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渐远,山间习习春风喜人。

终归还是没敲打出小娘的芳名,瞧着少女模样,估计年方二八,她身子骨的纤弱稍稍萦绕,不如单薄的姿容令人印象深刻。想到她额头欠缺的梅花妆,陈亦一阵心痒,侧头看了眼身边的小狐妖,后者姿容无疑更胜一筹,额上三瓣梅花常由自己落笔,身子上,还是那小娘要更高挑些,能初见起伏,殷听雪则勉强够到自己胸腔,矮半个头,只能说玲珑可爱吧,说起来,这狐狸近来丰腴了几分,肚子上有层薄薄的赘肉.....

“呀。”殷听雪被无端端拍了下肚子,有些不解又委屈地看向陈亦。

陈亦拍了就拍了,全然没有道歉的意味。

服软的从来只是自己,殷听雪小声道:“莫要轻薄我啦...”

.........

“小心点,这里野坟挺多的。”

虞咏城郊外几里有乱葬岗,野坟零散,被手臂长的杂草遮蔽围绕,殷听雪刚被绊了脚,所以印象特别清晰,还有些草草葬下的,十来年风吹雨打,立下的坟碑木桩早不见踪影,能被绊倒,说明是近几年的,运气好的留下个小土坡,殷听雪听陈亦这么说后绕着路上的土坡走了,又瞧见草丛里探出一角的石碑,没来由地想起昨日的细雪,春雪漫不经心地飘落,纯粹的色彩转瞬即逝,想来前年是同一般的景色,明年的亦会差不离,那些尸骨还埋在那里,化为黄土,却年年都有细雪飘零,万物复苏。

殷听雪怀揣春牌,莫名觉得暖流淌过。

陈亦没察觉到这细微的醍醐灌顶。

虞咏城近了,景致自然与小县城大不相同,是方圆百里的大城,东边一带,多由士子或富商定居,不少路段填上青石板,北城区被水道与东城区串到一起,多是酒楼、茶楼、勾栏之地,每到元夕时燃灯的画舫横满一江,如繁星坠水,各富商麾下的勾栏花船自然是最绮丽的景色,陈亦忘不掉这繁华景象。自己前世在虞咏城学过刀,是场大机缘,将自己眨眼间从东洲送到南洲,习了点凡间武人的把式,融汇在剑里,一跃成同境佼佼者,然而余生境界止步不前,再也无法寸进一步。

相形北城区、东城区,南西两地有些不值一提,同样有水道,皆是启陵江的支流,多为走夫贩活所住,西城区还有臭名昭著的野狗庄,陈亦学刀时身上寒碜,常去两地方睡觉,一是野狗庄,二是勾栏,野狗庄昔年曾安置洪灾难民,他们在这扎了根,除此之外,各种来历不明的货色也时常光顾,还有些生在野狗庄的本地人,又杂又乱,叫“野狗庄”很是贴切。

二人进城后径直去往北城区。

“我们不仅在这里过元夕,还要住上一段时日,你有个未曾谋面的妹妹在这城里。”北城区鱼龙客栈上房,陈亦同殷听雪交代道。

“是哪家的姑娘吗?”殷听雪习惯了他轻佻的话语。

“姓景的,住野狗庄。”陈亦顿了顿,补充道:“以前教过我刀。”

说的是以前,其实是前世。

殷听雪“哦”了声。

时候还早,此刻不过午后不久,这时间上勾栏没意思,姑娘们的鼓瑟没精气神,强摆好脸色,消遣后说不准背地里骂几句,去了纯属花钱找罪。新年流流,陈亦打算带殷听雪去逛逛此城的百年官府:城隍庙,一地知府三年一任,城隍一位足有百年甚至上千年不改,城隍的铁打如假包换,知府比流水还流水,知府还得受底下官差能吏掣肘,城隍大抵是一言堂。

城隍庙在文定坊,毕竟是虞咏城的城隍庙,与昨日的县城隍不能并论,庙宇层层复叠,足有三层,轩昂华丽,满目尽是朱红色,飞檐深灰,牌匾悬挂顶楼正中,金漆的“城隍庙”三字,尽管已过了拜城隍的时节,周围依旧热热闹闹。

陈亦指使殷听雪给城隍专门上了香,又给文武判官、各司大神...一并上香,殷听雪没什么好祈福的,来来去去还是那套。

回客栈时途径勾栏,陈亦颇为怀念地眺望青楼林立的街道,硬是拉起殷听雪走这条花香四溢的街道。

“看见没,那是红湖楼,我以前常去那,这一条街上的基本都去过,不过那家去得最多,比起别的勾栏,这家女子丰韵得很,姿色也压别处一头。我以往练刀时落魄,便去红湖楼逛一趟,睡一晚后兜里就多几钱银子。去别的勾栏也有,只是这间勾栏的姐姐们大方,有时以几两来记。”

殷听雪怔了怔,还以为他要吹嘘什么风流韵事,没想到听到是这等奇葩。

陈亦指着自己的眼睛:“我有桃花眼呀。”

陈亦放开殷听雪的手,她识趣地跟在身边,陈亦柔声絮叨道:“听上去我全占便宜,其实一开始很苦,我以前在东洲就这样干了,仗着有副好皮囊,上勾栏换饭钱,年少不会说话,闷闷讷讷的,一晚就几十文,去勾栏去多了,管事的瞧上我,拿钱买下我,送到...呃,龙阳的院楼。”

“你、你难道!”殷听雪一脸震惊,她怎么也想不到陈亦竟然...回过味来,又觉莫名的有趣,噗嗤一笑。

陈亦敲了下她脑袋,没好气道:“想什么,我溜了,那时就会一点小术法,白拿了笔银钱,后来流转各个市镇的勾栏,多多少少也学会了撩拨女人心。”

话音刚落,身后走来位雍容贵气的女子,不小心轻撞到陈亦肩头。

陈亦这会倒是有礼得很,转头道歉。

雍容女子妩媚一笑,连说不在意,该道歉的是自己才对,接着问道:“是我们红湖楼的恩客吧,刚才恰好听见了。”

“啊,你是红湖楼的姑娘吗?”

女子赧颜地说自己是清倌。

陈亦跟她闲聊了会,又问了些虞咏城的近况,女子一一作答。

“不知姑娘艺名?”陈亦略显猴急道。

“公子倒是厚脸皮,”尽管如此,女子娇羞道:“香雨。”

陈亦微不可察地垂眸扫了眼女子脚踝,旋即道:“一些姑娘顾着雅,艺名没点烟火气,一些姑娘顾着俗,朗朗上口,又少了高雅,香雨,雅俗共赏的好名字。”

香雨微微转身避过脸,风情无限。

告别女子,二人远离勾栏街道后,陈亦传音入密道:“那女人是只红粉骷髅。”

殷听雪有些不明所以,半响后,打了个寒战。

“啧啧,她好像盯上我了。”陈亦回头一望。

街道上不见女子踪影。陈亦刚才谈天时看到她没有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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