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轻尘微微掀开马车的帘子,探出半个脑袋,望着身后的青州城,心里五味杂陈。
书里说的剑侠终日云游四海,架飞剑更是可日行三千里。每过一地,从不曾停留过三日。可青州城明明才是自己漫漫旅途的第一站,离开时却让自己这般牵挂…
“公子?可是还有牵挂留在了青州城?”
坐在自己身边的一位白发老叟忽然向叶轻尘搭话,他和叶轻尘一样,是搭商车去远处的。
叶轻尘轻声说:“只是心里有些不安,总觉得忘了些什么。”
“公子可是第一次出远门?”
“算是吧…”
“那也正常,老朽我年轻时,也出来闯荡过。刚出来那会,可是几日茶饭不思呐,尤其是那隔壁的阿红姑娘,让我记挂的很呐。”
“先生您此行是要归乡?”
老叟叹息:“是啊,也不知道她还在不在,就算在,也许都儿孙满堂了吧,或许把我都忘了。”
“这样啊…”
叶轻尘脑海里忽然闪过周嫣然那头乌黑的长发变得苍白的样子,自己回来的时候…得是多久了?
她还会记得自己么?
其实叶轻尘心里很明白,他只是木讷,但他不傻。周嫣然必定是什么瞒着自己的事,但她不说,叶轻尘永远也猜不出。
商队彻底走出了青州城,叶轻尘放下帘子,不再继续看了。
嫣然她比自己厉害,想必是能解决的…
“停!商队都给我停了!”身后忽然有人大喊。
“大人怎么了?这出城费我不是塞到守门的官爷那儿了么?”
“你在胡说些什么,谁收你的银子了?我是来拿人的!今日有没有搭你们车的?都给我喊出来。”
马车外的对话,显然这趟车队今天是跑不了。
忽的叶轻尘坐的车厢的帘子被粗暴地掀开,一个穿着官服衣服的男人拿着画像对着车里的人一一比对,最后视线定格在了叶轻尘身上,随后一纸逮捕令扔在车厢里。
“就是你了,跟我们走一趟衙门。”
……
“进去!”
叶轻尘抓着牢房的门,对着外面大喊:“大人,我所犯何罪啊,为何抓我…”
“别喊啦,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理你的”
叶轻尘偏头看向自己牢房旁的年轻人,急忙走过去问:“为什么?我未曾犯什么罪…”
年轻人耸了耸肩,“天知道咯,我叫方宇,好歹狱友一场,认识一下咯。”
“叶轻尘,你是为何被抓到这里的?”
“我?”方宇无奈的笑笑,“前不久我在赌场赢了三百两银子,谁知那老板不认账,说钱是我偷的,然后就被抓到这里来咯。”
叶轻尘不忿,“这…这不是血口喷人么?”
“我这还算好的啦,你看看你对面那位。”
方宇指向叶轻尘对面的牢房,一个垫着肚子豪商模样的中年男人躺在地上双目无神地望着天花板,嘴上胡言乱语地嘀咕着什么。叶轻尘甚至看到墙角处,有着一个个带着血迹的小坑,是拿头撞出来的。
“这家伙本来是城北开棉花铺的,本来生意红火的很,结果不肯多交点保护费,让人把店给砸了,妻子儿女不知道让人给抓到哪里去了,是真正的人财两空,现在人怕是得了失心疯,比我可惨多了。”
“那为什么官府不管?还把你们给抓了?”
“官府?不过一丘之豹罢了,那群穿着官衣不做事的畜牲还指着这钱上青楼下馆子呢。”
“怎么会如此…”叶轻尘没想到青州城背后潜藏着如此肮脏的事。
“之前青州城的确是不错,可之前那个知县被调走了,好像又来了个新的,可平常百姓愣是连面都没见过,现在这青州城啊…是马师爷的天下咯。”
“等着吧。”方宇枕在满是稻草的地上,“估计再关两天就放我们出去了。毕竟好处都让他们捞走了,再关我们也没啥用了。”
“诶,对了 你是哪儿的人啊?听你说话,都不是本地口音。”方宇可能是太久没人说话,憋坏了似的嘴里的话都没停过。
“我从周家村来的。”
“哦,周家村啊。”方宇一拍脑袋,“一说周家村,我想起来了个事来,你们镇上是不是有个土财主杨员外啊。”
“嗯,是有这个人。”
“你下山的时候,难道没见你们镇上在张罗红喜事?”
叶轻尘皱眉想了想,“好像有些印象,那时没有太注意…”
“啧啧啧,你这家伙消息这么闭塞,怎么混江湖啊。那杨员外的儿子要来青州城娶亲的事都不知道?”
“娶亲?谁家的姑娘?”
“娶你们周家村的啊,说是你们村长的远房亲戚的女儿吧,记得是叫…叫周嫣然吧。”
“你说什么!”叶轻尘忽然从握住搁在两件牢房间的木柱,“是嫣然?”
“喂,你别激动啊。”方宇看着柱子上微微凹陷进去的指印,吞了口口水,“是周嫣然没错啊,那姑娘的水灵可是青州城出了名的,那可没少被青州城的年轻人当作梦中佳人呐。”
“不…嫣然不会的,她不会…”
“怎么不会?他老子做生意欠了多少外债了?上次好像还上你们周家村借钱去了,现在杨员外肯替他还这钱,嫁个女儿怎么了。现在这世道寻常女子买到青楼就只能买十五两银子,就算是还了父母的养育之恩了,周嫣然她爹这还算是赚大了。”
一切都说得通了,为什么周嫣然要他替自己买花灯,为什么花灯节那晚会有人抓他们,为什么急着让他走…原来大家都知道了,只有他被蒙在鼓里。
叶轻尘忽然知道花灯节那个晚上,周嫣然最后的那抹自己看不懂的笑是怎样的笑了,那是带着绝望的笑。可他自己没看透…今日居然就要这样直接离开了。
“你…你怎么这么激动,你冷静点啊。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青州城暗恋周嫣然的人多了去了,毕竟哪个男人不喜欢那般活泼可爱的女子?可也不能因为人家要嫁人了就这样…就…”方宇又望了眼那根被抓出深深指印的木柱,他感觉那根柱子快要断了,声音抖了抖,“就…这样损害自己的身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