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倒视镜,看看被捆住了手脚的老乞丐,再看看戴着墨镜端坐的钟夏,李若兰感觉很是荒唐。“他……真是你干爷爷?”

“还能有乱认爷爷的?”钟夏回呛了一句。

李若兰哑然,片刻,又道,“行吧,可就算是你干爷爷,你也没必要把他带回家吧?你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还要养活一个神经病?再说了,本来店里就没生意了,你再弄个老疯子,更没生意了!”

钟夏笑了笑,“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你没听说过啊?”

“这话……得,我管你呢。”李若兰哼唧一声,“等将来没钱吃饭,我看你还能这么硬气不。”

一路回到郭村镇按摩店,李若兰忍着恶心,帮着钟夏把老疯子拖下来。老疯子很不老实,嗷嗷叫着想要挣脱束缚。钟夏抬手在老疯子后颈处狠狠的砍了一下,老疯子身子一软,竟是昏死了过去。

李若兰有些错愕,看看昏死的老疯子,再看一脸淡然的钟夏,奇道,“敲脖子真的能把人敲晕啊?”同时,她也很是惊讶,惊讶于钟夏出手狠辣。又想了想,道,“会这招早用啊,还让我费劲巴拉的捆起来。”

“先让他躺在按摩床上。”钟夏道。

李若兰嫌弃的看了看脏兮兮的老疯子,实在是不想再碰他。可钟夏是个瞎子,不方便,又不好让老疯子一直躺在地上,只得屏住呼吸,将老疯子放到按摩床上。再看坐在一旁发愣的钟夏,道,“然后呢?”

“你别管了。”钟夏回道。

李若兰眉头紧蹙,看着钟夏,想再劝劝他,可看他一脸淡然的模样,又苦笑一声。“我还懒得管呢。”低头看看自己身上,“恶心死了,我去澡堂洗个澡。”走出按摩店,又回头看了看仍旧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钟夏,李若兰低声骂了一句“傻X”。上了车,发动车子回家。她的衣服都在肖家沟,要回去拿换洗的衣服再去洗澡。

钟夏一直坐在那里,透过墨镜,“盯”着老疯子。一直过了很久,他缓缓起身,来到床头,伸出双手,搭在了老疯子的百会穴上。

与此同时,钟夏的“眼前”,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坐在一张桌后,侃侃而谈的画面。老者的容貌,倒是与这昏死的老疯子有些相似:百会穴,首见于《针灸甲乙经》,归属督脉。为手足三阳、督脉之会。别名顶中央穴、三阳五会穴、巅上穴……

《素问》说:“怒伤肝,悲胜怒。”《灵枢》又说:“肝,可悲动中则伤魂,魂伤则嚣张不精。”这种阐述均表明,假如情绪抑郁症,肝的肃降作用便会混乱,从而肝郁化火,搅乱神灵症,以至“血气郁滞脑气”,出現“笑哭难休,骂詈演唱,不避亲疏有别,很多恶态”之颠狂一证……

合谷穴、太冲穴两穴,确是精神分裂症之天敌……

……

李若兰觉得钟夏就是个烂好人,养活教会了自己活命手艺的瞎老刘夫妻也就算了,怎么还要养活一个老疯子呢?干爷爷?就算是干爷爷,也没必要这样吧?本来想去县城里寻个店面。现在倒好,店面没找到,反倒是又多了个累赘。

死瞎子!

早晚饿死的命!

李若兰从澡堂子里出来,气冲冲的想直接回肖家沟。可又不放心钟夏,担心那老疯子醒来之后,那死瞎子一个人搞不定。思来想去,还是驱车来到了按摩店外。

进了店,看一眼仍旧躺在按摩床上的老疯子,再看看呆坐在一旁的钟夏,李若兰拧眉道,“还没醒啊?”

“又睡着了。”钟夏道,“天晚了,你回吧。”

“你一个人能行?”

“没关系。”

“吃饭了吗?”

“吃了泡面。”

“得,那……我回了啊。”

“回吧。”

李若兰离开按摩店,回了肖家沟。晚上睡觉的时候,李若兰做了一个噩梦,梦到钟夏被老疯子掐死了。梦到钟夏变成了一个乞丐,被一群人围着暴揍。梦到钟夏变成了哑巴、瘸子,日子过得凄惨无比……好不容易挨到后半夜,才算是睡的踏实了一些。第二天晌午,李若兰才悠悠醒来。又想起钟夏和那老疯子,还是有些担心,便驱车去了镇上。

老疯子已经醒了。

与昨日不同,老疯子虽然还有些不正常,可却只是呆呆傻傻的坐着,没有发疯,也没有大喊大叫。

“澡堂子洗澡贵吗?”钟夏问。

李若兰回道,“还行,六块钱。咋?你别跟我说你要给老疯子洗澡。”

“要洗的,他身上太脏了。”钟夏道,“你看着店,我领他去洗澡。”

李若兰看着钟夏拿着换洗衣服搀着老疯子离开,傻愣愣的呆了一阵儿,又恶狠狠的啐了一口。想躺在按摩床上,又想起老疯子躺过,嫌脏,便在沙发上坐下,掏出手机捣鼓着。

唉。

原本她是打算跟着钟夏混到过完年,再去找个工作。现在好了,按摩店里没啥生意,又多了个老疯子吃白食。想指望钟夏,显然是指望不上了。

不知道有没有啥过年时候的短期工,好歹挣点儿零花钱也行啊。

正发愁的时候,瞎老刘夫妇来了。见到瞎老刘,李若兰来了精神,叽叽喳喳的开始抱怨钟夏领了个老疯子回来的事情。又说起生意被抢光了的郁闷,李若兰越说越是丧气。

“倒是个好孩子。”瞎老刘说道。

李若兰一愣,哭笑不得。“好是好!可也不能这样吧。自己还吃不上饭呢!这几天没啥生意,眼看着又要交房租了。”说着,李若兰眼珠一转,又道,“还要给您二老两千块钱。这钱是不能少的。百善孝为先嘛,就算是自己饿着,钟夏也不会少了你们的钱……”

瞎老刘眼瞎,但耳朵很好使。他听出了李若兰的言外之意,不过却没有搭茬,只是笑了笑,起身道,“年轻人,总会有办法的。我老了,身子也不行,帮不上啥忙。”说罢,由哑妻搀扶着走了。走出很远,瞎老刘对哑妻道,“这个兰兰……心眼儿太多。”顿了顿,又道,“再说吧,房租,不是啥大事儿。我就是担心这生意……怕是真的要不成了。”

李若兰也觉得钟夏的按摩生意八成要黄,而郭村镇,包括整个县城,都算得上是穷乡僻壤,没有什么好工作,也赚不到钱——不如离开这里吧。反正眼下钟夏还不至于饿死,自己跟他,也就是普通朋友,没必要一直照顾他……

当初是因为崔晓,所以才一直留到现在。眼下崔晓也只是拿自己当朋友,没有更进一步发展的可能了。虽然一直保持着“短信传情”,可也一直就是不愠不火的,感觉没啥前途啊。

一想起崔晓,李若兰的心还是有些不安分。想想努力了这么久,浪费了这么多光阴,最后竟然只是“朋友”,实在是有些不甘心啊。可不甘心又能咋样?总不能霸王硬上弓吧?虽然那样也挺刺激的……

李若兰胡思乱想了许久,直到钟夏领着老疯子回来。老疯子变得干干净净的,又换上了钟夏的旧衣,看起来精神了许多。只是眼神依旧呆滞浑浊,明显还是不正常。

钟夏让老疯子躺在推拿床上,又开始在他头上的各处穴位**起来。李若兰有些好奇,问道,“你这……还能治好他不成?”

“试试看吧,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嘁!”李若兰有些不屑,又有些哭笑不得。“你要是真有这么大本事,可就大发了。”

“呵呵。”

又是这种皮笑肉不笑的德性。

李若兰很是厌恶的瞪了钟夏一眼。“中午吃啥?”

“随便吧。”

“随便没有,人便多得是。”

“呵呵。”

李若兰拍了一下额头,“下面条吧!我去买点儿青菜。”说罢,慵懒的出了门儿。附近超市里转了一圈儿,买了青菜、面条、番茄,结了账,刚走出超市,却被人叫住。

“李若兰?”

李若兰循声看去,喊自己的,是一个年轻帅气的小青年。眉头一挑,李若兰不记得自己见过眼前这人。“你是?”

“忘了我啦?第一城!”青年笑道。

“哦!哦哦!好巧啊。”李若兰终于想起来,自己在县城里卖房的时候,见过这个青年。当时这个青年要买房,就是自己接待的,还加了微信。只是生意没谈成,自己还搭了一瓶矿泉水。后来这小青年有事没事儿的还发来信息,李若兰烦得慌,直接就拉黑了。

“你住在附近吗?”青年问道。

“嗯,是啊。”李若兰没兴趣闲扯,“我走啦,还要回家做饭。”

青年脸上闪过一丝失望,又道,“别急啊,第一城的房子,我有个朋友看中了,想在那买,我可以给你们牵牵线的。”

“我现在没在那里干了。”李若兰说着,便往前走。

“那你现在在哪卖房啊?”青年竟是跟了上来。

“不卖房了。”

“那做什么?”

“待业。”

“你把我微信拉黑了吗?”

“是啊。”

“为什么?”

“感觉你很烦人。”李若兰说话很直接。

“哈哈,你这么说,我很尴尬啊。”青年确实很尴尬,挠了挠头,“哪里得罪你了,我跟你道歉。”

李若兰是“过来人”,当然明白这小青年对自己有想法。她冷声一笑,说道,“道歉倒不必了,我得赶紧回家了,我老公还等着我做饭呢。”

青年很意外,“你不是没结婚吗?”

“刚结婚。”

“呃……”青年愣在当场,眼看着李若兰大踏步的离开,心里竟是五味掺杂。人生最大的遗憾,或许就是终遇良人,却是他人妇。又能怪得了谁呢?当初若是再直接一些,再主动一些……

心情烦躁,却也无奈。青年转身进了超市,拿了两条好烟,又驱车前往镇派出所。他来郭村镇,是找胡所长办事的。

跟胡所长相谈甚欢,要办的事情,基本也算是妥当了。青年心情稍好,上了车,准备离开郭村镇。也是巧了,行不多远,转脸看到一家盲人按摩店门口坐着嗑瓜子儿的女孩儿,青年愣住了。

【这两天感冒了,更新略少,见谅】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切换电脑版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