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老疯子吃完了饭,钟夏又开始给老疯子捏拿头上的穴位。李若兰耷拉着眼皮看着忙碌的钟夏,有些哭笑不得。看这架势,这死瞎子是想治好一个疯子啊。真是异想天开。多少高端的专家都治不好的病症,他还能治好了?
没精打采的呆坐了一阵儿,又生出了离开的念头。看看钟夏,李若兰心底暗暗叹一口气,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也没啥事儿,我回去了。”
“嗯。”
李若兰打算回肖家沟,收拾一下,然后——这次真的要走了。确定了要离开之后,李若兰莫名有些不安起来。仔细回想一下,好像已经有好几次了。每一次自己要离开这穷乡僻壤,就会有各种意外发生。
就像是一种魔咒似的!
望一望窗外的天,阴沉沉的,好像有一场暴风雪正在酝酿。这样的天气,让李若兰愈发不安。
还没有回到肖家沟,便有雪沫子落下来。
这场雪,肯定下不小了。
应该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场雪了吧。
毕竟离过年也没几天了。
想起过年,钟夏心底就会伤感起来。
爷爷还活着的时候,过年是钟夏最期待的日子。因为每到过年,爷爷总会想方设法的买点儿肉,包一顿饺子。后来爷爷不在了,曾经最期待的日子,也便成了最痛苦的日子。
不过今年还好,有师父师娘,有许老先生,还有李若兰那个小混混。
心下感慨,钟夏一边捏着老疯子的脑袋上的穴位,一边跟他闲聊。“未经您的允许,就‘偷师’了您的本事,是我不对。现在我按照您自己的办法,帮您治疗。希望有效吧。就算是没有效果……您放心,学了您的本事,我就是您的弟子,一定会照顾您的。过两天,若是您的病症好转一些,我大概是要帮师父治疗一下偏瘫了。您研究出来的法子,也不知道管不管用。”
老疯子只是眼神呆滞的盯着屋顶,好似并没有听到钟夏的话。
医者难自医。
钟夏原本不太认同这句话,此时此刻,便是有些信了。至少,老疯子一身的本事,可疯了之后,却不可能治疗自己的疯病的。
店里没有生意,钟夏一直给老疯子按到傍晚时分。手指头累得都快不听使唤了,这才停下休息。外面已经下起了鹅毛大雪,李若兰大概是不会来了。
腹中饥饿的钟夏,去小饭馆里外带了饭回来,跟老疯子一起吃了。天寒地冻,又没有生意,休息了一会儿,钟夏正准备帮老疯子继续治疗疯病,竟是来了客人。
一个青年掀开门帘进来,四下里看了看。“推拿,20的。”
“好嘞。”来了生意,钟夏很高兴。
那青年趴在推拿床上,有些不老实的东张西望。“店里生意咋样啊?”
“不咋好啊。”钟夏如实道,“之前还行,就是最近新开了一家养生会所,生意就惨淡下来了。”
“唉,这么小的镇子,本来按摩推拿的就不多,又多了个抢生意的,肯定不好干。”青年跟着唏嘘一把。“你一个人吗?挺辛苦啊。”
“嗯,习惯就好了。”
“中午路过的时候,我好像看到你店里还有个女孩子帮忙的。”
“那是我姐。”钟夏不希望老是被人以为自己跟李若兰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所以偶尔若是有客人问起,钟夏总会这样敷衍。
“哦,这样啊……有你姐帮忙,就好多了。就是……嗯,女孩子总是要结婚的。她应该还没结婚吧?不然估计没有那么多时间照顾你。”
“是啊。”钟夏随意的答了一句。
沉默了一阵儿,青年又道,“虽然是镇上,房租也不便宜吧?生意要是不好,怕是裹不住生活啊。”
“正发愁呢。不过干我们这行,靠技术吃饭,只要技术够好,总是能养活自己的。”钟夏原本很悲观,不过自从把老疯子接回家之后,他又生出了自信。虽然已经学了点儿东西,可钟夏不知道效果如何,所以倒也不敢轻易尝试。
青年又沉默了一会儿,像是没话找话似的,又道,“也不用太担心了。你姐长得挺漂亮的,将来嫁个有钱人,你的日子也就好过了。哈哈。”感觉自己是说了个笑话,可刚笑出声,又觉得尴尬起来。
钟夏跟着“呵呵”一笑,感觉到了异样。
这小青年,好像有点儿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睁开眼,“看”着青年的背影,过了许久,钟夏哑然失笑。
“手艺挺好。”青年很满意,付了钱,又问道,“有没有会员卡什么的?给我来一张。”
“没有的。”
“哦,好吧。你手艺不错,我还会再来的。”青年笑了笑,离开了。
钟夏觉得可乐,也有些唏嘘:青年人是挺好的,有钱,品性也不错,就是眼神儿太差,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
又帮老疯子捏拿了一段时间,安抚了老疯子睡下,钟夏也回了隔间躺下。
刚好晚上十点,小雨的声音又出现在电台里。
“调频XX兆赫,这里是城市电台《雨声》,小雨向您问好。一场瑞雪至,冷风催人归。在这样大雪纷飞的日子里,还有多少朋友,仍在归途?还有多少朋友,仍在寻觅?还有多少朋友,仍在为了生活疲于奔命。不论您是谁,不论您身在何方,一定要记得回家的路……”
在小雨的声音里沉睡,对于钟夏而言,就是一种享受。
第二天一大早,李若兰就来了,还带来了早餐。她已经收拾好了行囊,堆在了后备箱里。已经跟钟夏告别了好几次了,这一回……就简单打个招呼吧。
眼看着钟夏吃完了早餐,李若兰掏出肖家沟钟夏老家的钥匙,正要交还给他,却听钟夏说道,“来,趴下,我给你推拿一下。”
李若兰一愣,“去,今儿咋了?还主动给我推拿了?”
“趴下吧。”钟夏笑道。
李若兰迟疑了一下,又将钥匙收起,趴在了按摩床上。过的片刻,李若兰眉头紧蹙,“你这手法……跟之前不一样啊?”
“感觉如何?”
“不爽。”李若兰吸了一口凉气,“呦呦呦……腿麻了,你搞个屁呢!咋回事?”
“不对吧?按这里不该腿麻的……”
“你搞什么啊?”李若兰感觉有点儿不对劲,一骨碌下了床。
“你别动啊。”钟夏有些失望,“我刚学的新手段,别人都没资格享受的。”
“我呸!你是拿我当小白鼠吧?”李若兰撇着嘴,“别扯淡了,我要走啦。”
“上哪啊?我还有事情没跟你说呢。”钟夏道。
很显然,钟夏没明白“要走”是要离开这里的意思。李若兰也没急着解释,没好气道,“有事说,有屁放。”
“昨天有个男人来店里按摩,拐弯抹角的打听你的事情。”钟夏笑道,“我估计啊,他可能是看上你了。”
李若兰立刻就想到了那个青年,大概是他吧,或许是别人,但不重要。“嘁,没兴趣。”
“别啊,那人挺好的。”
“滚一边去。”
“总不能单身一辈子吧,总是要找个男人结婚的。”钟夏“看”到了那个青年的过去,对那青年的人品十分有好感。他相信,李若兰若是真嫁给了那青年,一定会很幸福。
“我就单一辈子咋了?”李若兰满脸的不屑,“谁说就一定要结婚了?我懒得跟你扯淡。”说着,手机响了。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李若兰一愣神儿,“晓晓?啥事儿……啊?你等我,我马上过去。”李若兰挂了电话,道,“崔晓家出了点儿事儿,我得赶紧去一趟。”不等钟夏回话,李若兰就匆匆跑了出去。
重新发动车子,倒视镜里看到后备箱里放不下的行礼,李若兰有些哭笑不得。
果然是魔咒吗?每次要走,总会大大小小的出点儿破事儿吗?要不干脆就直接走人算了!反正跟崔晓其实……
唉,到底是朋友。
崔晓一个人,挺难的。
李若兰的车子刚走,一亮电动三轮车就停在了那个位置。骑车人下了三轮车,进了按摩店。“钟夏!真是你啊!听红光说你开了家按摩店,我还不敢相信呐。”
“肖三哥!”钟夏很开心。
“呵呵呵,生意咋样?”
“不咋好啊。”
“慢慢来,生意不能急。”肖三哥笑了一声。
“来赶集?”
“不是。”肖三哥道,“这不红光定亲了嘛,今儿在味鲜吃定亲饭,我就来了。”
“定亲?”钟夏微微怔住。
“是啊,那孩子好本事,带回来的媳妇又俊又有文化,他同学,说是搞啥设计的。咱也不懂。反正很有本事。”肖三哥乐的合不拢嘴,毕竟是自家侄孙,有本事了,自然也是与有荣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