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什么，审判安渡因的会议拖到太阳快落山才召开，安渡因正考虑安雯现在怎么样了以及今晚有没有断头饭吃，十几个大汉便推门而入。

尽管从软禁房间到会议室只有二三百米距离，安渡因手上戴的还是对天赋者专用的禁魔镣铐，炽天使天牢和战区贤者安塞尔仍亲自到场，与十几名精锐战斗员一起，一步步把安渡因送到指定地点。

会议室的门外，安渡因瞥见了心如火燎的小秋，两名修女正陪着她，同时也是监视和调查。

碍于押解团队“擅自接近者格杀勿论”的可怕气场，小秋没能与安渡因说上话，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从自己眼前走过。

身着反魔法重甲的战斗员分列房门两侧，安塞尔和天牢一左一右把安渡因送进房间。回身关门前，安塞尔突然想起了什么，小声问门旁的下属：“犬山呢？我不是让她看着嫌疑人吗？”

下属掀开面甲，凑过来在他耳边低语起来。

“什么？被临时抽调去别的任务了？谁这么大胆子？哦，王维娜啊，那没事了。”

安塞尔耸耸肩，习惯性地叼上一支烟，回头看了看纷纷入座的炽天使们，又默默把烟塞回口袋里。

说起王维娜，和贤者也是多年的老同事了。本来年轻有为的她可以晋升贤者和安塞尔平起平坐的，但其执意要战斗在第一线，所以至今还只是个二阶指挥使。

［搞什么名堂啊，本来还想邀请她一同出席的。算了，随她去吧，有犬山看着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

这么想着，安塞尔将注意力转回到会议上，最后一个入座。

会场蛮宽阔的，有几十平米大，布置得像法庭，靠南的位置拼了几张方桌供炽天使等人就座，正对方桌几米远用临时围栏拉了个站位，连把椅子都没给安渡因配。

与真正的法庭不同的是，这个房间没有陪审团和听众的席位，安渡因也没有辩护律师。与其说是审判会议，倒更像刑罚宣判。

待安渡因于围栏中心站定后，天牢还谨慎地在其周边构筑了一层结界，这才走到方桌后就座。

安渡因观察了一下做次，有点出乎意料的是，坐在七人正中间的不是天牢，而是布瑞茵。那个孩童面孔的炽天使坐在方桌后，只勉强露出肩膀以上部位，而身高在一米八以上的天牢和安塞尔分列其左右，对比一下子就很明显了。

天牢左侧，是赵家千金，她看上去有些无聊；再往左，就是一个月不见的雷霆，伤后复出的她穿搭比以前更潮了。

在安塞尔右边，是月神之锋部队的影魔。这个人安渡因不怎么熟悉，不过既然能进那个部队，一定是心狠手辣的狂信徒。

此刻，影魔正有意无意地用长指甲搔刮着脸上的银面具。因为面具的关系，无法判断他的表情，但那双眼睛，绝对是像锁定着猎物一样狠狠盯着安渡因的。

影魔再往右的座位空着……啊不对，是坐了一个相貌平平无奇的粉发女孩，存在感极低。安渡因还稍微思考了一会儿那稀薄的存在感究竟是魔法还是异化，不过不一会儿就懒得去想了。

［新晋炽天使吗？安雯好像没有介绍过她。也罢，既然是末席，说明她没有什么话语权，纯粹过来站场子撑气势的吧。］

为首的布瑞茵左右看看，确认七人都已准备就绪，便开始主持会议：

“那么，让我们正式开始吧。应高阶祭司——纯洁者拉兹瓦尔之托，我等六名炽天使支援第三区奈落城战区，协助调查审判者复出一事。视会议结果，我等有权对嫌疑人当场予以制裁。下面先请贤者安塞尔先生阐述事情经过。”

安塞尔冲布瑞茵点点头，不紧不慢地开始了陈述。之前他听取过十六夜、王维娜、安雯、犬山等多人的供述，又和安渡因本人深入交流了一番，最后梳理出的前因后果相当有条理。

他从不久前露娜小队遇害说起，到途径第四区的王维娜收到安雯的求助，再到最近空艇坠毁、获救的安渡因被十六夜指认为凶手，加上对安渡因的补充说明，虽然言简意赅，却也说了足足十几分钟。

连安渡因自己听了都感慨：最近遇到的事太多了。

原本就昏昏欲睡的赵静聆听完，更加没了兴致。她不客气地问安渡因：“所以，作案时间对不上。你真不是那个审判者？”

安渡因坦诚地回答：“人不是我杀的，但审判者确实是我。作案的那个冒牌货本来是寄生在我体内的一只幻魔，后来因为一次意外，它偷走了我的身体，这段刚刚贤者也讲过了。”

“那次意外我曾亲历，”雷霆适时地为安渡因站场，“围剿A级幻魔IOB—036剧团长那个鳖孙……”

雷霆尴尬地弹了弹颈上的发声项圈，接着说：

“在围剿幻魔的时候，安渡因先生接受过高强度血月光辉的照射，之后就出现了与他容貌相同的复制体，并且那个复制体很快就不知所踪。之后安渡因先生因为罢工在第四区滞留了数周，这期间复制体完全有可能潜入奈落城并作案。”

天牢用食指关节敲了敲桌面，转过头对雷霆说：“修女姐妹，请不要省略一些重要内容。你的任务报告中说你在遭到剧团长袭击后重伤昏迷了，之后的这些事情，你是听你那个前治安官朋友讲述的。”

“阁下是在怀疑他说谎吗？”雷霆一手撑着桌子，几乎就要站起来。也难怪她如此冲动，毕竟天牢身为“月神之眸”的统领，专门负责对神职人员的工作进行查纠。要是真让他深挖起来，那“黑暗骑士”的暴露只是时间问题。

天牢和善地笑笑，摇着头说：“我只是给在座不知情的各位提个醒，这次审判事关重大，一定不能漏掉任何细节。雷霆姐妹如此激动，难不成那次任务你还包庇了一只幻魔吗哈哈哈哈……咳咳我开玩笑的……呃，当我没说。”

所幸，雷霆难看的脸色完美融入了众人对天牢式幽默的鄙夷中。西莉卡捂着脸吐槽道：“果然是连月神大人都救不了的幽默感。”

当然，一如既往的没人理她。

布瑞茵将话题引回正轨：

“所以你认为，目前你检测出来的幻魔体质，是因为那只新生幻魔和你互换了身体？”

“完全正确。”安渡因爽快地点头。

赵静聆急急忙忙地插嘴道：“那你和那家伙到底谁更强啊？我听说你虽然幻魔纯度高得让鉴魔石爆炸，实际一个强袭修女就能把你放倒？”

“要说战斗力的话，确实是冒牌货更强一点，呃，强亿点，”安渡因不甘心地承认，“他偷走了天赋者的身体，又有和我相同的战斗记忆，理论上是拥有我巅峰时期的战斗力的。”

“啊——所以说他到底在哪里嘛！好想和他打！”赵静聆郁闷得只想在地上打滚。

安渡因思忖：［该说不愧是纯种赵家人吗？武痴，没救的那种。不过既然我不是她的目标，她应该不会倾向于投我有罪吧。］

安塞尔略一倾身，偏向布瑞茵一侧：

“炽天使大人怎么看？这种人类与幻魔互换身体的情况有可能发生吗？”

布瑞茵点点头，又摇摇头，沉声道：“没有类似先例，但幻魔的能力不遵循基本魔导法则，理论上是可以的。”

他转向安渡因：“那么，既然你坚称自己是审判者，你可愿意承担破坏降神仪式、叛离教会的罪名？”

“我不愿。”安渡因斩钉截铁地回答。

“哈！”

一直沉默的影魔发出不屑的笑声。

西莉卡撇了撇嘴道：“敢做不敢当吗？一点都不man啊。唉，也难怪，当初竟能捅这么大篓子，刚听说的时候人家也是吓了一跳呢。”

在本次会议之前的小会上，天牢已经得到拉兹瓦尔的许可，向新晋炽天使们讲述了十年前的事故。

获悉这一惊天秘密，年轻炽天使们自然是震惊万分。安渡因在西莉卡的眼里直接被打成了崩撤卖溜的铁渣男，只是雷霆依然坚定地挺他就是了，毕竟也算是过命的交情。

布瑞茵也显得有些意外。从前自己和审判者打交道虽然不多，但印象中他还算个热血的汉子，怎么会表现得如此懦弱、畏惧认罪？

他向前坐了坐，冷声提醒道：“铁证如山。”

仿佛怕炽天使们听不清一样，安渡因昂起头，一字一顿地大声宣布：

“我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