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曾充斥着魔法。

魔法是古代文明的基础,魔法是幸福生活的根源,魔法,就是一切。

数千年前的一天,一场灾难降临了。原本温驯的魔法元素突然变得极端狂暴,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了一切。九成人类在那场灾难中死亡,余下的人聚在一起,于满目疮痍的大地上艰难求生。

时至今日,人们也没有弄清楚当初那场灾难的起因,但古人们确认了一件事,那就是魔法不可以再像从前一样被滥用,必须妥善地管理起来。

于是,幸存者们以惊人的毅力建造了巨塔,封印了世界上的魔法元素,只供人有限制地取用。

因为使用魔法必须接近巨塔,而巨塔周围的地域面积有限,为了更充分地利用魔法,古人又用未知手段让城市连同其地脉一同飞上空中,由此建立了传说中的国度——塔都。

远离了大地,人们似乎一下子失去了根。这个时候,一望无际的云层之上,头顶皎洁的明月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新塔都人的精神寄托,月神教会应运而生。

时光荏苒,沧海桑田,一晃就是数千年。塔都的政权更迭了一代又一代,古代技术不断遗失,新的思想也不断涌现,人们渐渐以居住的悬空城高度来划分阶级,而有三样东西自始至终没有变过:统治塔都的四大家族,云海之上的圣洁圆月,以及渗透入塔都每个角落的月神教会。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样的日子还会永远持续下去的时候,变革却来得如此突然。

不过百年时间,名为“科学”的毒物悄然在塔都这个巨人的身体里蔓延。

科技学者们用辩证的思维,证明魔法不过是一种可与人类精神产生共鸣的普通能量形式,月亮也不过是与群星无异的一颗巨石,世间的一切皆有其自然规律,神迹,是不存在的。

月神教会的地位受到了空前的挑战,但群众却沉迷于科技带来的小小便利不知反抗。

科学以其独特的包容性深深在塔都扎根,甚至吸收了魔导学数千年来的积淀:只有魔导学者才能使用的法杖变成了扣动扳机就能发射的晶石枪械,特级魔导师才能使用的逾距传音术也可借由魔导科技轻松实现。

到后来,甚至连教会都开始依赖科学,为战斗人员配备了各种魔导科技装备。

科技缩短了人与人之间的差距,让移山填海飞天遁地不再是极少数人的特权。人们逐渐变得傲慢,忘记了曾经那场惨痛的灾难,狂妄地以为自己就是世界的主人,世间活着的神。

四十年前,悬空城堪萨尔,一个狂热的学者团体激进地提出“神明就是骗局”、“拒绝宗教干政”等观点。他们理所当然地被作为异端被施以火刑,民众却反应强烈,纷纷谴责教会的做法有失人道,反抗的势头反而愈演愈烈。

最终,因触动了四大家族的利益,那个团体还是被彻底抹杀在了历史长河中,只有最高权限的历史研究者才有机会一窥那次事件的一鳞半角。

让教会感到不安的是,处理这次事件时四大家族亦心怀鬼胎,隐约有借此削弱教会势力的倾向,纵使名义上支持教会,却总让人感觉像吞了苍蝇一样恶心。

教皇震怒,月神教会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

人们需要信仰,需要重拾对神明的敬畏,这个世界,需要神。

堪萨尔事件之后,一项名为“天启计划”的行动秘密展开。整整三十年,教会都在派遣大量人员进入塔都内部的古代遗迹探索发掘,试图解读古代人那已经失传的魔法知识。他们坚信,能够建造起巨塔的古代人也一定有能力让神明降临,炎伤家族流传下来的《构筑原典》中也暗示过召唤神明的方法。

一批又一批怀着虔诚信仰的青年男女永远留在了遗迹之中,将自己的一切都献给了救赎塔都人民的宏愿。或许是终于感动了上苍,十年前,他们终于成功了。

那是个值得纪念的夜晚。

苍穹皓月之下,百名少女组成的唱诗班齐声颂唱献给月神的赞歌。她们每个人都有着倾国绝世的迷人外表,更加可贵的是她们纤尘不染的纯洁心灵;银铃般的歌声婉转悠扬,与夏夜的凉风一起散布下神的恩泽。高台之上,德高望重的教皇亲自主持,三名年轻有为的高阶祭司调整咒阵,十位以一当千的炽天使严阵以待,确保月神大人的降临不会被任何外界因素干扰。

当群星运动到正确的位置,满月的光辉洒在祭坛之上,能将人污浊的灵魂涤荡一空的柔和光芒从祭坛中心萌发;承载神格的祭司莉莉安娜从未像此刻这般美丽,宛若初绽花蕾中诞生的仙灵。

湖蓝的长发,婀娜的身姿,多少人在她面前虔诚地跪倒,流下感动的眼泪。她莞尔一笑,春风便拂过每个人的心田;她朱唇轻启,世界便坠入了地狱。

那晚,她只说了八个字:

万事皆允,汝愿得偿。

“——直到那时我才明白,原来一直以来真正傲慢的,是我们自己。”

安渡因自言自语地叹息道,抬头看向前方那整座剧院变成的超大型幻魔。

自那次血月之灾后,每逢满月,塔都都会出现这种扭曲的怪物,赶不尽杀不绝。这是伪神降下的诅咒,若想让塔都彻底摆脱幻魔的侵扰,唯一的方法就是杀死那个虚假的月神。

但安渡因早就试过,伪神,是杀不死的。一旦受到致命伤害,它就会自动启动回溯,根据集体认知来重构一切。

只要世上还有一个人信仰月神、相信神的存在,它便永生不灭。即使肉体被碾碎、神格的核心——心脏被击穿,它也只是暂时虚弱,如果不加限制,几分钟内便会恢复如初。

当年教会以牺牲八名炽天使、一名高阶祭司以及教皇重伤不醒的代价勉强封印了伪神。信仰破灭的安渡因离开教会,去往第六区赎罪,不知何时起竟分裂出两种人格;另一名幸存的高阶祭司拉兹瓦尔发誓将会把那晚的真相永远埋藏下去。

结果,安渡因才离开几个月,他便成了拉兹瓦尔口中的叛徒、渎神者,几乎背了所有黑锅;连血月的降临,也被说成是安渡因蓄意破坏仪式导致的。

更可怕的是,十年后的某天,有个与伪神一模一样、只是小一号的女孩从上层坠落至安渡因面前。

因为某种原因,安渡因关于十年前的记忆是模糊的,但阴影一眼就认出了小秋。

起初,连阴影也不敢轻易做出“小秋是新的神格容器”这种疯狂的猜想,然而秃鹫被幻魔融合的那一晚,他实实在在感受到了小秋身上传来的、来自伪神的威压。

拉兹瓦尔他连最后的底线也突破了。他还是贪图伪神那毁天灭地的力量,妄图控制它。

小秋是伪神新的容器,也是拉兹瓦尔制造的力量限制器;拉兹瓦尔取走了小秋的心脏,在她胸口留下一个新月形伤疤,残留的小部分神格保证着躯体的不死;那女孩就是伪神的移动监狱,等拉兹瓦尔研究出操控伪神的方法,她才能重归完整。

那个可怜的女孩,被剥夺了姓名和记忆,甚至连外貌都在神格影响下和伪神越来越接近。阴影非常乐意帮她解脱,但将其留在手中作为对抗拉兹瓦尔的一张王牌,似乎也不错。

在阴影之前,上层有人察觉到了拉兹瓦尔的阴谋,将小秋偷偷封在魔晶石中送离了上层。连阴影都不曾料到,这堪称救世主的神秘帮手,竟然是自己那个极度害羞的后辈索菲亚。

一切的起因,就是这样。

此时的安渡因(阴影),完全无视掉眼前那疯狂破坏街区的幻魔,他的心中被强烈的憎恨所填满。

曾经,司职“审判”的自己是那么虔诚,为了信仰四处杀伐,将无数罪恶的“异端”送上了火刑架,到头来,自己拼命维护的却是那样一种肮脏邪恶的存在。

他感到受到欺骗,受到背叛。

而现在,那种邪恶的力量又重新被野心家利用,教会彻底沦为一个不该存在的巨大错误。

他要复仇。这一次,审判的铁锤将挥向自己曾宣誓效忠的老东家。

剧团长巨腕横扫,多少楼房在烟尘中垮塌。彻底解放的它再无理智与谋略,变成了一个单纯为破坏而破坏的疯狂怪物。

[万事皆允,汝愿得偿。那家伙还是人类的时候,到底有过什么样的愿望呢?无论如何,他因我等的傲慢而诞生,所以我有义务纠正自己的错误。]

从楼里逃出来的人惊慌失措地从安渡因身边跑过,唯有他逆着人流,向狂暴的幻魔缓步而行。

隆——

十几米长的走廊砸了过来,安渡因没有躲避,却在被击中的前一瞬骤然平移十数米,躲开了这一击。

半条街道化为废墟,重击掀起的气浪撕扯着安渡因的外衣,却丝毫无法动摇他的步伐。他微微一笑,自言自语道:“这么搞破坏的话,就算是我也不会放任不管。毕竟,咱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嘛。”

银色的光芒在安渡因全身亮起,月铠,全覆盖!

剧团长还想把第二只手也砸下去,安渡因已经一跃而起,飞至它的头部,也就是那座小阁楼的高度。

[冒牌的我啊,占据我的身体这么长时间,这次,也让我借用你的力量吧。]

一脚,阁楼炸裂,碎屑飞溅而出,好像有个与剧团长同样重量级的巨人全力一拳将它打碎。阁楼中紫色的人影愤怒咆哮起来,抬起手臂就往自己头上砸,反正灵体状态的自己并不会被砸扁,而肉体凡躯的安渡因就不一样了。

如剧团长所料,安渡因没有拖离地心引力,在踢出一脚后乖乖地落到了自己本体身前不远。他的右手泛起异样的光芒,数圈咒文环绕在其手腕处;落地后一秒内他便已冲刺至剧团长面前,右手化作利剑刺穿了剧团长的胸膛!

握紧,猛拽。“长子”的权能让安渡因捕获了幻魔核心,他用手生生掏出了剧团长的“心脏”。

五指收紧,那核心便在安渡因手中碎裂,紫色人影飞速消散,幻魔挥舞过来的巨大手臂突兀地停在空中,随着咔嚓一声响,因自身重力作用而断裂崩塌,紧接着整座直立起来的剧院都崩塌下去!

烟尘席卷了整个街区。等尘埃落定,人们看到庞大的废墟之上,屹立着一位无名王者。

“以长子之名,使徒,臣服于我!”他厉声命令道。

于是捏爆幻魔核心时散逸出的能量流乖乖汇入他的体内。

[接下来,轮到你了,拉兹瓦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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