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五十五，周盈雪洗完澡。
擦干身体后，她什么都没穿就捏着香烟走到窗边。
苏娴比较怕冷，裹了浴袍才从浴室走出来。
看到周盈雪的背影，苏娴想过去找她。但嗅到细碎的烟味后，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估计在郁闷呢。
苏娴乖乖爬上床，抱起被子斜靠在床头，然后盯着坏女人的背影。
这种时候就要把握好距离感了。
恋人之间的亲密，除了肢体接触，更重要的是心灵层面的距离。
喜悦、悲痛、焦虑、不安……以及其他流淌在亲密关系中的情绪，并不是都能分享给对方的。
什么可以与她分享，什么必须缄口不言。什么可以倾泻到她身上，什么必须留在自己心中——
恋人之间的距离感，从来没有一个准确的数值。毕竟法律没有相关规定，也没有不允许人的心情突然变差。
所以，距离感需要不断摸索。
宛若蜗牛脑袋上的两根触角，柔软而又小心翼翼。等日久天长，两人熟络之后，距离感就不需要再刻意掌控了。
从初中开始交往，苏娴和坏女人的恋情左右横跨超过十年。
如果把人类的寿命按照一百年来计算，十年绝对算得上日久天长。
谈了那么长时间恋爱，牵过那么多次手，也上过那么多次床——苏娴对坏女人的一切早已了如指掌。
她知道自己帮不上忙，她也清楚自己能做的，就只有等待这一件事。
等待……等待……等待……
直到被窝里钻进一只凉到似乎被液氮泡过的手，并在她胸口抓了好几下。
“雪、雪雪！”
“嗯，真暖和~”
“干嘛啊……吓我一跳。”
苏娴把周盈雪的手从胸口扯下来，挪动身子把位置分给她。
“没什么，手太冷了，用你暖暖手。”
很熟练的，周盈雪把手掌挪到苏娴的大腿上，然后就钻进了内侧。
“~~~噫！”
“别乱叫唤，这房间隔音不好。”
周盈雪抽出手拍了下苏娴的脑袋，然后又塞回去继续搂着。
“哦……”
苏娴忍住想要哀嚎的冲动，然后任由周盈雪探索自己的大腿。
时间流逝，手掌也逐渐温热。
周盈雪再度挪动胳膊，手掌放到苏娴的屁股上。
“干、你又干嘛啊……”
“捂凉了，换个热点的地方。”
“切……”
“你很嫌弃？”
“我哪敢嫌弃你。”
苏娴轻笑着凝视坏女人，然后侧头靠在她的肩膀上。
“雪雪，马上十点半了，你不打算联系他吗？”
“在十一点之前联系他就行。现在估计正在练书法，没时间。”
周盈雪拿出手机确认时间，随后放到床头柜上，另外一只手也搂住苏娴。
“你父亲还会书法啊。”
“嗯。他说写毛笔字能锻炼手部肌肉，这样拿手术刀的时候更稳更安全。”
周盈雪不愿谈起自己的家庭，更不愿提起自己的父亲。不过谈话对象是苏娴的话，稍微提及也没什么问题。
“还有这种说法呀。你小时候也练过吗？”
“被逼着写过一段时间。”
周盈雪从被窝里抽出手，举在空中。
“初中的时候还能看到茧子，大学时代好像就莫名其妙的没有了。”
“是被药品给腐蚀了吧，你看我的手。”
苏娴也抽出手，伸到坏女人面前。
两人的手都非常小巧，指头纤细，指甲圆润。其中苏娴的手整体要更加稚嫩，软乎乎的，指甲下的甲肉还是很可爱的淡粉色。
而相同点就在于，从指尖到的手背，再到手掌与手腕相接的位置，上面布满了奇形怪状的，有点难以形容的瘢痕。
两人都有，不过周盈雪稍微多一点，苏娴稍微少一点。
内行人看到这两双手，就知道苏娴和周盈雪是学化学的。而且是偏向于实践，经常泡实验室的那种。
尽管出入化学实验室都会穿戴防护服，也会佩戴护目镜，然而就算如此，也挡不住一些腐蚀性很强的化学药品。
比如常用药品浓硫酸。实验室标配的防护性丁腈橡胶手套，根本防不住。还有带卤素的有机物、芳香族化合物也防不住。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大家都懂。周盈雪主修有机化学，她动手能力虽强，但也耐不有机强腐蚀**品多，手被弄伤早就是家常便饭。而主修无机化学，接触药品相对安全的苏娴……她有点笨手笨脚，所以手上的伤口同样一点不少。
这些伤口是两人恋情发展的见证。
十年过去，遍体鳞伤。
不过至今仍未分开，未来似乎也没有要分开的想法。
苏娴握住坏女人的手。
“你还记得么？”
“嗯？”
“大学。在寝室里，我们经常给对方的手涂碘伏。”
“我记得很清楚。”
周盈雪轻柔的笑了笑。
“当时你笨手笨脚的，直接把棉签按在我的伤口上来回涂抹，差点没给我送走。”
“……噗，你竟然还记得那件事。”
“毕竟真的很疼，当然后来我把你欺负哭了，伤口也就没那么疼了。”
“啊！”
苏娴猛地抬起头：“好像从那之后你就经常以把我欺负哭为乐趣！”
“有吗？倒不如说是你自己犯错太多了吧……”
就算过去十分灰暗，也总会有些许美好回忆。
不过，该回到现实了。
周盈雪叹了口气。
“有件事，我要跟你说。”
“嗯。”
“上次。”
周盈雪组织着词句。
“就是你突然找我去酒店那次。我问你要不要从家里搬出来住，你说会考虑……现在考虑好了吗？是不是该给我一个回答了？”
“……抱歉。”
苏娴轻轻摇头。
“我还需要一点时间……起码爸爸妈妈那边得……”
“需要几天？”
周盈雪再度发问。
“元旦当天，我会告诉你答案的。”
“也就是一月一日？我们去出差的路上？”
“嗯。”
苏娴再度点头。
“出差的事情我已经跟爸爸妈妈说了。”
“那就行。”
“要是——”
苏娴抬起脑袋提高声音，对上坏女人的视线后又挪到了窗外。
“要是我拒绝搬出来住，你会生气吗？”
“要是我会生气……”
坏女人抬手关掉小夜灯。
“你会搬出来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