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教的不好,还是你没用心学?”方宇指着刚刚叶轻尘下的一步棋,嘴上丝毫不饶人,“这副棋还是我想了不少法子带进来的呢,本来是想拿来解解闷的。”
“抱歉,是我愚钝,学的太慢了。”
“我看不是吧?”方宇拿起叶轻尘下的那枚烂棋,“是你压根没心思根本不在这儿,是因为昨天被马师爷叫走的事情?”
“不是马师爷,唤我的是县令大人。”
方宇一下子来了劲,“你见着县太爷了?快说说是什么样的。”
“是个女人。”
“女人?你说…这青州城的县令是个女人?”方宇瞪大眼睛望着叶轻尘,好像他在说些什么胡话。
“是女人又如何?”
“叶轻尘呐叶轻尘,有时候我就寻思你是不是个刚刚出生的婴孩,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方宇撇了撇嘴,“大夏虽然普遍民风开放,但让女人为一城县令,未免也有些太荒唐。”
“算了别说这个了,那女县令叫你去做什么?”
“问了我些问题…”
叶轻尘话未说完,牢房远处就传来了脚步声。
方宇比起叶轻尘的话还是更担心他的那副棋,急匆匆地开始收拾起来,“哎呦,来人了,快帮我把棋收起来。”
刚收好棋,来的狱卒就停在了叶轻尘门前,掏出钥匙打开锁,“大人要见你,跟我走。”
这还未到三日,怎么就要见自己了?叶轻尘带着疑惑跟在狱卒后面走着,这次竟然不是去那间偏房,而是直接出了牢房的大门。
刚刚走出昏暗的牢房,夺目的阳光刺的叶轻尘微微眯起眼。这几日在牢房里除了透过铁窗的微光,他真的再没有感受过阳光了。
狱卒把叶轻尘送到一院花圃前,就停了步子,“大人就在前面,你自己去吧。”
叶轻尘望着满园的花丛,菊花、月桂,秋海裳,一丛接一丛,轻轻一嗅,香气扑鼻。他往前走了两步,被花丛挡住的视线忽的豁然开朗,也看见了坐在庭院长椅上的夏冰凝。
也许是今天天气不像前几日那样冷了,夏冰凝只着了件素白色的长锦衣,叶轻尘觉着倒是和她的性子不是很配。
马师爷正恭敬地站在夏冰凝身旁,看到叶轻尘来了,大声说:“看到大人还不行礼?”
即使马师爷在一旁盯着自己,叶轻尘也并未动。
“大胆!”马师爷怒目圆瞪,“大人面前也敢如此傲慢?”
“不用了,马师爷你先退下吧。”夏冰凝挥了挥手,让马师爷先行退下。
“大人,要不要给犯人戴上手铐,我怕他…”
“我不喜重复说一句话。”
“是,大人。”马师爷额头渗下冷汗,“是属下逾越了。”
马师爷退走后,夏冰凝对叶轻尘招手,指着身旁的椅子,“你先坐吧。”
“找我做什么?三日应该还没到。”叶轻尘没有坐到夏冰凝身边,而是寻了张隔了些距离的竹凳上。
“怎么坐那么远,很怕我么?”夏冰凝没有介意叶轻尘刻意地举动,轻笑说:“三日时间给的有点多了,看来我高估自己的耐性。”
“我还没想好。”
“没想好也无妨,抽半日陪我看看花吧,时间就再替你在延长半日。”夏冰凝指着那些开的姹紫嫣红的花,“好看么?”
“嗯,开的很艳,你种的么?”
“呵呵。”夏冰凝微微笑着,“怎么会是我种的,是前任县令留下的,刚来时我还想一把火烧了呢。”
“那为何还要留到今天…”
“因为我等着它凋零的那一天呢,艳丽的过于格格不入的东西迟早会消逝,就像是这浊世不该有太单纯的人。”
夏冰凝饮下桌上的酒,“周嫣然漂亮么?和我比呢?”
叶轻尘皱眉,显然这个问题有些没头没脑了,他一时想不出该怎么答。
“看来我是比不上她了。”夏冰凝悠悠地叹息一声。
“你很美了。”叶轻尘说完又补了一句,“我认识的人里。”
“呵呵。”夏冰凝掩面轻笑,“不想答可以不答,何必勉强。”
“你是县令大人,不敢不答。
“哦,听你的语气好像很怨我?觉得我这县令做的不称职?”
“无辜人受牢狱之苦,恶霸却在外逍遥快活,说好字未免有些太违心了。”
“这么说,方才说我美不是违心话,是认真的?”
夏冰凝似乎全然不在乎叶轻尘挖苦的话,只因为叶轻尘前面夸她美是真心的而笑了许久。
叶轻尘望着眼前这个油盐不进的女人,他觉得他是真的没有办法了。与周嫣然也是,为何好看的女人都是这般难对付?
“你真是太有意思了,即使是装的也罢,至少让我开心了。”
夏冰凝忽的起身收起衣袍,起身走到叶轻尘身旁,俯身与叶轻尘对视。
两人贴的太近了,夏冰凝那未经过打理的长发拂过叶轻尘的脸颊,有一股好闻的桂花香萦绕在鼻端。
“你呀你呀,为什么就是不肯说些违心话呢,你要是多夸夸我,说不定我心一软,就满足你那些要求了。”夏冰凝笑着,那笑下仿佛藏着妖魔的低语,“你看马师爷,你不会真的觉得他是真心恭维我的吧?他只是怕我罢了,怕我才会在我面前分清楚尊卑,才会想尽办法恭维我。”
“你为何不能媚俗一点呢,说一两句违心话又不会被割了舌头。”夏冰凝凑到叶轻尘耳旁,灼热的吐息打在叶轻尘脸上,“在这世上最不值钱的就是这些了,你还在执着什么?”
叶轻尘微微偏过头,“我没什么天赋,所以我要走的道是不能改变的,倘若偏了一点,我怕我再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又是什么剑侠之道。”夏冰凝拂袖起身,方才妩媚的神情变得有些狰狞,“它能救你叔父的命,能救得了你心心念念的女孩么?连身边的人都护不住,又有何用,不过是一些自视清高实则无能的人编出借口罢了。”
叶轻尘只是望着夏冰凝,并不开口。
夏冰凝胸前剧烈的起伏缓缓平复,“我累了,你回去吧,到时记得给我你的答复。”
叶轻尘往回走了两步,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忽然回头问:“我现在走,那延长的半日还作数么?”
本想喝些酒平复心情的夏冰凝死死地盯着叶轻尘,刚下去的火气又有些起伏,她心里问自己,自己已经多久没这般失态过了?
手里的花瓷杯泄愤似的扔在地上,夏冰凝从齿缝间吐出几个字,“算,你这么在乎的话,当然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