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终于让我确认了自己的不安。

洋山的升格者，为什么这么弱小？和现在我所感受到的相比，完全不是同一种感觉，是当时的升格网络不够强大吗？显然不是，我现在终于得以确认，升格网络是从古至今一直都在那里的，且存在的时间长到了我们无法理解的程度。我无法用“年”来表述那概念，因为它的存在已经跨越了时间和一部分的空间，而升格者，不过是跪在理解的墙外，不断奢求着力量而已，只消一丝被那存在遗漏的东西，就能获得一切。

所谓升格者，就是尝试升格的个体，而显然，更重要的升格是文明的升格，我并不清楚手否存在升格的前人，又或许人类所处的宇宙真的是一个婴儿宇宙。

那么，我姑且做出解释，那人并非升格者，而只是拥有特殊能力的感染体而已，如果那个所谓的“赛琳娜”说的没错，顺着这条逻辑走下去，我的记忆中就不该有这个升格者的存在，它是如此格格不入。

因此，唯独此人的存在超出了我所能想象的认知范围，而赛琳娜和卡列尼娜包括其他人的形象，则显然更多的基于我自己的认识。

但她当然不是赛琳娜，但她看到了属于我内心的东西，这个身份只是给了那幽灵信号一个存在的意义，也是在万千生灵中的一个位置，让它得以昂首挺胸，人类的众多硬错误累积成的幽灵信号，自然带有一些人类的行为逻辑，这很好推测。

这么说来，她们也并不一定是它的一部分，而是基于自己的渴望被控制的一面，与我的记忆合成的角色，而赛琳娜则成为了关怀和被关怀者的角色，而之所以到了最后，一切都似乎脱离控制，就在于它的不成熟。

我是它的初恋，当它陷入爱情的泥潭后，逐渐变得无法自拔，仿佛自己真的成为了人似的。

至于我是如何发现的？除了那现实的冲突外，还有近乎无穷的惊恐，就是让我忘却了卡列尼娜存在的记忆。如果她执意抹去我的一切，那么她大可以轻而易举地改造我，这也是对绝大多数恋爱者的福音，因为在正常爱情中互相改造的过程中，冲突甚至决裂是不可避免甚至必然的，如果能够杜绝这类东西，当然从结果上而言，对所有被凑合在一起过日子的情侣而言，再好不过。

但如果此人是一个过程体验者，或者情感追求者，甚至道德卫道士，这在它眼中自然就是不可理喻且不应出现的了。

在塞壬躯壳中的事情，我“被清除有关卡列的记忆”一事，就是它的一次试探，让我知道我正接受着记忆的改造，同时观察我的反应，却甚至没有征求我的意见，如果这是真正的、我所认识的赛琳娜，绝对不可能这么做，因此我可以断定这是它鲁莽的试探。

剩下的问题就只有一个，现在到底是什么时候。

我在内心中祈祷着，升格网络的力量直接作用于概念，因此我几乎获得了无尽的可能，至少暂时是的，利用这力量，我想先找出真相。

看着战机出现在黑星旁，我的脑中突然有些混乱，只是找了一个残骸，躲在其后观察着那聚集着异合生物的平台。此时黑星与空中花园的相对位置是......而那个平台，也就是五点钟方向的底部平台。

我感到心跳正擂鼓，似乎在给异合生物助威，直觉告诉我，不出意外的话，我应该会看到我。

当看到运输机几乎是砸在那平台上后，一群人鱼贯而出时，我突然明白了一切。

原来，我才是那个不应该存在的东西。

我才是那个幽灵，我悄悄进入了那冬眠仓，我寄生在那记忆之中，我续写她的故事，我为自己创造爱情，我只是爱上了我自己的投影，而刚刚被我拧断脖子的她，只是我内心深处自认为得位不正，希望告诉我真相的那个我。

不，这怎么可能呢？我明明清晰地记得一切，为什么我才是那个幽灵？我比现在在我眼中带领灰鸦抢占平台的我知道的多得多，经历的多得多，明白的也多得多，我才应该是那个活在空中花园的人。不，我本来就是，只是走上了一条莫名其妙的道路而已。

一念之间，我进入了黑星，看见了那撕裂的一刻。

暴动机器正在转身离去，成为躯壳的赛琳娜已经失去了生气。

等等，我，晚了一步？

在那残骸面前，我不禁双膝盖触地。

不不不，这一定又是另一层的套娃，我肯定不在现实，现实中怎么会有两个我呢？这一定是我的幻想，用来解释自己存在的幻想，一定是。我只需要找到那个突破口，就能回到现实中了。

撕心裂肺的痛楚传来，嘲笑着我的怯懦。

我总认为我自己的身后永远存在某种异常强大的力量或是可能性，却未发现，或者说不愿意承认，我自己一无是处。

杀了我，然后成为我......我和我没有任何区别，我们共享记忆、情感、爱好甚至逻辑，我们共享着一切。

不不不，我和她不一样，我拥有力量，更强的力量，我比她更配成为我，我还拥有独一无二的，对未来的记忆，我才是应该活下去的那个，她不过是我过去的幻影！

等等，“她”？

在我心中，我已不是我了，是吗。

我刻意回避着这个问题，一阵空虚感袭来，我感到自己是如此可悲。

但我为什么会如此在意这个问题呢？明明我应该是末日中的斗士，对这些小鸡肚肠不应在意才对。

我，不仅是我，也是赛琳娜，更是卡列尼娜，又或者说她们本就是我的一部分，而我一直活在自己创造的世界中。

那看来我确实病得不轻，需要层层剥开理顺逻辑才能探知自己所处的真相究竟在哪一层。

我轻轻抱起眼前的赛琳娜，我本想这么做，但我所能做的只有拿起她所剩下的部分了，一路上的属于她的零件我并无心整理，只是期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然后和她静静看着，再把她还给这个我。

我双手拖着她，缓步离开了这舱室。

轻轻用气团包裹她，期望熄灭不要这么快到来。

她的眼中映出无尽群星，那群星稍稍颤动，引得我的内心一阵共振。

-

几天后。

“准备好了吗？”我看了看精心打理过自己的赛琳娜。

“嗯。”她站定后，对我报以微笑。

“那就去吧。”我与她道别。

随后，她按下了关机键，我终于回到了本该在的，无尽的虚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