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敌人在哪。
光是南郊范围就很大了，几个小时过去，对方甚至不一定还在泪城。
毫无线索的情况下，找到目标的难度和大海捞针无异。
情报乃是战争中绝对重要的关键事项。没有情报没法打仗。
夜未艾同学的小小战争，还没开始，就几乎要结束了。
他路过小巷，闻到一股腥味。
抬眼望去。
小巷里阴风阵阵，黑洞洞的深处宛如怪物咧开血盆大口。
光线从墙头照射下来，切开光明与黑暗，巷子外阳光明媚，巷子里黑暗浓稠得像是石油，宛如实质般缓慢流淌。
忽然，一张白皙稚嫩的脸从黑暗中浮现，接着是穿着吊带裤的整个人。
出现的是身材纤细的小萝莉，留着短发，像只细长的蘑菇。
来者夜未艾恰好认识。她是武馆对面蛋糕店的女儿，叫秦蓁。
应该刚上初一，又或者还是小学？他记不清了。
秦蓁并未预见到外面有人，很明显吓了一跳，身体作势就要往巷子里跑。
“不要害怕，我不是坏人！”
夜未艾及时开口叫住对方。他说话时故意沙哑着嗓子，防止被认出来。
现在是暑假，正是天热的时候，裹得严严实实还戴着墨镜口罩的人，怎么看都有点问题。
要么犯病，要么犯罪。
小孩子遇见这种人，拔腿跑路才是正确选择。
可秦蓁这傻孩子竟真听信他的鬼话，觉得他不是坏人了。
她停下来，双手交叠摩擦，低着脑袋，声音小小地说道：
“嗯……”
“我问你几个问题好吗？”
夜未艾沙哑着嗓子，又尽力想说出和善的语气，最后呈现出的效果一言难尽。
不过小萝莉没有被吓到，她点点头。
“好。”
“你今天凌晨的时候，有看到一群人从徐家武馆出来吗？”
秦蓁摇头。
“没有看见。”
“好吧，不知道就算了。”
也对，那个点大家都在睡觉呢，怎么会看见？退一万步讲，就算看见了歹徒们撤离的方向，又有什么用？
大海捞针排除掉一半区域，仍是大海捞针。
夜未艾不免有些沮丧。
此时热血上头，决心坚定，等到冷静下来他未必还能扣动扳机，哪怕对方是仇家。
少年人心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找到仇家一枪崩掉属实正常，平静下来放弃复仇也不意外。
当此之时，命运给出两个选择，第一，带着枪回家去，第二，继续在城里漫无目的般游荡。
无论哪个，他最终扣动扳机的概率都不大。
如果事情正常发展下去。姐姐们会解决掉挑事的混混，而他将继续平静的校园日常，按部就班地过完一生。
夜未艾离开小巷，往大路走去。
现在回家还来得及，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他偷姐姐的枪打算出去杀人。
他对自己的伪装相当有自信。
没有人可以认出……
“对了，小艾哥哥。”
小萝莉的大眼睛里满是疑惑，
“你大夏天的穿成这样不热吗？”
得，原来连小孩子都骗不过嘛！
夜未艾选择了第三条道路，他回头道：
“哈，居然让你发现了！”
五分钟后。
小巷子口挨着墙蹲了两个人。
一个小萝莉，一个大男孩，都抱着雪糕在啃。
秦蓁坐在夜未艾旁边，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靠过去。
后者倒不反感，只是有点疑惑。
可儿也好，宁儿姐也好，秦蓁也好。
为什么女孩子总喜欢紧紧贴着他坐？好像恨不得黏他身上。
他从前还以为大家都这样，后来一问同学，发现不是这么回事。
女孩不会，至少不应该黏着男孩坐。
那她们为什么黏着他呢？
不懂，非常不懂。
“蓁蓁，你在巷子里做什么？”
“我在画法阵召唤恶魔哦！”
秦蓁仰望着少年，脸上显出极自豪的神情，不过旋即鼓起了腮帮子，气呼呼的补充道，
“但最后没成功……一定是恶魔睡懒觉了！”
夜未艾嘴角勾起微笑。
萝莉果然是世界上最可爱的生物，尤其是在假模假样认真起来的时候。
“对了，小艾哥哥你要找人吗？我可以帮你哦！”
秦蓁扑闪着大眼睛，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
“怎么帮？”
夜未艾挠挠后脑勺，觉得这只萝莉在开玩笑。
“占卜。”
秦蓁认真地回答道。
少年闻言忍不住露出笑意。
他想起秦蓁的姐姐也喜欢这类神秘学的东西。
秦姐姐是个很好的人，经常给他送糕点吃，蛋糕上面还会点缀着可爱的图案。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秦姐姐也坐在巷子口的这个位置，还在哭鼻子。她看起来五官稚嫩，俨然是个刚发育的初中女生，最多不过高一。但实际上她已经大学快毕业了。
那时候夜未艾刚上初中，正是中二的年纪，幻想自己是拯救世界的英雄，遇到有女孩哭泣，岂有不相助之理？
上前一问，原来是她给自己占卜的时候得到了最坏的结果，然后就哭了。
怎么安慰都没用。
夜未艾只好跟她说他的运气也很差。秦姐姐不信，给他占了一卜，结果是上上签。
于是秦姐姐哭得更大声了。
男初中生一脸不耐烦地看着女大学生哭鼻子。这场面如今想起来，怎么想怎么好笑。
秦姐姐一占卜就哭，哭过继续占，占过继续哭，几乎形成闭环。
但她不占卜的时候还是很有大人风范的。秦妈妈在生秦蓁的时候难产死了，秦爸爸从那以后染上酗酒这一恶习。都是秦姐姐在努力撑起这个家。
后来，秦姐姐说她找到了城里一份文员的工作，终于能离开酗酒的父亲独自生活，还能接济妹妹。
或许是因为工作忙，从那以后，她就不怎么来找夜未艾了。
不过没关系，那么艰难的日子都挺过来了，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回望过去，记住的都是些很美好的记忆呀。
夜未艾随口问道：
“你姐呢？最近怎么没来武馆？”
秦蓁默然答道：
“她死了。”
天空蔚蓝，信鸽飞过，飘落一根洁白的羽毛。
巷子深处，五芒星阵鲜红刺眼，黑色曼佗罗在静静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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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黑色曼陀罗花语：无间的爱与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