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兰是个记仇的,对于怎么来捉弄钟夏的事情,她已经很认真的构思了两天。她想过往钟夏的饭里吐口水,想过偷偷拿走钟夏抽屉里的钱,也想过干脆直接一点儿,把钟夏摁在地上暴揍一顿。不过思前想后,又觉得欺负一个瞎子,实在是没什么意思。可要是不干点儿什么吧,又好像不符合自己的人设。要知道,打从记事起,李若兰就从来不是个会一笑泯恩仇的人。

“青菜来一把……不要这把,菜叶子都黄了……蘑菇咋卖的……来一斤……”李若兰提着大包小包的蔬菜,满脑子里想着怎么捉弄钟夏。忽然,一阵急促的鞭炮声,吸引了李若兰的注意。她循声看去,看到往前不远,打了个台子,台子上,一个漂亮的女孩儿正在对着麦克嚷嚷着。

心下好奇,李若兰走过去,看了一眼,就愣了。有工作人员热情的递给李若兰一张宣传页。

李若兰看了一眼宣传页,“你娘!”咒骂了一句,匆匆往回走,一路回到按摩店,还没进门,李若兰就喊起来,“钟夏!钟夏!”

“咋了啊?”钟夏问。

“不好了!”李若兰道,“镇东头,十字路口那里,开了家好大的按摩店!”

钟夏有些意外,“按摩店?”

“是啊,现在正在搞什么开业典礼,还送什么优惠券呢。”说着,李若兰把那宣传页拿到眼前,照着上面的宣传词念了起来。“开业酬宾,免费送限量vip!10元半小时全身推拿。”

钟夏沉默着。

“咋办啊?”李若兰有些紧张。

钟夏想了想,道,“很大的店?”

“是啊。”

“不怕。”钟夏道,“店大,开支就大,不可能一直这个价格的。早晚得涨价。郭村镇是个穷地方,太高的价格,没人去的。”

“你最好确定是这样。”李若兰又翻了一下宣传页,看着背面,道,“国家一级推拿师……针灸、艾灸、拔罐、刮痧……业务很全面啊。”

钟夏强笑一声,道,“先做饭吧。”说着,起身,“我去溜溜腿儿。”走出店门,钟夏脸上的笑容换成了愁容。

一路来到喧嚣所在,钟夏睁开眼,一直过了许久,钟夏满脸狐疑。

眼看着就要过年了,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真是奇怪了,在郭村镇这种小地方弄这么大一个养生会所,真的有必要?能赚到钱?等到一个自称是老板的男人登上台子跟围观群众问好,钟夏才“看”到了一些有用的东西。呆滞良久,钟夏叹气离开。

钟夏走得慢,回到店里的时候,李若兰已经下好了面条。盛一碗递给钟夏,李若兰忧心忡忡道,“生意肯定会影响不小吧?”

“嗯。”钟夏应一声,道,“我打听了一下,那老板姓郭,就是镇子上的人。之前在南方的大城市里的养生回所里给人按摩。如今攒了些钱,就回来自己单干了。”

“有啥对策?”

“我能有啥对策,看看再说吧。”钟夏道,“房子虽然是自家的,不用拿房租,但雇的人总要开工钱。他早晚要涨价的。”

“那你有没有想过,那地方看起来就很高端,又专业又全面。就算是贵一点,怕是也会抢走我们很多生意的。必须想个办法才行啊。”

“嗯,我会想办法的。”钟夏道,“先吃饭吧。”

“找胡所长试试?”李若兰黑着脸,阴兮兮的说道,“让胡所长找那家店的麻烦!让那姓郭的干不成!”

“没用。”钟夏叹道,“郭老板的后台,比胡所长大。”

“我去!那不完蛋了?”

钟夏沉默下来。

李若兰也是个看不见人烦的,仍旧兀自嘟囔着,“人家的店更大,更豪华,更全面。偏偏价格还不高,又是一级推拿师。啧啧,咱这家店,算是被全面碾压了。说起来,推拿还有证呐?一级推拿师,很厉害吧?”

钟夏也不是太清楚。

李若兰看了看钟夏的脸色,又哈哈一笑,劝慰道,“我看也不咋地,都是虚名。技术过硬才是关键的。你这水平,肯定比什么一级推拿师更厉害。推拿按摩这种事,价格环境都是次要的,技术好才是关键。”

钟夏微微一怔,点了点头。“对,技术好,才是关键。”

然而,二人的乐观,很快就被轰成了渣。连续两天,店里竟然一个生意都没有。第三天,终于来了个客人。可生意依然惨淡。

钟夏的嘴角起了燎泡。

“要不,咱换个地方开店吧。”李若兰道,“去县城试试?县城人多,也不能都被抢了生意。我手里还有点儿钱,开个小店,应该也还够。”

“这店……是师父交给我的……”

“咳,你不是给钱的吗?咱在县城开了店,一样养着你师父不就行了吗?总不能一直在这里耗着吧?一天天的,房租水电就好几十块。树挪死,人挪活。总不能一棵树上吊死啊。”

钟夏沉吟不决。

李若兰急了眼,“先去看看总成吧?考察一下市场,找找看有没有合适的店面。就关门两天好了啊,反正店里也没有生意。”

钟夏也是心里慌乱,没什么好主意,勉强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大早,李若兰就来了,开车带着钟夏,直奔县城。李若兰虽然在县城里卖过几天房子,可对县城依然陌生。二人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在县城里转了半天,也问了几家转租、出租的店面,高昂的价格,让两人心灰意冷。

眼看着到了饭点儿,李若兰下车去买烧饼。钟夏也推开车门,茫然站在街口,一脸惆怅的不知如何是好。睁开眼,“看”着这模糊的混乱的世界,钟夏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原本以为人生已经上了轨道,却不成想,半途却脱了轨。

忽然,钟夏的身子猛然一颤。他迟疑了一下,紧抓着盲杖,匆匆前行,转眼消失在人群中。

李若兰买了烧饼,又买了两杯豆浆。转身回来,上了车。“赶紧趁热……哎?钟夏?”车里不见了钟夏。李若兰下了车,四下里张望,没看到钟夏的身影。想打个电话,却发现自己手机没电了。她以为钟夏是上厕所了,可左等右等,也不见人。

“这傻X!跑哪去了!”李若兰焦躁不安的点上一支烟,又冲着大街上喊起来,“钟夏!钟夏!”

“老板,有没有看到一个瞎子,这么高……”

“大姐,一个瞎子,戴着墨镜……”

“帅哥,有没有看到一个小瞎子……”

一直过了许久,李若兰还是没能找到钟夏。

而此时的钟夏,戴着墨镜,一手拄着盲杖,正站在街口发呆。

钟夏一言不发,只是盯着街道对面那个年纪一大把,穿的破破烂烂的老乞丐,那老乞丐正在翻找着垃圾桶找吃的。时不时的,还露出一抹傻笑,明显精神不正常。

老乞丐找到了一包被人扔掉的饼干,喜滋滋的一边吃一边离开。钟夏拄着盲杖,跟了上去。老乞丐走了很远,钟夏也跟了很远。终于,老乞丐在一条偏僻的小巷子里,找了个角落蹲坐下来。钟夏来到老乞丐面前,蹲下身来。“许老先生。”

老乞丐眼神涣散的瞥了钟夏一眼,又把视线移开,盯着地上的一条裂缝发呆。

“许老先生,小南让我来接你回家。”

老乞丐猛然转脸,盯着钟夏,仿佛是受了刺激。他哆嗦着脏兮兮的嘴唇,摇头,“小南死了。”

“他没有死,在我家呢。”钟夏道,“跟我回家吧。”

“死了!死了!我害死的!”老乞丐发疯似的,忽然大吼起来,之后一把推开钟夏。

钟夏不妨,直接被推倒在地。

老乞丐猛然跳起来,一溜烟儿的跑了。

钟夏爬起来,摸索着追了上去。一边追,钟夏一边拿起手机拨电话。李若兰的手机竟然关机了。

老乞丐虽然年纪大了,又是个疯子,可跑起来是真的很快。钟夏费了好大的劲,才又找到了那老乞丐。老乞丐正缩在一棵树旁,哆哆嗦嗦的发抖。

钟夏喘了一口气,正要上前,手机响了。

“死瞎子!你跑哪去了?!”

“你手机咋关机了?”

“没电了!我现在借别人家的充电器正充电呢!你死哪去了?瞎跑个屁啊!”

“我……好像在县城南边。嗯……听人说,这附近有个叫外七县的饭店。你来接我吧。”

“等着!”

不消多时,李若兰就到了。

下了车,李若兰抬手就冲着钟夏的脑袋狠狠的抽了一巴掌。“死瞎子!再瞎跑打死你!”

钟夏吃痛,揉了一下脑袋,对李若兰道,“帮我个忙啊。”

“啥?”

“把这个老乞丐,带上车。”

“啊?”

“他……是我爷爷。”

“你扯淡呢?你爷爷不是已经死了?”

“干爷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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