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里此刻除了闹风湿的犯人的呻吟声就只剩下了滴答的雨声。如同狱中绝大多数犯人一样,叶轻尘也没有睡。
并不是害怕深夜的寒气,只是他不敢闭眼,他害怕一闭上眼睛就会开始胡思乱想,想到那天晚上周嫣然的那抹笑…
牢房熄灭的火把忽然被人点燃了,一阵阵脚步声回荡在牢房中。这让不少犯人都探出脑袋往外瞧,在这种非正常时间狱卒来狱中多半是有人来看犯人了,万一是来看自己的呢?
叶轻尘看了眼隔壁牢房的正呼呼大睡的方宇,似乎全然没有被这恶劣的环境影响,这几日都是吃了睡睡了吃,根本不在乎自己出狱的事。
狱卒一边找着钥匙,一边走过来。被路过的犯人都叹息一声,又缩了回去。
“喂,就你,出来吧。”
叶轻尘诧异地抬起头,望着自己面前被打开的牢门,有些不解。怎么会有人来找自己?消息这么快就穿到二叔耳朵里了,莫非来找他的是…嫣然?想到这里,叶轻尘感觉心脏紧缩,抽抽地疼。
叶轻尘不安地跟在狱卒身后,被领到了监狱里一处偏房前。
“小子,等会进去老实点,里面的人让你做什么你便照做便是,如果不想死的话…”
叶轻尘看着这个站在门前的三角眼男人,心里有些印象,这应该就是方宇口中的马师爷,那来找自己的人是…
他微微推开门,第一眼看到坐在自己面前的女人时,叶轻尘霎时间差点认错了,把她认成了周嫣然。
周嫣然已然很美了,但没想到青州城还有容貌不不输于她的女子。眼前的女人披着夜里挡寒气的貂绒大衣,高高的发髻被束在身后,身上带着不属于这种偏远小城的华贵。尤其是那双摄心心魄的狐眸正紧紧地盯着叶轻尘,一股强大的压迫力落到他身上。
女人对着门外说:“你们都出去吧。”
“是,大人。”门外马师爷回道。
“你叫叶轻尘?”女人又看向叶轻尘。
“是的,大人。”
“可曾知道我是谁?”
“大概能猜到,县令大人。”
“呵呵,别叫大人了,叫我冰凝便可。”
“大人这乱了分寸,不可。”
“坐吧。”夏冰凝没有强求,轻笑着,眼神却很冷,“你看起来比画上的更虚伪。”
“大人在说什么?”叶轻尘皱眉,“小人只想知道能不能放我走,小人被抓到这里来是被冤枉的。”
夏冰凝只是漫不经心地摆弄着额头散下的长发,“哦?刚进来就急着想走,给我个理由。”
“这需要什么理由?本就是你们无辜抓我来的。”叶轻尘有些急了,时间是不会等他的,再晚就来不及了,“我是要去救人,迟不得半分。”
“救人?呵呵。”夏冰凝还是笑,眼神依旧冷,“洞房花烛夜跑到人家姑娘的新婚宴上大闹一场么?”
叶轻尘错愕地望着夏冰凝,“你…你怎么知道?所以抓了我么?”
“也许是,也许不是。我说我是看上了你,才抓你来的,你信么?”
“荒…荒唐。”叶轻尘拍案而起,发白的嘴唇颤抖着,“牢里那些人都是为了这么荒唐的理由入狱的?你这样的县令,这青州城还有王法吗?你…不配。”
“哈哈…哈哈…”夏冰凝笑起来,笑声越过厚厚的墙壁,回荡在漫漫长夜中。
夏冰凝笑声忽的一止,也站了起来,“王法?这世上还有人信王法?你关心的不过是自己,何必拿他人说事,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你知道你犯的是什么罪么?杀人夺粮,违抗征税,进城打探情报,通风报信给主谋,这些罪加起来就是杀你百次也不为过!”
“你…你在说什么?我何时做过这些?”叶轻尘愣愣地呆住了。
“你那二叔和三叔已经关进牢房了,五日后在门庭处斩,你处刑的日子比他们晚几日。死之前还能看到他们人头落地的样子呢。”
“哦,对了。”夏冰凝似乎又想到了好玩的事情,又笑了起来,嘴角带着浓浓的幸灾乐祸的意味,“你惦记着的周嫣然也在五日后出嫁,你说该去看谁好呢?是看扶养自己长大的叔父们人头落地,血溅五步,还是看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孩被八抬大轿抬入他人的新房,与人一夜春宵呢?”
“够了,不要再说了。”叶轻尘突然感觉身上的力气都逃掉了,无力地跌了回去。
“我当然要说,为何不说?我在青州城待的太无趣了,这样的乐子我可不能错过。”夏冰凝继续说着,“我可以在五日那天让你出狱一趟,想好去看谁了,你可以告诉我,哦…当然,要是不敢面对的话,可以哪儿也不去,在狱中待上几日就上路去吧。”
“怎么都不愿意么,那我还有一个主意。”夏冰凝看着叶轻尘呆滞的样子,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自己心里起了几分快意,让她不经意间有些痴迷。
夏冰凝贴到叶轻尘耳边,轻柔的在叶轻尘身边耳语,“你隔壁房不是有个叫方宇的年轻人么?让他来替你去死,这样你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出牢房,把你的亲人和心爱的女孩全救下了,如何?”
耳语温柔的如同情人在枕边的缠绵,却是带着剧毒的毒鸩酒,引诱人将它饮下。”
“不…我不能做这样的事,我要走的剑侠道不该是这样的。”
“什么…剑侠?”夏冰凝失笑,像是听见了什么滑天下之大稽的笑话,“杀人犯养大的孩子还想当剑侠?你骨子里当如他们一样低劣,你还要把这伪善的人皮披到什么时候?”
“不可能…不可能,二叔他们不会做这种事。”叶轻尘突然上前抓住夏冰凝的肩膀晃着,声音里带着几分哀求,“是你们诬陷的,那狱里那么多人都是被你们诬陷进来的。你们不是要钱么?我有,我这挂件很值钱的,我给你们,放了我和二叔他们好不好?求你了…”
叶轻尘拽下脖颈间的挂件拍在桌子上,那被雕刻成小剑模样的铁器在窗缝射进的月光下泛出银色的光。
“这…这挂件,你是从哪儿搞来的?”夏冰凝的神色忽的变了,看向叶轻尘的目光多了几分忌惮,“你不是本地人?也不是在周家村长大的?”
“我不知道我是哪儿的人,这也不重要。这挂件是我贴身的东西,应该能值不少钱。”
“钱?我要你的钱做什么,这青州城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会差银子么?”夏冰凝卷起衣袖,出门而去,只余下冰凉的话音回荡在叶轻尘耳边。
“三日后给我你的答复,他们的生死都在你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