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夏和李若兰回来了,陪着师父师娘吃了顿饭,聊了聊在外面的见闻。之后钟夏开门营业,李若兰则忙着收拾新房——陈华阳留下的小院儿,已经翻盖完成。给“自己人”干活,工头儿很实在,盖的房子,李若兰相当满意。再找人跑了水电,铺上地板,刷上墙漆。再把之前选好的家电直接下单,等到送货上门,新居也就可以入住了。

沈姐擦一把汗,推门进到店里,看一眼,问钟夏,“你媳妇呢?还没忙完啊?”

“忙完了,在楼上做饭呢。”钟夏道,“打牌啊?”

“是啊。”沈姐笑道,“再打最后一回。”

“咋?戒赌了?”

“呵,要走啦。”沈姐脸上的笑容有些不自然,“生意不好,要关门大吉了。”

钟夏眉头微蹙,道,“不是挺好么?”

“咳,好啥呢。”沈姐苦笑,“一天天辛辛苦苦的,赚的钱都给房东了。瞎折腾,还不如去上班,好歹旱涝保丰收。”

“找到工作了吗?”

“还没有。”沈姐又爽朗的笑起来,“再说吧,还能饿死是咋。大不了去给人卖力气,顺便减减肥,哈哈。”

正说着,李若兰端着饭从楼上下来。看到沈姐,笑道,“吃了没?”

“我吃过了,你赶紧吃,吃完打牌。”沈姐道。

“哈哈,好。还真有些手痒了。”李若兰道。

沈姐又提及关门找工作的事情,李若兰脸上的笑容微微僵硬了一些。相处的久了,忽然要分别,竟是有些不舍。

沈姐抱怨着生意不好,抱怨着网商的残酷环境,抱怨着房租太高,抱怨着顾客难伺候……从来心宽体胖的沈姐,难得如怨妇一般。

没几天,沈姐的服装店,就人去房空。卷帘门外,也贴上了“出租”的字样。喜欢打牌的李若兰,也闲了下来。沈姐走了,竟是找不够牌手了。又赶上老周病了,超市也没开门儿。

“老周到底啥病啊,这都多少天了,也不见开门儿。”李若兰吃着饭,喝着小酒,抱怨了一句。

钟夏道,“几天没见着了,不清楚。要不你打个电话问问看。”

“行吧,吃过饭吧。”李若兰又道,“新房要晾几天啊,不是说好墙漆没有甲醛吗?”

“急啥。”钟夏笑道,“这里住着不也挺好么?”

“好个屁,床那么小,挤死了。”李若兰抱怨了一句,之后又微微一呆,低着头喝酒。

钟夏也沉默了下来。

原来的钟夏的被褥,早已洗好晾干了。只是床上堆满了各种杂物,一直没有收拾。俩人也就一直挤在一张小床上睡。李若兰没有提过让钟夏“滚蛋”,钟夏也没有主动“搬走”。

吃过饭,李若兰拿起手机,拨通了老周媳妇的电话,聊了一阵儿,之后才回了房间。钟夏已经躺在穿上休息。李若兰坐在床沿上,叹了一口气。

“咋了?”钟夏问。

“老周得了癌。”李若兰道,“肠癌晚期,怕是够呛了。”

钟夏很意外,一时间竟是不知说什么才好。

“你能帮帮他吗?”李若兰道,“毕竟邻居一场,两口子也挺好的。”

钟夏摇头,“我又不是神仙,不是什么麻烦都能解决的。”

李若兰又是叹气,爬山床躺下,双手垫在脑袋下,望着屋顶发呆。“忽然想起以前看过的一个东西,说是你觉得你死那天,会有多少人伤心流泪。”

钟夏没有吱声。

李若兰继续说道,“如果我死了,你一定会很伤心的,对吧?”

“嗯。”钟夏应了一声,“这么多愁善感干啥。”

“呵,就是忽然觉得……挺凄凉的。人呀,命好脆弱。今天还好好活着,明天说不准就挂了。”

钟夏却有些不以为然,以前上顿不接下顿,每天都可能饿死的时候,他就早已看淡了生死。笑了一声,跟李若兰打趣道,“那如果哪天我死了,你会伤心吗?”

“肯定啊,我们是好朋友啊。”

“嗯,也是,那我就要好好活着,免得你伤心。”

“嘁。”李若兰笑了一声,转脸看了看近在咫尺的钟夏,闭上眼,笑道,“睡觉。”

一觉醒来,李若兰先打了个哈欠,之后迷迷瞪瞪的睁开眼,发现自己正侧身抱着钟夏, 一条腿还跨在钟夏的身上——没什么好尴尬的,早就习惯了。李若兰揉了揉眼睛,直接从钟夏身上翻过去,拖拉着拖鞋上厕所。

洗漱回来,看到钟夏已经起床。李若兰道,“抽空去看看老周吧,就在县医院呢。”

“那直接过去吧。”钟夏道,“县城里随便吃点儿早餐好了。”

“也行。你赶紧洗漱。”李若兰道,“我选几样礼物。”顿了顿,又道,“再给几百块钱吧。”

“你看着办吧。”钟夏说着进了卫生间。

片刻之后,俩人提着礼物上了车。李若兰驱车赶往县医院。到了县城,随便吃了点儿早餐,又去看了看老周。老周明显憔悴了许多,老周媳妇的脸上,也多了皱纹。几天不见,仿佛两口子都老了很多岁。提起老周的病情,老周媳妇就忍不住抹眼泪。

原本计划里是早去早回,只是看着老周两口子的可怜,又不好马上离开。聊着聊着,就过了晌午。等回到店里,已经中午了。

李若兰看一眼旁边关着店门的超市,对钟夏道,“听老周媳妇那意思,这超市,也干不下去了。”

“嗯。是啊。”钟夏道,“好在盘出去,还能落下点儿钱。再加上医保,应该是够用的。”

李若兰答应了一声,帮着钟夏开了店门,打扫了卫生,懒得在做饭,便去街上饭店去买。正赶上饭点儿,排队买烧饼的人很多。李若兰排在队尾,看着街上的各色人群,又看了看辛苦打烧饼的夫妻,想起沈姐关了点,老周家的不幸,心情甚是低落。

买了烧饼,又买了烩面。回到店里,站在店门口,看到正在忙碌的钟夏,忽然又想起了那烧饼店里忙碌的两口子。

竟是感觉很温馨。

吃着饭,李若兰忽然说道,“想想时间过得真快,我都快三十岁了。”

钟夏笑道,“身体年龄看起来也就十七八。”

李若兰笑了笑,“老咯。”

“呵。”

吃过饭,李若兰回到楼上洗衣服。翻腾的时候,忽然发现了几盒东西,愣了一下。头一个念头,就是钟夏这小子居心不良,居然准备了这东西。之后才想起这些东西是自己上次跟崔晓逛街时免费拿的。

看了一眼保质期,李若兰咧了咧嘴。

再不用,就过期了啊……

呼——

想什么呢!

赶紧洗衣服。

天儿越来越热了,洗个衣服都能洗一身汗。李若兰冲了个凉,套上一条轻薄的长裙,一身清凉的下楼。看一眼火辣辣的太阳,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钟夏该过生日了。

傍晚约了崔晓吃宵夜。

李若兰问崔晓,“我有个朋友要过生日了,你说,送他啥好呢。”

崔晓笑起来,看着李若兰,嘴巴里啧啧有声,“看来是春心动了哦。”

“嘁,胡扯什么呢。”

“不承认啊?”

“废话。”

“你说实话,你这个朋友,是不是个男的。”

“呃,是啊,就是朋友,别想歪了。”

“只是朋友而已,过个生日,随便送什么礼物不行?”崔晓眯着眼睛,意味深长的说道,“何必还要我给建议?”

李若兰哑然。

崔晓不是个咄咄逼人的女孩儿,笑着又道,“呐,要是普通朋友呢,抽烟的话,送个打火机啊,或者陪着搓一顿就好了嘛。要是喜欢的男人呢,送条领带好了啊。送领带,表示把男人拴住了,再也跑不掉了。”

“还真是胡扯。真想拴住了,送条狗链子好了哇。”

崔晓忍不住大笑,“那也行。”

隔天,吃了晚饭,李若兰丢给钟夏一个礼盒。“送你的生日礼物。”

钟夏接过礼盒,摸索了一下,“什么啊?”

“不是啥值钱东西。”李若兰道,“昨天逛街,正好遇到商店打折促销。一条领带,只要九块九。”

钟夏哭笑不得,“我都没西装,你送我领带干啥。不过,还是谢了。”把礼盒放在一旁,钟夏继续吃饭。“今天上午,我爸打来电话了。”

“哦,咱爸说啥?”

“我……咱爸……他说咱姑妈回来了。”

“姑妈?”李若兰这才想起,钟夏还有个姑妈,一直在外地,从来没有回来过。“咋突然回来了?不会是在外面混不下去了吧?”

“恰恰相反,咱爸说是发了财,要请一家人吃个饭。”钟夏道,“算是衣锦还乡吧。”

“啧啧,你没别的亲戚了吧?这隔一段时间冒出来一个,没完没了的。”

“没了。”钟夏笑道。

“咱奶奶是去世了吧?别突然哪天又冒出来,那可是要把我吓死了。”

钟夏苦笑,“不会的,新时代里,没有‘诡’怪。”

“那就好。”李若兰笑道,“啥时候吃饭啊?咱们去吗?”

“去吧,到底是亲姑妈,一家人都去,咱不去不合适。”钟夏想了想,又道,“到时候,你收着点儿脾气,要是谁说了啥不好听的,你也不用在意。搞得大家都不好看,没意思。”

“嘁,我又不是小孩子,懂的。”李若兰道,“对了,那个卖爆米花的,不会去吧?”

钟夏脸色微微一变,又笑道,“不会。”

“那就好。”

“少喝点儿酒。”

“我这酒量,一斤不倒。怕什么。倒是你,别到时候一上头,喝傻了。”李若兰一脸嫌弃的给了钟夏一个白眼,“你这打小缺爱的家伙,看到一家人其乐融融的聚在一起,指不定就脑子一热喝多了。”

钟夏呆了呆,咂舌道,“还真有可能,你到时候劝着我点儿。”

“我管你。”

“真不管?”钟夏打趣道,“就不怕我酒后乱性?”

“最好你真这么带种的。”

和李若兰相处久了,钟夏很清楚,李若兰说这话,可不是什么激将,而是威胁。他相信,自己真要是敢这么干,可能需要住院养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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