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暗花明的喜悦没持续多久,安渡因和唐吉诃德的脸色便再次凝重起来——一路为他们指引方向的报废路灯,在某条街中断了。

安渡因很确定,自己没有到达目的地,因为附近都是民居,人多眼杂,不可能有哪个绑匪心大到选择这里作为老巢。

难道是安雯的小动作被发现了?她会不会有危险?

安渡因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忆路上的每一个细节。

接近这条街之前,他就发现相邻两盏被打坏的路灯间的间隔在变大。

从一开始隔五六根坏一盏,到间隔8-10根,再到仅在路口处破坏一盏、差点让安渡因他们走错了路;这种现象说明,安雯是有意识地在节省“弹药”,之所以现在会停止标记,应该是她手上的珍珠彻底用完了。

一条项链也就十几二十颗珍珠,不算安雯失误打偏或力道不足没打坏的,一路上损坏的路灯差不多就是这个数字。

既然已经预料到了,那么她一定会想其他办法来做标记吧?

安渡因和唐吉诃德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周围搜索了片刻,却是毫无收获。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家家户户亮起了灯,不知此时的安雯正在哪盏灯下引颈受戮。

头顶突然传来雷鸣般的闷响,沾在城市护罩上的黑色烟灰扑簌簌落下;安渡因抬头看去,正好被糊了一脸。

唐吉诃德赶紧把他拉进旁边一个有轨电车候车亭中。黑灰弥漫在空气中,散发着难闻的气味,不一会儿,却又呼地一下向上飞去,就好像有人在用巨型吸尘器从上方吸取一样。

“倒霉,差点忘了今天是通风的日子。”

唐吉诃德一边叹息着,一边掸了掸外衣,结果却是把外衣上沾的烟灰抹开,弄成黑乎乎一片。

悬空城所在空域通常温度很低,人类想要舒适地活下去,必须靠城市护罩来保温,但这样就会造成城市内空气污浊,因此一般情况下悬空城会在一周到半个月的时间里通一次风。

当然,不是每座悬空城通风时的景象都如钢城这般壮观。钢城因为重工业遍布,烟尘排放量大,每次通风都有几吨重的烟灰从天而降;那些东西粘性强、难清洗,一掉下来就像黑色的雪一样污染一切,因此钢城很多居民甚至宁愿呼吸污浊的空气也不愿意通风日到来。

不一会儿,还飘着的烟灰就被城市巧妙设计形成的上升气流给带走,但留下了一个灰蒙蒙的世界。街灯的表面沾了一层厚厚的灰,光芒朦朦胧胧几乎透不出来,这让寻找安雯的踪迹变得更加困难。

“现在怎么办?”安渡因走到街上,绝望地问唐吉诃德,后者也是眉头紧锁,无奈地摇摇头。

阴影的声音,在这时于安渡因脑海中响起:“别灰心,你的眼前不就是答案吗?”

[眼前……?]

安渡因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上方,半透明的城市护罩已经完全打开,露出后面深邃的夜空;一轮**的血月挂在天空中央,散发着不祥的光芒。

[对了,今晚又是血月之夜了呢。可是这和安雯的失踪有什么关系?]

“上楼顶。”阴影出现在安渡因面前,当然,只有安渡因能看见他。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安全梯,示意安渡因赶紧往上爬。安渡因点点头便拔腿冲上安全梯,吓得身边唐吉诃德一个激灵,也立刻跟了上去。

阴影漂浮在在安渡因前方领路。爬到一半,安渡因却突然停下了,差点把唐吉诃德一屁股怼下去。

捡回一条命的唐吉诃德大声抱怨道:“你这家伙,搞什么啊!从刚才开始就怎么回事?”

安渡因没理他,因为阴影也在同时问他差不多的问题:

“你怎么了,快点爬啊?”

[你……为什么要帮我?]

安渡因在心里怀疑地问。

阴影咧开猩红色的嘴巴笑了起来:“你老婆没了对我又没有好处,我单纯想做件好事都不行吗?”

[我不相信你会没理由地做好事。你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阴影大声喊冤:“天地良心!从我们认识起,我什么时候坑过你?我们共用着一个身体,坑你就是坑我自己,我才不会那么傻呢。”

“另外,我大概已经猜到剧团长打算干什么了,等你登上楼顶,一定也能明白。”

安渡因攥紧拳头。他知道阴影的话听不得,但自己每次作死都要靠阴影来救场,这是个不争的事实。

[不,这次和以前不一样,此时有危险的是安雯,阴影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应该想尽办法阻止我去冒险才对,完全想不到他这么做的理由……]

阴影挠头:“喂喂,你忘了自己心里想的我都能听见吗?这样很尴尬的……”

与此同时,身后的唐吉诃德也抓着安渡因开始摇晃:“你没事吧?要不你先回去找雷霆求助,这边我再想办法?”

“快决定,你每耽搁一秒,裱字修女的危险就加深一分。”阴影实施地催促道。

“我知道了。”

安渡因叹了口气,继续爬起楼梯。

整个塔都的命运,在这一刻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一分钟后,楼顶。

不用阴影解释,安渡因一眼就发现了异常。

几乎整个城区都因刚通过风的缘故,被烟灰染成灰蒙蒙一片,所以那片唯一没有被沾染的区域显得分外扎眼。

那是一座破旧的剧院,从那破破烂烂的大门和没没几处完整的窗户来看,应该已经被弃置很久了。

诡异的是,剧院凸起的半球形穹顶看上去却是新的,最多装了不超过两个月;而穹顶四周,立着四个黑箱子一样的笨重机器,那是最新型的防尘仪,通常用于保护贵重精密设施,像这样放在室外来避免烟灰落到屋顶上的用法,安渡因还是头一次见。

怎么看都太tm邪门了。

这时,阴影才不紧不慢地开始解释: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推理过程我就省略了,直接和你说结论:你看到的那玩意是个大型凸透镜,用于聚焦血月光辉。”

“还记得伊斯塔莉之前被叫停的那个人体实验吗?用大剂量血月光辉短时照射实验体,会导致异化瞬时产生并加剧;而正如伊斯塔莉所说,异化症的终点,就是幻魔。”

“或是自己变成幻魔,或是心中的黑暗衍生出新的幻魔,重度异化症患者接受大剂量血月光辉照射后只有这两种结局。”

“第六区的前治安官,那个‘秃鹫‘,他属于前者。虽然他照射的血月并不多,但如果心中的黑暗足够庞大,有时也会产生这种从正常人到幻魔的突然异变。”

“至于后一种情况……新生的幻魔不完全,有点类似于你和我的关系,本体死亡幻魔也会消失,典型代表就是你救过的那个猫耳朵小丫头。如果幻魔融合了本体,力量会暴增,通常能达到A级,在血月目录里获得一个编号。那个所谓的剧团长,应该就是这种情况。”

“不过安雯是一个特例,她所对应的幻魔应该已经产生并脱离了本体,此时本体再照射血月会引发共鸣,将幻魔召唤到本体面前。剧团长的目的,就是杀死安雯的幻魔并吸收,以此强大自身,就像人类屠宰牲畜吃掉一样。”

如果唐吉诃德能和阴影交流,那么听过这番话的他一定会豁然开朗。剧团长曾亲口告诉他自己的目的是IOB—018“色·欲”,原来那只幻魔竟是安雯的分身。

未与本体融合的“色·欲”实力已经达到A级,对剧团长来说是极佳的吞噬对象,并且刚经历共鸣召唤的幻魔会虚弱一小段时间,这更是吸收它的天赐良机!

难怪剧团长对安雯紧咬不放。一切都说通了。

安渡因不耐烦地在心里想:[好了打住,我已经知道得够多了,也就是说只要破坏那个玻璃穹顶就可以了对吧?]

“你知道个屁,”阴影无情地嘲讽道,“搞砸了剧团长的计划,你还指望他客客气气地给你把人送回来?是我的话肯定当场撕票泄愤。”

“你需要潜入那座建筑里寻找机会救人,最好能叫上那个炽天使。和已经确定位置的A级幻魔比起来,邪教什么的也不是那么重要对吧?她会帮你的。”

[就这么办。]

安渡因在心中拍板。他转向正仔细观察废弃剧院的唐吉诃德,诚恳地请求道:

“兄弟,帮我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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