些尴尬。

过了许久,眼看着马车进入皇宫,陈七月又道,“倒是奇怪了,以往见了,李初九总会胡乱说几句话,嘻嘻哈哈没个正经。今日竟是匆匆离去,似是不想搭理朕呢。倒是不知,朕是哪里惹他不快了?难道是吃……”想到“吃醋”一词,陈七月自觉好笑,摇了摇头,又看到田恭,想了想,道,“不论是李初九,还是苏景行,朕只是拿他们当做宫外的朋友而已,深宫无趣,两人又都很是健谈,偶尔聊聊,颇觉有趣罢了。你万万莫要再胡乱思想。”

田恭道,“奴婢乃阉人,不知情趣。但奴婢以为,男女情谊,大概总是从‘颇觉有趣’开始吧。”

“你……行吧,朕说不过你。”陈七月有些哭笑不得,开玩笑道:“朕便是不能与男子多说一句话了,否则便是对其有意,是吧?”

“奴婢……”

“行啦,闭嘴吧。”陈七月苦笑道,“朕知你忠心。”脸上显出一丝忧郁,又叹道,“朕亦知如今朕是异女,与男子亲密一些,总是会招人闲话。坐在龙椅之上,注定了没有朋友。如今,竟是连多说几句话,都不合适了。”语气中,颇有些幽怨。

……

是夜。

暴雨未停。

曾家。

曾庆不敢责怪,却还是忍不住说道,“官人莽撞了。那田恭,何等机警,您这般轻浮之举,自是会让她出手的。如此一来,怕是前功尽弃,不可再为之了。”

“无妨。”苏景行倒是颇为自信,“陈卓早已对苏某倾心。苏某纵情花间多年,还没有女子能……”

曾庆打断了苏景行的话,“苏官人可曾与异女……嗯,有过什么?”

苏景行眉头一蹙,不屑道,“男子变作的女子,苏某没兴趣。若非为了大事,苏某自也没兴趣跟陈卓往来。”

“那就是了。”曾庆道,“陈卓是异女,与普通女子,到底还是不同的。所谓‘倾心’,怕是有些误会。”顿了顿,又道,“也不妨事。秋闱将至,苏官人还是安心走仕途吧。将来高中状元,或还有些机会。陈卓身份不一般,操之过急,怕是不妥。”

苏景行有些不甘心,“异女也是女子,区区一个陈卓,苏某……”

“苏官人。”曾庆正色道,“秦大人的意思,亦是让苏官人收手。光复我玄门正统,寻找护花铃,乃是大事。万不可意气用事啊。请苏官人三思。”

玄门正统……

魏哀帝无能,魏国覆灭,玄门亦惨遭重创,分崩离析。后借变身之祸,引恽王造反,又损失极大。现如今,玄门隐在朝堂军伍的势力,已经少了太多。想要再复当年辉煌,怕是很难啊。

苏景行沉默了下来,复又叹气。“前些时候,你不是说有《星辰灭》现世吗?可曾调查清楚?那是玄门哪一支的传人?”

“尚不能确定。恐与雍王有关。”曾庆道,“小卧龙虽深得雍王信任,但有些事情,雍王似仍是瞒着小卧龙。不过,雍王身边,那荆二,身手最是不凡。嫌疑自也是最大的。”

“继续查。”苏景行又习惯性的打开折扇,摇了摇,说道,“今日我观那李初九,脚步轻浮,似平常人罢了。果真如小卧龙所言,是个高手么?与我玄门,可有干系?”

“天下武功出玄门。”曾庆道,“或如关家一般,与玄门有些牵连,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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