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见过鸟类的尸体。

它们翠色的羽毛如此美丽,可它们却愿意用羽毛和树枝来搭造灰突突的鸟巢,只为了给自己和家人一个舒适的家。

如果可以的话,来生我想做一只鸟,最好是一只布谷鸟,可以将其它鸟蛋推出去。雌鸟只会爱护我一个。

鸟巢里什么都没有。姐姐三两下爬上了树,粗粝的树皮将她的小腿和半裙蹭上了灰色,白色的上衣上还有一小块黄色的凝胶状物质,大概是树分泌出来的。

“你看,全是空的。”

她连续找到几个鸟巢,拿下来给我看。

“根据小信的说法,他走到山涧附近,发现了十几个鸟的尸体……”

姐姐走在前面,一点也不为鸟儿的死去难过,反而有点眉飞色舞。能够为喜欢的人脱罪,她一定很开心。

“它们在山涧喝水,在山涧附近死去,没有一只鸟死在巢里。它们立刻死去,却没有能力飞回去。”

“用了捕鸟的网?把所有鸟都捕了进去?”

“如果真有那样的网,岂不是要将山整个都罩起来。这也不和情理了。”

我也觉得不太合理,这才只是最开始的假设。

“因为关山信下了毒?”

“小敦!”

“我知道了!因为凶手下了毒。”

“未必,就算是毒,发挥效果还要一段时间,不可能所有的鸟都没来得及回巢,它们一定是遇到了比毒更厉害的东西。”

我想不到还有比毒更厉害的东西,只能看着带着笑的姐姐。她总是如此,希望听我问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实在看我不耐烦了,才会告诉我。

“是病毒。”

为什么姐姐会知道是病毒。这种肉眼根本不可见的东西,就算是学校里观察细胞显微镜,仍然看不到病毒。姐姐一定是通过其他方式观察到的。

如果说哪里还会有姐姐需要的器材,就是爸爸所在的研究所了。和沉迷文学的我不一样,姐姐更喜欢理科,经常跟着爸爸到研究所里观察,她也喊过我几次,但看我兴致缺缺,也就逐渐不带着我了。

“这也是你的猜测,根本没有证据吧。”

我还是嘴硬,不知道为什么。我在心里希望关山信是此次事件的凶手,虽然我跟他没有什么特殊的仇怨。

“现在还不行,不过明天,最迟后天,我就能证明了。”

姐姐冲我眨了眨眼睛。溪水撞击石头,发出簌簌的声响。她不再说话,而是摸摸这里,挖挖那里。终于她在山涧旁找到了一块松动的石头。她移动石头,石头下面的土很松软,姐姐拿出一根小木棒,轻轻一挖,土就松动了。

一只有着蓝绿色羽毛的小鸟,土在阳光之下,干了。她拍了怕,土落在地上。它的羽毛在太阳之下,变得更漂亮了。

可它小黑豆一般的眼睛,永远也无法睁开了。它的腹部胀大了,鼓起了一个棒球大的肿块。

“我就知道小信可能会把鸟埋在这里。”

姐姐用手帕把小鸟的尸体包好。只要有尸体,就能分析里面的物质。

她再次为自己和他的心有灵犀感动,我却对他越发厌恶了。

姐姐完全相信他,为了让他脱罪,竟然为了他做到这种程度。明明是一个自己什么也办不好的男人。他难道就没有一点羞耻之心吗?姐姐在找寻证据的过程中,我绝不会帮半点忙。我在心里说了关山信很多的坏话。可我也在心里暗暗期待,姐姐说的是对的。

从那之后的一天两天,我都在心里暗暗期盼。

姐姐已经进出了研究所几次,教导主任也找了关山信谈话。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事情就好像被人用橡皮抹去了一样。同学、老师、校方没人再去关注这件事。我只能问姐姐是怎么一回事。

“啊……没什么了,都过去那么久了,敦敦怎么还在问……”

姐姐也想用敷衍的态度对待我,好像这件事一开始就没存在过。

“怎么可能不问!明明你都带了鸟去爸爸的研究所。爸爸也好久没回来……”

“对不起。”

姐姐用难以想象的温柔手法摸了摸我的头,她俏皮的眼神也满是温柔,和平时爱和我开玩笑的姐姐完全不同。

“都怪我太忙了,才会忽略敦敦。爸爸也是……下次见他,让他带我们去吃好吃的。我想吃家庭餐厅里的番茄芝士意面了。”

姐姐再也没吃到番茄芝士意面,爸爸也没有跟我提过小鸟尸体的事。

如果姐姐真的出了问题,一定和这件事有关。我只能求助当时的知情者。

父亲被我首先排除到名单之外。他总是让我把一切都交给他,却不喜欢和我解释。如果问他姐姐的事,说不定会进一步刺激他。调整后的笼子给我的身体带来了极大的负荷,我已经不能想象,下次笼子调整我会是什么模样。

随后我想到的人是关山信,可他竟然休学了,据说姐姐死后,他就开始闭门不出。

开什么玩笑!如果真的痛苦,就救下我的姐姐啊!明明当时你就在现场,明明苏熏欺负你时,只有姐姐站在你的身边。你为什么不能像姐姐保护你那样保护姐姐呢?

卑劣的男人,现在也要逃走了吗?

我向以前的同学问遍了他的联系方式,可无论是谁,都告诉我,关山信联系不上,也不知道他在哪。他彻底的消失了。

还有一个人,也可能帮上我的忙,可我更加怨恨他。就是让我姐姐死去的始作俑者——苏熏。

我一直认为这世上有些小孩,从降生开始就饱含着恶意,或者说他们无法把别人看成和自己一样的生物。苏熏轻易的夺走了我姐姐的生命,并且以此为乐。

徐光锋带着他进入我的班级时,他就是一副懵懂的小孩子模样,个子比我们少很多,手拽在徐光锋的衣服上。别的女生都在私下里喊着“好可爱”啊。可从我的角度能看到他扭曲的嘴角,他的虎牙仿佛要将一切都吞食入腹。

当每个人都尝试跟他搞好关系时,我也送上了一份生日礼物。堆得小山一样的礼物混在一起。我想关山信一定没送,他每天就好像睡不醒一样,根本注意不到周围微妙的空气。

所以当有人拍下关山信解剖鸟的照片时,我并不是很惊讶。因为他不肯靠近苏熏,所以被小团体当成讨厌的人。因为他长得像偶像男团的C位,所以被女孩子私下谈论。可他自己没有一点自觉,还是每天按照自己的想法我行我素。

苏熏指示别人拍下他虐鸟的照片,是最后一次将他彻底排除在学校之外了,他连这也感觉不到吗?

关山信有多木讷,苏熏就有多恐怖。

可我并不怕他,因为我知道,苏熏不会亲手杀人。他不会让自己的手染上一点血腥。而我是绝对不会自杀的。如果他意图将我推入地狱,我绝不会放手,而是将他一起拉进去。

我去学校找苏熏,因为我不想私下去见苏熏。

“苏熏早就不来上课了。要说是什么时候……从保送的资格下来之后。”

我都忘了苏熏是个天才。他来学校更像是爱好,确认我们这些人是否有权利充当他的对手。

我只能拨通他的电话,他好像根本没有思考,就答应了和我见面。

“嗨!小敦!好久不见!”

他熟络的跟我打招呼,仿佛我们是很好的朋友。然后我却的汗毛却自动竖起。动物的本能让我保持警觉。和他说的每句话都在我的脑子里留下深刻的印象,以防止被他利用。

在将我的姐姐逼死之后,他竟然能够毫无波澜的跟我说话,仿佛我就是他真正的朋友。

“小敦,你最近过得好吗?本来默默学姐死后我该去探望的。”

你真的不怕被我那歇斯底里的母亲打破头吗?如果你去,我可以确定,就算搭上性命,母亲也不会放过你,因为你根本是个无法解救的人渣。

他的头发染成了白色,上身的潮牌卫衣宽宽大大,下身的哈伦裤也很宽松。他的五官本来就可爱,现在更像个男团成员了。

“小敦,你是不是以为我是杀死你姐姐的凶手?”

不然呢?如果你不是12岁难道能逃脱法律的制裁?别开玩笑了!

“我没有杀陈默默。她死于完全是因为自己。”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有什么权利说这句话,明明我的姐姐是被他杀死的!

“如果不信,你可以去问问陈教授。”

这跟爸爸又有什么关系。

在我问出更多信息之前,苏熏站了起来。

“替我跟陈教授问好。”

“等等!”

我完全没有消化他刚才的话,可我还是没有忘记我此次来的原因。

“后山的鸟是你杀死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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