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根据那段未来的我的记忆,我和她是在黑星行动前通过书信认识的,可现在的时间才刚刚过了洋山行动,记忆中的我又是如何看到我带着队员前往黑星行动的画面的呢?
我说出了这个疑惑,赛琳娜其人的样貌总给我以莫名的熟悉感,直到观看了整段记忆后我才有了些感觉,那似乎是从我的想象中诞生的记忆。
“因为那画面仍然是你的想象。”她坐在卧室的小阳台上——我记得那里堆满了杂物,“你根本无法自拔,我只能舍弃了你的存在。”
“那么,你是如何获得这些记忆的?”
“那些记忆本就属于我。”
“......”我陷入了更深的迷茫中。
“好吧,我来讲讲整个过程。”她弯曲双膝,双手环住小腿中部,在透过阴云的漫光照射下,身影有些朦胧,从这个角度能看到她侧头看向我。
“拜托了。”我双手撑着床沿,看着她的面庞,不知不觉又陷入其中,我想,那一定是目光才拥有的力量。
“从一开始,我刚才放映的记忆中的你,就是原属于我的一部分,而在记忆的最后,你才意识到这点,也正是因为这个,你才看到了‘现实中’的你,那仍然是一层的想象,那时的你根本无法自拔。”
“为什么?”
“因为人终究具有自主性,就算对自身存在产生怀疑,也很少怀疑记忆的真实性,更没有意识到自己早在当年入侵冬眠仓之后,就已经成为了一个副产物,而我,才是主题。”
“等等,我现在正在现实,对吗?”
“那你要看如何定义现实了,”她轻轻卷起发梢,“但按照你的理解,是的,你正在现实。”
“那么赛琳娜这个人,是从哪里出现的呢?她存在于现实吗?”
“是的,就是我。”
“所以在现实中,你所承受的痛苦和转变的过程,早已完成了,对吗?”
“是的,在那妄想中。”
“可是这时间线对不上啊?”我还是有些迷惑,“我们此刻还没认识,你的转变又是如何发生的呢?”
“我刚才说的一直是,我,而不是赛琳娜,”她笑了笑,眼神中带上一丝无奈,“我也是一个行为体,也会受到意志左右去改造客观世界。”
“所以,你展现了你的力量,吞噬了她,仅仅因为了实现你妄想中的世界,对吗。”我并没有意识到我话语中的攻击性,而是以很纯粹的疑问语气说了出来。
“不,我和她的相识和结合比你想象的浪漫得多。”她露出齿间,“不过那要等到以后再告诉你了。”
“好吧,”我现在才意识到刚才我说了一句多么重的话,“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你是那个数据幽灵,而你在接触到我的记忆后产生了一个附属核心逻辑,而那个附属核心逻辑中仍带有你的印记的部分诞生了未来的‘赛琳娜’,对吗?”
“很精辟。”她轻轻点头,望向窗外的雨幕。
“那么,你是如何和现实中的赛琳娜产生关系的呢?或者说,那个副产物中的赛琳娜来自何方呢?”
“当然是现实中我们的接触了。”
“那么你为什么要去接触她?”
“你弄错了一点,”她望向我,“我先是接触了赛琳娜,然后才有了那形象。”
“其实,我想到了,”我感到有些无力,“如此一来,我们本来毫不相干,现在你却出现在了这里。”
“当然,因为这是我对你的追求,用我编写的歌剧。”
“什......”我猛然醒悟。
“从一开始,我用人称代词搅乱了你的认知,这是一个小小的计俩,你也很容易地掉入我的陷阱。”她带着露齿笑意翻身下地,随后朝我逼近,“我就是你的一部分,你最浪漫,最诗意,最童真,最富幻想的一部分。”
“等等,你,你做什么。”我下意识朝后仰倒,却发现这样一来自己就无路可退了。
“当然,也是你内心最野性的那一部分,我,就是你的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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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心悸袭来,在城市中移动的灰鸦四人正在快速移动中,他们已经朝北方移动了一整个凌晨和上午,市区内密密麻麻的感染体把四人的前进速度牢牢摁在了黄浦江东岸,江上的几座桥梁早已或完全断裂或挤满了感染体隧道更不必说。净化塔失效后,感染体的出现完全无法控制,如此一来,崩溃只是迟早的事情而已。
经过两天的发酵,整个城市中的混乱已经朝末日发展,秩序几乎在一瞬间就崩溃了,不过这也是可以预料的,事实上地球本就是注定要沦陷的,人对电子设备的依赖性和基础技术进步的阶梯性早已注定了这点,只是所有人都知道,却都心照不宣地不说出来罢了,人总是需要希望,如果谁戳破了这气泡,那它将成为历史的罪人。
但精神的力量总是有限的,精神再强大,如果不用于指导行为,改造和探索客观世界,有精神的人就成为魔怔了。如果改造外部世界的条件被抽离,精神的存在自然崩溃。
于是,崩溃发生了,母亲亲手结果家中的婴儿,爱人互相撕咬,人群被冲散,疑似感染体被立刻围殴,社会服务系统立刻进入超负荷状态。
净化塔没了,整个地区就注定沦陷,挣扎的秩序维护者很快成为感染体的一员,位高权重者扬起档案的积灰,文化工作者亲手杀死无限的遐想的星辰。
文明的复杂程度约高,运行效率就越高,崩溃也就越容易,就好像一个生物,进化程度越高,各个器官专业化程度越强,则越容易被杀死。
当然,构造体并没有这个担心,模块化的义体设计让构造体随时可以更换身体部件,最重要的是,它们随时可以抛弃现有的身体——当然,不到万不得已,很少出现这种情况。
“快到了,”丽芙在一片漆黑的楼道中奔跑,身影踏破两旁偶尔半开的门中射入光亮,等到楼道尽头的窗户,她指着外面说道,却欲言又止,“那就是,杨浦......大桥......”
“杨浦桥墩。”里评价道。
“现在怎么办?”露西亚跟上来查看情况,表情上并没有什么变化。
“硬闯。”
三人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硬闯翔殷路隧道。”
卡列尼娜这几天来异常地沉默大家也都注意到了,也多少可以理解,这发言无疑比以往吸引了更多注意。
“为什么?”里率先发问。
“感觉,那里能过去。”她摇了摇头,随后朝楼梯间跑去。
灰鸦面面相觑,只能跟上。
“我感觉这次机体要折损在这里了。”
“没关系,只要做到最好即可。”
里和丽芙转向露西亚,有些惊讶,不过很快收回了视线。
“是,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