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请让我也加入吧。”

斩六不可置信：“小信……你怎么能？”

我：“做这件事的人必须要是猎尸者，被蜜蜂蛰到可能会变成活尸人。这是只有我们能做到的事。也是我们作为猎尸者必须承受的罪孽。”

旦夕镇的活尸人需要蜂蜜，为了维持面前的和平，我必须要这么做。

斩六扭捏了一番，说道：“好吧。我也来帮忙。毕竟受了镇长不少照顾。”

这之后的一段时间，我和斩六一直在帮助王氏兄弟维护蜂蜜园。而陈敦敦仍然往池忆瑛那里跑。我们把蜜蜂园的事情告诉了她，她没有表现出反对，但也没有和我们一起出现。

每隔几天的凌晨，我和斩六会在王瑠的指导下，背着已经被控制的活尸人上山。斩六总想偷懒，借助触手把他们抛上去，被王氏兄弟的眼神攻击以后，不得不换了方式，乖乖背着活尸人往山上走。

包裹活尸人的材料是一层层透明塑料，总让我想起保鲜膜包的肉，其实他们的外面还扎了一层厚稻草。是斩六一次抛卸包裹，弄掉了稻草。可能就是从那次开始，斩六再也不提累了。

我们将他们连着稻草绑在藤蔓上。蜜蜂会围绕他们的身体，用黑色的黏液在他们的身上结成一个蛹的形态。随着蜜蜂不断地叮咬，稻草和塑料会慢慢碎裂溶解，变成液体滴落下来。最后和地面融为一体。

接着我们会在这里呆上一天，看着蜜蜂反反复复地叮在上面。

最大的那颗树上有一个巨型的黑蛹，看起来和其它的蛹一样，但我知道，里面的液体少的多，也粘稠得多。

如果仔细观察，蛹的形态也不是完全的梭形，更像是六角的长菱形。

里面是伪装好的蜂房，在半下午时，王瑠会刺进一根导管，将蜂蜜导到已经准备好的玻璃瓶子里。然后将瓶装的蜂蜜用茅草扎好，傍晚时分运下去。

整个过程看起来简单，事实上麻烦到不行。

尤其是采集蜂蜜的那一刻，蜜蜂们好像非常不喜欢别人拿走蜂蜜。总要在我的身上刺两下。就算我不是一般人，不会因为被蛰一下就变成活尸人，还是会感觉针刺一般疼痛。现在我才明白王氏兄弟那可笑的面具和披风到底有什么用。

活尸体通过蜇人的方式转化成活尸人，抓化成功的概率大概在50%左右。

猎尸者的身体经过了免疫，不会被转化。

但这也是之前的情况。公司大厦里出现的三角形头颅活尸人可以将猎尸者转化，并且跨过24小时的完全转化期，让猎尸者走向完全兽化的阶段。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也很难相信陈瑶能够变成三角形头颅的活尸人。她说自己被研究所改造，可是研究所为什么要做普通人的研究？还是说她生而特殊？

当然，也可能是活尸人在发展的过程中，找到了更好的机制。

有时候我会有很悲观的想法，我根本赶不上活尸人的变化，这世界说不定会被活尸人所取代。

不过现在还没有，即使在允许活尸人存在的旦夕镇也没有。

只要还存在着规则，世界就不会崩塌。

而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维持这种规则，虽然我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有这种能力。

我：“你们就不怕这些蜜蜂叮到小朋友？”

如果是抵抗力小的小孩，大概一被叮到就会变成活尸人。

王瑠：“不会。森林里有女王蜂，它们不会离开女王蜂往山下飞。而且森林离下面很远，蜜蜂就算飞出一小段，也会被我们发现。”

王琦：“你们不必杞人忧天。没有一点觉悟，我们怎么可能会维持旦夕镇的和平。你们进来容易，出去却难。整个小镇，掌握出镇路线的人不到十个。最近外面比较乱，连进来的路也做了伪装。”

斩六惊叹：“就连蜜蜂也飞不出去？”

王武：“当然，我们有异能……”

王瑠：“小武！”

王瑠制止他继续往下说，就算是现在，他们也防备着我们。让我们帮忙，何尝不是监视着我们。

我：“森林里的动物和昆虫也是你们清除的？为了不让活尸体转化其它动物和昆虫？它们不会忽然出现，扰乱你们的搜查。”

王瑠：“不，他们不是我们清除的。是它们自己跑掉了。”

动物比人类敏锐得多，它们发现了蜜蜂的能力，为了不让死而复生的个体在中间蔓延，它们只能消失。可王瑠接下来的话，再次打破我的猜测。

王瑠：“活尸体的体质无法轻易传染给其它生物体，现在能够存在的生物只有蜜蜂和人。其它感染的都会迅速死亡，而且死的很快，就算小范围的传播，也只会让受体迅速死亡，别提复生了。”

迅速死亡……找不到原因的死亡……

一种怪异的感觉在我心头蔓延，关于活尸人，活尸体，我一定遗漏了什么……

我：“旦夕镇是什么时候建立这种模式的吗？”

王瑠：“具体时间我不知道，从我来旦夕镇……大概两年多。”

我：“蜜蜂是什么时候带到山上来的？”

王瑠：“这我不知道，不过饲养蜜蜂是从一年多以前。”

在可能的世界发生可能的事，也仅仅是可能，我证明不了什么……

斩六：“怎么了小信？你的脸色好难看。”

有一个非常可怕非常冷酷的想法在我心里生了根。同时还有一段记忆在我的心中被唤醒了。这是在我脑子里反复播放，刺痛我的记忆。我已经尝试着忘记了，但所谓恐怖之事不会因为我想忘记就轻易消失。

一旦想到，这些想法就萦绕在我的脑子里挥之不去。

我：“我要去找池忆瑛，你们别跟来。”

我一路跑下了山，脚步很快，心里砰砰打鼓。

如果我想到的是真的，那么旦夕镇的人也太可怜的。他们自己一定毫无感觉。

我推开了池忆瑛的门，她的表情有一闪而过的惊讶。她穿着夸张的大裙摆裙子，层层蕾丝从裙角一直蔓延到领口，腰封将细腰紧紧拉扯，我简直无法相信她能够在紧绷的布条下呼吸。

没关系，她是活尸人，即使不呼吸也不会死。可是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溶解掉的话，一定不会活了。

她倚靠在房间内唯一一张椅子上，桌上还点着蜡烛。外面其实很亮，只是房间里拉着遮光窗帘。

仔细想来，除了教堂的那次，我一次也没在外面见过她。

她的脸纤巧精致，总让我想起日本的女儿节人偶，可她却将其隐藏在层层妆容之下，让我看不清楚她真正的表情。

池忆瑛：“陈敦敦刚走。”

我：“我不是来找她，我是来找你的。”

池忆瑛看了看自己的脚尖，忽然噗嗤一笑。

“我竟然这么受欢迎，可是我喜欢年龄大一点的。”

她总是喜欢跟人开玩笑，可是我却无法顺着她笑出来。

我：“森林里的蜜蜂是你安排的吗？”

池忆瑛：“我不明白你的话。”

我：“那我换个问题。你是否为了饲养森林里的蜜蜂，圈养了旦夕镇的人？”

我的声音颤抖了。这是最可怕的情况，如果这是真的，我们所有的一切都好像是发生在恐怖的故事里。种下作物的老妖婆，吸引了看了作物的农人。等到农人受不住诱惑来挖作物，就被当成饲料埋在田里……

明明是听过无数次的故事，我们却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是农人。

池忆瑛：“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我：“为了源源不断的蜜蜂。你作为活尸人想隐藏气息很难。如果有了蜂蜜，就可以正大光明的行走在外面。不仅仅是你，你的下属也会死心塌地的跟着你。可是蜂蜜的数量不定，本身又有一定的危险性。除非你找个地方圈养。”

公司所在的大厦被袭击，一夕之间所有在籍人员全灭，我以为公司会过很久才重新振作。可是出乎我的意料，公司只用了一天就集结了能够追击我们的人。

所谓组织，不会因为一些人一件事就消失。反倒在事情发生时，才体现了组织的强大，迅速的反应，让我们措手不及。

池忆瑛是完全兽化活尸人组织的老大，她手下的活尸人虽然有理智，但却没梦想。如果她能够掌握蜂蜜的供源，可以让那些活尸重新融入社会。他们会死心塌地，为她付出所有。

池忆瑛：“你可以这么想。但我的目的不在于此。饲养蜜蜂的不是我，而是整个旦夕镇。我只是帮助他们找到销路。每一个旦夕镇的镇民都知道森林里发生了什么。不信你可以问问小孩子。他们都知道不该去山上，更不去进入森林深处。因为森林里有银发的小孩。”

银发小孩的故事再次出现，森林又变成了他的栖身之地。她还能通过故事来达到操纵人心的目的，从一开始我就小看了池忆瑛。

这是狡辩，池忆瑛出现在这里绝非巧合，她和周罗裳一开始就达成了协议。

我：“你知道那些被当成饲料的活尸人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吗？”

池忆瑛：“不知道，我也不关心。身体不动了，就会被王氏兄弟摘下来直接处理，我连看都不会看。怎么了，跟你有关系吗？”

她看都不会看，说得真轻巧，如果我也可以和她一样，能够轻轻巧巧的忽视别人的生命。那一幕也就不会停在我的记忆里了。

我：“他们的内脏会融掉，不止是内脏，所有的一切都会溶解，最后的形态就像是个皮肤袋子包裹住了内容物。”

没错我知道，我清楚的知道。我在学校的后山看到过。

一切早已注定，我和被活尸体感染的身体早已邂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