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坏掉的机车还挂在行道树上冒着浓烟,冲入河里的越野车也在河中央半沉半浮间咕嘟咕嘟冒着泡。
不见犯人的踪影,大概是跑掉了。
把公路搞得像特摄片现场一样,还没有抓住犯人;第一次出手就吃了瘪,这让治安官不禁对雷霆这个哑巴上司的能力产生了一丢丢怀疑。
当安渡因询问起事情的经过,雷霆和唐吉诃德不约而同地选择保持沉默(貌似其中一个是被动沉默的)。
歇了一会儿,他俩就默不作声地上了治安官的车,雷霆疲惫地摸出马克笔,在车玻璃上写下“去教堂”三个字后就半躺到后座上一动不动,明显心事重重的样子。
其他人也没问,毕竟从一个哑巴嘴里套话比问正常人要难得多,更何况她似乎完全不想说。
路上,唐吉诃德把教堂里发生的事简单描述了一遍,但对于之后的追击只字未提。
听了他的话,一行人震惊的同时不免有些担忧,毕竟月神教作为塔都唯一合法宗教拥有着极高威望,教堂遇袭这种事闻所未闻,更何况还是性质如此恶劣的爆炸袭击。
安渡因有种不祥的预感,这次袭击只是某次剧变的前奏,不管袭击者和前日里劫持安雯的犯人有无瓜葛,自己可能都要被卷进这个巨大的漩涡之中。
表现得最担心的要数小秋,一个劲地催促治安官开快一点,希望自己的治愈魔法能够尽快帮到爆炸现场的伤员。安雯没说什么,却一直在无意识地抚摸自己颈前那可以转化为枪刃的吊坠,如果让她抓到凶手的踪迹,恐怕当场就要追上去开干了。
惴惴不安的几分钟后,治安官的车子便停到了教堂之外。大量治安卫兵已经先一步到达并封锁了现场,医护人员忙碌地进出,用担架运送伤员。
从外面看,教堂似乎没有多大损失,但里面的惨烈程度远超众人预期。
炸弹虽被唐吉诃德扔出的木板击中偏离了轨迹,却也只是避开了以老牧师为中心的人群最中央,还是有至少十几人被近距离爆炸波及。
而且那提包里被刻意加入了大量钢珠,明显是有意要增加人员伤亡,爆炸中心的血迹呈放射形向周围扩散,一些地方因人体的阻挡而留下部分没有沾血的空白,看上去反而更加的触目惊心。
小秋尖叫一声,立刻就跑去加入医务人员的队伍。那些人看到她是小孩子,起初还想要驱赶,在目睹了小秋娴熟的治疗术后就默许她帮忙了。安渡因跟着小秋,不时做一些有用的指导:
“这个伤口污染比较严重,不清洗异物就用治疗术的话会化脓的,先止血,抬高下肢保证回心血量。那边的护士,有血浆的话麻烦先给这位输上……什么,我是谁?姑且算是个医生吧。”
治安官与唐吉诃德熟练地向当事人询问着当时的更多细节,他们的上司雷霆却有些消极,无作为地默默倾听。
安雯穿过吵吵嚷嚷的人群,径直走到教堂深处的休息室;老牧师果然在那里,一个修女正为他治疗受伤的手臂。
没等安雯开口,老牧师就着急地说:“哦,安雯,亲爱的孩子,见到你真好,我都快担心死了。出什么事了吗?昨天你说让令尊前来避难,我已经安排好他搭乘教会去上层的专用空艇了,但整整一晚他都没有来。”
安雯鼻子一酸,差点掉下眼泪来。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五个人能对安雯的事这么上心,赫尔曼牧师绝对是其中之一,安雯去第六区任职的前一天,还专门在他的主持下做过祷告,而他也不像其他同僚一样对安雯避犹不及。
从安雯记事起,赫尔曼牧师就已经在这座教堂里布道多年,自己一家常来教堂听他用诗一样的语言朗读教义。在钢城,人们可能不知道教会最耀眼的三个高阶祭司,可能不知道教皇姓甚名谁,却一定知道教堂里那个老牧师。
孤儿院、救济所,这些设施都是在他主持下兴建的,每一块砖瓦里都有他捐献出去的积分。
从未有人和他结仇,甚至没有人说他一句不好。赫尔曼牧师早已成了一种善与美的象征,可这样的他,今天却被莫名其妙的暴徒袭击了。
安雯攥紧拳头,轻轻半跪在赫尔曼牧师身边说道:“他已经脱离危险了,很抱歉白麻烦您一趟。您的伤不要紧吧?是谁干的?我一定要让他们付出血的代价!”
赫尔曼笑着摆摆手:“令尊没事就好。今天的事,你也不要太在意,接下来交给治安官们吧。我相信世上一定没有无缘无故的恶意,那个年轻人,大概也只是暂时迷失了道路,希望他能迷途知返。”
“可是他伤害了这么多人!还有您!”
“我的孩子,要记住,信徒的刀剑从来不应向人类挥舞,因为所谓的‘正确的事’而去伤害别人,这种行为和幻魔无异。历史上我们犯过错误,付出过惨烈牺牲,我希望你不要重蹈覆辙。”
“我,我明白了。”安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外面安渡因在呼唤安雯的名字。安雯向赫尔曼牧师保证再来看他后便匆匆起身离去,刚出门口,就被一名修女给拉到了一边。
“姐妹,你是战修女对吧?”那修女压低声音,有些心虚地向休息室的方向看了一眼,才接着说,“我是文职,做不了什么,但要是您的话一定能为赫尔曼先生讨回公道!”
安雯疑惑地说:“可是他刚刚教导我……”
“我听见了。先生他就是太善良,所以才会被那些人盯上吧。他们多次写来恐吓信要求先生离职,先生不但不告发,反而试着写信联系对方劝他们回头是岸,后来甚至想要单独约见对方劝对方悔改。”
“但那些家伙不仅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后来甚至往教堂的外墙上画不敬的涂鸦、把猫狗的尸体丢到门口等等。钢城的教堂很小,没有武装人员,赫尔曼先生不向上级申请援助,我和姐妹们也没办法解决此事。”
“就是因为先生一再容忍,那些人胆子才越来越大,以至于今天都敢公然袭击教堂了。这是对教会的挑衅,我们有必要以武力方式回击,你说对吗,姐妹?”
“和我一开始的想法完全一样嘛!”安雯一拍手,马上又皱起眉头,“你说的‘那些人’是指……”
修女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地说:“血月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