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素有“小卧龙”之称的谋士的汇报,雍王笑了一声,道,“户部尚书这个老狐狸,不想给我雍州拨款赈灾,又不想得罪我。这个时候喊了徐阳过去,定是要拿徐阳当枪使呢。”
小卧龙道,“徐阳不是傻子,但却一定会甘愿当个傻子。毕竟,为了百姓生计,她也不会作壁上观。”
“对。”雍王道,“不过,皇帝依然会给我雍州拨款,我明日还要上朝,请求免去三年赋税。她知道我是要积蓄钱粮,却也不得不同意。这就是阳谋!”
“不救灾,是朝廷之过。雍州百姓,必怨恨朝廷。将来起事,我们便多了一分胜算。救了灾,是我雍州受益。起事之际,我们多了一分实力。不论皇帝如何做,雍州都是受益者。而且,两害相较取其轻,皇帝必然不会希望被天下人认为朝廷不顾百姓死活的。所以,救灾是必然的。”小卧龙笑道,“王爷妙计。”
“小皇帝自以为精心布局,以为我雍州尽在她掌握之中。更不自量力,试图削藩。殊不知,本王敢滞留京师,必有依仗。试图削藩,更引得九州不安。天下初定,就急不可耐的想要做大事。呵……到底还是年轻,沉不住气啊。”说起这个,雍王又想起了自己的儿子,心头又满是阴霾。
所谓虎父犬子,说的大概就是自家了。
想起那个没用的废物儿子,雍王的好心情瞬间就无影无踪了。当初那畜生没有跟着一起来京给小皇帝庆生,真是太可惜了!不然的话,变作一个美女,嫁给北蛮和亲,也能给雍州做点儿贡献!
心情不好的时候,往往会想到更多让人心烦的人和事情来。
雍王恨恨的哼了一声,道,“还有那个徐阳,当真是可恶!屡次三番的找麻烦。上次雍和粮仓的事情,若非她横插一脚,皇帝必然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着徐阳掺和了进来,搅得世人皆知。雍王也不好太过明目张胆的往雍州那边倒腾军粮,只能暂时收手,以至于损失惨重——本来应该能得到的,却未能得到,也算是一种损失。
“跳梁小丑罢了。”小卧龙道。
雍王阴狠道,“却是着实让人生气!本王何等身份,屡次三番的被她一个小小御史骑在头上,实在是可恨。不若便派几个人,直接杀了!”
小卧龙拧眉道:“怕是不妥。”顿了顿,又道,“如今,皇帝与王爷之间的关系极为微妙。彼此都知心意,彼此却又不敢轻举妄动。王爷与徐阳关系势同水火,此时若是徐阳被杀,即便没有任何证据,世人都会怀疑到王爷身上。皇帝亦会有此想法。朝廷命官被杀,皇帝要是再不出手,定然会引得百官畏惧王爷,局势绝对会不利于皇帝。所以,皇帝即便不想动手,也要动手了。那样的话,与我们,也没什么好处。”
雍王沉吟良久,不由点头。“你说的没错,可是……”她眉头一蹙,道,“若是不做点儿什么,终是难消心头之恨。更何况,如今就连户部尚书那种窝囊废,都敢利用徐阳来对付本王了。若是再不治一治那徐阳,怕是会有更多官员以为本王好欺负了!”说罢,竟又是叹气,“这般犟驴,虽招人厌,但于肃清吏治,倒是极好。可惜,非我雍州之人。”
小卧龙微微一笑,“王爷惜才之心,天下皆知。徐阳确实不错,就连她那位好友钱忠, 亦是个人才。”
雍王一愣,看向小卧龙,道,“先生之意是……”
“徐阳虽悍不畏死,可到底不过是个普通人。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若是因为她的事情,连累了至交好友……”
雍王皱眉道,“钱忠亦是朝廷命官。若是杀了……”
“何必非要杀了。”小卧龙道,“有时候,羞辱,比杀了,更有奇效。而且,有些事情,钱忠自是羞于启齿,不会到处宣传的。”
雍王是个聪明人,立刻明白了小卧龙的意思。哈哈一笑,又不解道,“那何不直接对徐阳下手?”
小卧龙摇头,“真那般做,徐阳怕只会忍辱负重,变本加厉的更加针对王爷。”
“倒是有可能。”
“若是先对钱忠,再对徐阳赘婿,然后是徐阳老母……”小卧龙道,“人性是奇怪的。倘若某家某户,满门被杀。仅有一子独活。那此子背负血海深仇,必心怀怨恨,无所畏惧。发愤图强,以图复仇。若今日杀一人,明日杀一人,后日再杀一人。那活着的人,必心生畏惧,最终妥协。”
雍王沉吟良久,终于点头,“先生所言极是。对于人性的考究,先生是无人能及了。”说罢,又冷笑一声,“那便寻个良机,对那钱忠下手吧。”
“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便有个好机会。”小卧龙道,“徐阳去了尚书府,钱忠在徐家跟李初九饮酒呢。钱忠其人,喜欢饮酒,却又不善饮酒……”
“甚妙。”雍王脸上扬起笑意,“你立刻安排人手——莫要让荆二去做,那个铁憨憨,性子耿直,不会愿意做这种事的。随便找几个粗汉便可。哈,本王也是闲来无事,便去看看热闹。”
……
徐家。
钱忠带来的醉八仙已经喝了大半,剩下的蛇羹也凉了。看一眼已经醉的不省人事的钱忠,李初九苦笑。“孝廉?孝廉?回家了。”
“唔……不……不回了。”钱忠趴在桌上,呜噜不清的说道,“便与初九同塌而眠……”
“可拉倒吧。”李初九忍不住乐,“你是不知道我的实力。跟我同塌而眠,你是想死了。”说着,李初九打了个酒嗝,晃悠悠的站起身来。“走啦。”
拉了一下钱忠,见她身子软踏踏的。李初九想了一下,便直接将钱忠横抱起来,走向大门口。
钱忠的车夫正打着瞌睡,见到李初九抱着钱忠出来,松一口气。“李官人,大人又喝多了啊。”
“不是喝多了,是喝大了。”李初九笑笑,将钱忠放进马车里。正要叮嘱车夫路上小心,却又忽然想起徐阳来。
这大半夜的,徐阳还没有回来。不知徐阳去尚书府到底干啥去了。这么晚了,也不见人影。
一个女子,孤身一人走夜路回来,怕是不妥啊。
夫妻一场,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总是不忍。
“捎我一程吧,我去户部尚书府看看。”李初九道,“我家大人还没有回来,我去迎一迎。”
“好啊,正好顺路的。”那车夫道。
李初九上了车,又把钱忠歪歪扭扭的身子调整了一下,乘着马车朝着内城而去。
行不多远,正专心赶车的车夫忽然瞪了一下眼睛,整个人便软倒,从车上摔了下去。车夫身后,将那车夫打晕的粗汉一把抓住了马车的缰绳,赶着马车调转了方向。
又行了一段距离,竟是到了一片僻静的竹林中。粗汉停下马车。早已等在这里的几个汉子,亦早早奸笑着起身。
不远处,一辆马车之上,雍王笑吟吟的看向车窗外的好戏。她的对面,小卧龙手摇鹅毛扇,一副智珠在握的神态。
“咦?”雍王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
小卧龙也是诧异。
眼前的一幕,让二人都极为意外。
六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在一个瘦弱男子面前,竟然不堪一击。断手的断手,断脚的断脚,更有甚者,子孙根怕是不保。事情发生的太快,天色也暗,一些动作,竟都未看清。
那瘦弱男子,正是徐家赘婿李初九。
李初九一把捏碎了最后一个汉子的肩膀,不管他凄惨哀嚎,随手扔在地上。眼神凌厉的看向不远处的马车。
冷哼一声,李初九朝着马车走来。
马车旁,站着四名护卫。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雍王的热闹没看清,四名护卫的门道却看的真切。
其中一人低声对马车内的雍王说道,“王爷,此人不简单,您先走。”
雍王深吸一口气,暗自惊讶。能打倒六个普通粗汉,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却又能让自己的贴身护卫说一句“此人不简单”,说明这个李初九确实不简单。眼下,四名护卫联手都没有信心护自己周全,甚至让自己先走,更能说明这个李初九,不仅仅是“不简单”那么简单了。
迅速的审时度势,雍王下令,马车迅速离开。回到府中,担心那四名心腹安危,又急忙派出援兵。
半个时辰后,荆十八带着四名重伤的护卫回来了。
雍王匆匆迎了上去,看向那四名护卫,“伤势如何?”
“看起来很重,但并不致命。”荆十八道。
雍王呼出一口气,算是放了心。又看向荆十八,道,“荆二,这个李初九,好生厉害。嘶……你可胜得过他?”
荆十八苦笑,摇头道,“不能。”
“啊?连你都不能胜之?”
荆十八心中暗付:你当玄门第一高手是白叫的吗?口中却道,“我之前跟关绍打了一场,身体还没有彻底恢复。若是恢复了,当可一战。”
“哦,是了。可即便如此,那李初九,也很厉害了啊。”雍王还是有些恍惚,感觉像是做梦似的。一个看起来病怏怏的乞丐赘婿,怎么就突然就成了高手?
太诡异了。
脑海中,又浮现出李初九朝着马车走来时那狠辣的眼神。
雍王轻轻的吐出一口气,对身边的小卧龙说道,“先生,我们失策了。这个李初九……查一查他的来历吧。”
……
李初九赶着马车,半路上寻到了那昏迷的车夫,又送了醉得不省人事的钱忠回家。之后才又去了户部尚书府,寻找徐阳。
又等了一阵儿,徐阳才从府中出来。
看到李初九,徐阳道,“大半夜的,你跑来作甚?”
“担心你啊。”李初九笑道。
徐阳一愣,也笑了一声。“有甚么好担心的。与尚书大人谈些事情,耽误了。不知不觉,竟已是深夜了。呵,走吧。”
户部尚书倒也贴心,安排了马车,送徐阳夫妻回家。
“你喝酒了啊?”徐阳闻到了李初九身上的酒气。
“哦,钱忠钱大人来寻大人。大人不在,我刚好捉了条蛇,炖了蛇羹,便跟钱大人喝了一些。”李初九笑道,“钱大人带来的醉八仙,真是好酒。还剩了一些,给大人留着呢。”
徐阳跟着笑笑,脸上的神情却是有些不自然。
徐阳虽不好酒,却也知道醉八仙的来历。钱忠竟是舍得将那般好酒与李初九分享,还真是……
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徐阳在心中如此劝着自己,可又难免在意。沉默了一会儿,岔开话题,道,“你捉了条蛇?有些蛇,有剧毒。莫要随便招惹那些东西,若是不幸,神仙也难救。”
“呵呵,刚巧遇到了。”李初九道,“蛇有没有毒,我还是辨得出的。”
……
皇宫大内。
御书房。
永贞帝陈卓还没有休息。
掌管间谍和情报机构的绣衣统领送来密信。陈卓展开看了,不由皱眉。“什么人,这么有胆色的?敢把雍王的人打成重伤?还一下打伤了四个?”
绣衣统领道,“使者担心被雍王高手察觉,没敢跟随。是什么人,倒是不得而知了。”
陈卓叹道,“可惜雍王这人,太谨慎小心,无法安排绣衣使者进入王府,很多事情,都无法详知。”
“是。”绣衣统领说道,“即便只是在外监视,也已经有两位使者被暗算了。”
陈卓点点头,道,“下去吧,继续密切监视。”
待绣衣统领离开,陈卓愁了许久,才对大内总管道,“田卿以为,雍王的那些心腹,身手如何?”
大内总管田恭回道,“尽是一流高手。四人联手,不可小觑。另有荆二等三人,若是全力而战,奴婢与关绍二人,亦无几分胜算。”
“没想到,京中还隐藏着这般高手。”陈卓有些唏嘘。
皇城脚下,还是有太多事情,自己这个当皇帝的,都不了解啊。
想起高手,陈卓忽然又想起了“三分归元气”,想起了那个吹嘘自己是个高手的李初九。倒是有几日没有见过他了。呼出一口气,陈卓道,“歇了吧。这几日实在是劳累。明日下了早朝……出去散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