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模样的符偶自二楼走下,朗声道:“诸位贵客久等了,现在可上二楼。”

陈亦抱着旁观的心态,不急于上楼,那林家小娘的丈夫沉不住气,快步越过管事,走上二楼,林家小娘紧紧地跟在身后。

秦非业紧随其后登楼。

其余几桌茶客也起身登楼。

除陈亦外还有一桌不急于登楼,是位容姿俊美的男子,脸色苍白,眉目英气不足,慢悠悠地品味手中茶水。

陈亦侧头望气。

奇怪,明明是男子,其眉心飘渺岚雾未免阳气不足,若阳缺阴盛,陈亦自可断定他女扮男装,不过,他连阴气也是不盛,假若无什么精妙道法作祟......

阉人。

陈亦想到这两字,觉得可笑。

那阉人抬眼对上陈亦目光,阴柔一笑。

陈亦直觉心拔凉。

阉人放下茶碗,一手捻动纤指,踱步走来,低头问道:“这位公子还不上楼?”

陈亦笑问:“我说我是塔主,你信不?”心中有点不着调的猜测。

阉人报以一笑:“公子说笑了,我才是塔主。”

阉人挥挥手,几位茶女来到跟前,施下万福,柔柔地喊了声老爷。

他道:“以公子修为,塔外的山市无甚能入眼吧,既然如此,何不上塔一观?”

陈亦心里那不着调的猜测成真,深吸口气道:“既然塔主盛情相邀,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

陈亦边上楼边思忖这阉人塔主的来历,世上阉人练气士本就少,能办下山市的阉人练气士更是少之又少,这塔主莫不是是哪位有龙阳好的老不死养的禁脔?或者...是齐廷眷养的阉人练气士?

陈亦更倾向于后一种。

登上二楼,景象与楼下茶馆迥然不同。

六七木桌椅,十数美酒陈列,一间酒馆,与市井寻常酒馆一般无二。

这便是贩卖塔主精挑细选的上乘灵物的二楼?

不止陈亦如此疑惑,其余的练气士亦面面相觑,嘀咕不已。

阉人塔主不止何时上了楼,从二楼后厨处走出:“诸位道友,本人便是此次山市的塔主。”

“见过塔主。”

“见过塔主。”

“见过塔主。”

...

众人错落行礼,阉人塔主作揖回礼。

“诸位不必疑惑,本人细选的上乘灵物暂且收起罢了。”阉人塔主明白众人所惑为何,“比起本人的灵物,还有件事更为重要,同此事想比,那些灵物不值一提。”

“敢问塔主所为何事?”林家小娘的丈夫忙问道。

“此事对各位有利无弊,”阉人塔主平和道:“本人昔年蒙受西北古寺明光寺一桩机缘传承,只因已身缺陷无法承继衣钵,故请人算卦后,依卦言办下山市,以此寻觅有缘人。”

话语至此,陈亦见前头的秦非业双手合十,念念有词。

一旁的茶女端出盛水的银盆,阉人塔主这时道:“明光寺高僧遁入空门前,亦有家室,解卦人言明今日其亲族会至此山市,本人认为,所谓有缘人,到底是其亲族最合适。”

在场众人一片哗然,不过本就事出突然,没几个人过分在乎,只有秦非业以及那林家小娘的丈夫脸色微变。

盛水银盆为滴血认亲之用,阉人塔主取出六环锡杖,陈亦得见锡杖真面目,二股六环,为地藏式,杖顶智慧珠,锡杖以铜制,全杖鎏金,长且重,轮心佛光佛莲皆有,独不见佛,是整根锡杖惟有的一点异处。

地藏式的锡杖...这可没多少僧人能拿得起,秦非业所说明光寺出过高僧应不会假,陈亦心里敲定那高僧修为在中乘初禅之上,能有此境,毫无疑问是晓通佛理的高僧,不知念经几百,木鱼几万声。

阉人塔主取出柄青蓝匕首,锡杖杖头悬于水盆上,缓缓切下一点,陈亦定睛一看,切下的仅仅是血迹,而锡杖毫发无损。

这人练过刀?还是光凭神识,亦或是惟手熟尔。陈亦诧异。

“还请诸位不吝啬一滴血。”阉人塔主抬手做请。

纵是法力高深的邪魔外道,只要不是心头血,便无法以一滴血牵动什么命理。

秦非业上前一步:“小女名秦非业,由我先来吧。”

“请。”

秦非业拿起匕首,伸出食指割开口子,一滴蓝血落下。

蓝血徘徊,久久不能与血迹相合。

秦非业早有预料,自己为阿修罗,同明光寺高僧有血缘关系的可能小之又小。

“只能说缘分未至。”秦非业嘀咕道。

秦非业退开后,几位练气士接连上去滴血,银盆的水换了数次,那点血迹如定海神针般沉在水底,几次换水仍未逝去。

林家小娘的丈夫似在低头思忖,一只手五指置于另一手掌心处,迟迟不上前。陈亦倒是有些好奇,他打什么注意。

待大半练气士滴血试过后,仍未找出高僧亲族,仅剩几人,林家小娘的丈夫终于上前,对阉人塔主作揖道:“鄙人林言性,斗胆一试。”

“请。”阉人塔主道。

林言性举起匕首,往手心割开口子。

血液滴落,围绕血迹缓缓旋转,俄而,血液在螺旋中靠向血迹,众人目光惊诧,此人难道是高僧亲族?

只见血液与血迹粘到一起,血液裹住血迹,林言性松了口气,正欲抬头作礼。

阉人塔主举起匕首刺去。

林言性大惊失色,赶忙后退,然而匕首去势极快,瞬息间,林言性的手掌落地,血淋淋一片。

林家小娘脸无人色,反应过来后惊声尖叫,向林言性扑去。

阉人塔主狞笑道:“忘了提醒各位,勿要施些见不得光的小手段。”

林言性面无血色,慌忙点穴止血,由妻子搀扶着到一旁坐下。

陈亦在林言性滴血前全然看不出他使了术法,惟有滴血后方见端倪,这等遮蔽手法,也无怪他有自信暗使手段了。

林言性后,已不剩几位练气士。陈亦心抱早点完事,带小狐妖见世面的想法上前。

陈亦随意滴下一滴血。

血珠直直下落,坠入水中。

而后,陈亦挑了挑眉。

血迹缓缓上浮,主动撞上血珠。

二者合而为一,融为一体。

武朝开国时,曾有明光寺高僧转世天子的传闻。

陈亦记起那阿修罗女子说过的传闻。

而自己是前朝太子。

阉人塔主微微躬身,死死按捺住激动表情,毕恭毕敬地传音道:“奴才宋迟阳恭迎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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