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本就寂静的夜晚，仆人们大多数也已经入睡，城堡里面已经没有了什么声音，这个时候，文德公爵的沉默让这个夜晚彻底死寂，空气仿佛都凝聚了一般，即使是提出建议的诺亚，在说完自己要说的话之后也安静了下来，静静地等着这位公爵阁下做出选择。

文德公爵现在确实别无选择，诺亚对于康诺皇帝的猜测无论是对还是不对，最后，文德公爵还是无法独善其身，现在他早就已经被这位锐意改革的皇帝陛下死死地盯上了，想安全脱身是完全不可能的。

反正无论如何都难逃此劫，文德公爵若非有家人，倒也会冲动一回和诺亚赌一赌，但是现在，他还有自己的母亲和妻子儿女，他不可能让一家子因为他一个冲动的决定而冒险。

所以，他必须要知道诺亚想要怎么做。

“阁下的话，我听明白了，但是，您必须要清楚一点，您现在所说的这些话，可是完全的忤逆的行为——而且，我敢相信，一旦您没能成功，您将成为记载在史册里的人物，对您的评价将会是：为了自身的利益而反抗皇帝陛下的乱臣贼子。”

“是的，尊敬的文德.玻利希尔先生，我完全清楚我现在的所作所为，”对此，诺亚并不放在心上，“我承认，我的行为并不光彩，但是您也要清楚，帝国内部的权力斗争从来都不是正大光明者的游戏。帝国曾经在史册记载中有不下五十名‘正人君子’，他们刚正不阿，他们想要改变帝国，但是他们的下场没有一个是好的。”

“我很佩服正人君子，可正人君子在帝国这盘从来不按道德来走的棋盘上是活不下去的。您也是一样，我曾经听过您的领民赞颂您的仁德，但陛下不会在意您是否仁德，他在意的是，您在威胁着帝国的和平与安宁，哪怕您掏出自己的心脏，上面写满了仁德，他也不会因为这个而放弃除掉您的想法。”

说到这里，诺亚长出了一口气，然后靠在沙发上：“做个选择吧，公爵阁下——趁现在您还有做出选择的力量。”

“你到底打算怎么做？”

文德公爵终于放弃了自己的架子，面前这个诺亚公爵既然想要和自己合作，那自己就要问清楚，他到底想干嘛。

“这是需要必须告诉您的，对吗？”

“没错，如果你不说，我就不得不考虑是否应该把您作为帝国的叛徒抓起来。”

“确实，对于您而言，抓住我或许也能延长您的存活时间，我也不喜欢被人抓起来，”诺亚把自己的那杯茶喝完，然后看了一眼薇尔茜，“阁下您应该清楚，现在的教会，刚刚将圣女清除出去。他们对于圣女的迫害虽然最终未能彻底成功，但是至少，他们确实将圣女大人排除在了教会之外。这件事情，也许有很多普通民众看不出来，但是我想您应该早就察觉到了。”

“教会内部现在正在进行权力的收拢，接下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教皇冕下将会让自己身上的教权和其它权力达到一个顶峰——为什么会除掉圣女呢？因为圣女才是‘神的代言人’，而教皇是神的‘沟通者’，真正代表了神的意志的，是圣女大人。”

说到这里，他看向薇尔茜的目光中充满了同情。

那眼神就好像是在说：傻孩子，你懂了吗？什么你不懂？不懂就对了，你懂的话就不会被教会迫害了。

说到底，教皇希望自己能够成为教权的唯一，也是最高的拥有者，而好巧不巧的是，圣女就挡在了他的面前。

薇尔茜作为有史以来最有能力的圣女，几乎象征了神明的一切，教皇的目的是为了统一教权，而这位圣女的目的是保持教会信仰的纯洁、下放教会经典的解释权，让平民们也能接触到神的荣光......

好家伙，人家教皇是想垄断教会信仰，在光明教会成为说一不二的绝对的信仰解释者，然后呢？你圣女打算清除教会的品行不端者，还要让平民接触教会的典籍和知识......不迫害你才怪了呀。

“这些，我都懂。”

文德公爵说道。

“您懂得就好，那么问题来了，现在这个世界上，基本上人类国家都信奉着光明之神，光明教会在人类世界是绝对的主流信仰，也就是说，教皇垄断了教权，就等于垄断了人类的信仰。可是呢，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国家，偏偏对教会阳奉阴违，还和教会爆发过几次小冲突，我们暂且称他为某帝国。”

“某帝国的皇帝反对教权参与世俗权力，教会也痛恨某帝国的行为，双方相互之间虽然明面上很和谐，但是冲突早晚会发生。”

“正在此时，几位贵族突然出现，他们说，之前被救走的圣女大人不承认现在教会的正统性，并且怒斥教会的虚伪行径。这个时候，按照某帝国皇帝的脾性，必然要在其中借此机会大做文章，顺水推舟让国内民众不信任教会，甚至暗中支持圣女一方——当然，处于对于自己国家安全的考虑，也有可能皇帝陛下不会动手，静观其变或者逮捕圣女来讨好教会，然后呢？没有然后了，不抓住这一次机会，想要找到下一次教会威信下降的时机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只要那位皇帝不傻，只要他还想战胜教权，那么他就要利用好这一次的机会。”

“而这个时候，如果某位贵族突然宣布接纳圣女的话......您觉得，教会会变成什么状态——尤其是这位贵族还是个没有实权的保持‘中立’的情况下？”

“他们会尝试灭口，也会尝试用教会那一套对经典的解释权来压倒对方，然而不管他们用什么方式。导火索已经形成，当那位中立的贵族用点不太光彩的手段，在教会与某帝国之间已经接近崩毁的边缘上再推一把，比如说弄出一点‘异教徒’的话......”

诺亚说到这里，轻轻地将双掌一拍：

“‘圣战’就该到了。”

“当‘圣战’开始的时候，某帝国将会面临整个教权世界的压力，您觉得，这位皇帝还有时间去处理贵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