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是一个很难熬的过程。

当自己的命运完全被别人所掌握,而不得不等待的这个过程,无疑是非常痛苦的。

路晨原以为人只要自己选择,就一定有机会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原来人不是在什么情况下都有选择的权力。的确,这个人说得本身也不无道理。

要自己掌握命运,甚至是掌握别人的命运之前,必须要先自己变得足够强大。

之前他以为,但凡是人类想抹去他人的生命,就算手中一无所有,凭借拳头,牙齿,这些在生物意义上赋予人类的最基本的武器也可以做到。可现在他明白了,那样能杀死的不过是毫无防备的,弱小的普通人。一旦对方手中拿着更强大的武器,就算拼命也没什么用。

他不知道于中正到底在忙些什么,但时间正在缓缓流走,他们的处境依旧糟糕透顶。

于舒虚弱地在他的怀抱里蜷缩成一团,路晨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他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减轻这个女孩今夜所遭受的苦难,以后也许在漫长的岁月里她都会在噩梦中醒来……当然那也要先确保她还有以后的岁月。

微弱的墙灯正在逐渐暗淡,铁通里的火焰也渐渐熄灭地差不多了,这个通道正在被黑暗吞噬。

路晨虚着眼睛看着从千柱城过来的那个方向,虽然那里的光也不太清楚……但,他好像看见了一个人影,在墙壁上微微一晃。

那是谁?

路晨的大脑突然复活了。一瞬间他居然万分地感谢他自己,因为他的潜意识还没有放弃,他还在等待机会。

他在脑海里疯狂筛选,楚荣飞,李清耀,还是李清耀口中有着“底牌”力量的那个叫伊琳的女孩,或者是吴东,乔,黄医生……?

无论如何,只有一个人行动的话是和他们一起的可能性是较低的,就算和这帮人是一伙的,也可以期待一下他们没这帮人这么坏……

“你们拿到于中正的钱之后呢?”路晨开口说,刻意控制着音量,让它可以传出去,又不显得太突兀,“应该很难再跟他好好合作了吧,毕竟现在算是绑架了他女儿一次了。”

不管是谁,只要他在,就会有别的可能性。

“你担心我们干什么?”领头人懒洋洋地说,“及时行乐懂吗?”

“不怕他追杀你们?”路晨打趣地说。

“不太怕。我们现在除了有他女儿在手上,还有一些他干过的赃事儿。不过我们对那些不感兴趣,”领头人说,“对他来说最好的情况就是给钱了事,然后与我们再无瓜葛。他知道如果逼我们太狠,我们就会跟他来个鱼死网破,他怕那个,可我们无所谓。千柱城没了,对他来说今后有更大的利益可以收获。”

他想了想,摇了摇头。

“准确地说……是更干净的利益。”

路晨眨了眨眼睛。

“你的意思是他想洗白?但……跟千柱城又有什么关系?”他追问。

领头人不屑地瞟了他一眼。

“所以我才说你什么都不知道。消灭这里,就像是断绝他的过去一样。毕竟当年这座城建立的时候也有他一份钱。”

路晨瞪大了眼睛,他可没想到会问出这种东西。

“他?他也为千柱城的建立投过资?”路晨说。

“那是当然。我来这座城市的时间只不过是晚了点,要是早个几年我估计也是这座城里的一份子。”他幽幽地说,“多诱人啊,不是吗?一个无处可归之人的归处,因为一个人的梦想就给所有的可怜虫们都提供了吃住。当年的于中正不也是这样的人吗?”

“那为什么他现在……”路晨问道一半,突然不想再问下去了。

那个人正带着嘲笑的表情看着他。

“你以为千柱城的钱是哪来的?为什么牡丹市的普通中产阶级老百姓比其他地方的要穷得多?或者牡丹市或许就没有中产阶级……”他说,“这座城市的资金在富人阶级和千柱城这个贫民区中间流淌,哪里还有剩下给中产阶级的份?”

他挠了挠自己的脖子。

“于中正,约翰·劳古斯……他们都是生意人。只是有一个特别地反常,他做的事情得罪了整个牡丹市的富人阶级,哪有狼挤奶给羊吃的,对吧?这样做的结果就是,整个牡丹市的中产阶级在不知不觉间被逐渐地掏空,这是反常的,本身就不对。而于中正跟他相比要正常地多。他没能够一直坏下去,从途中开始就准备反悔……”他唠家常一般接着说,“但这实际上才是最坏的做法。”

“一个佣兵可以知道这么多事吗?”路晨暗讽道。

他不怀好意地笑了。

“一个人有脑子,走一步想一步,他就能比大多数人混的要好。”他说,“我就是这样的人。在跃龙集团里我就用不少手段挖了许多事出来日后当做筹码,当然这也是我今晚选择这条路线的原因。”

他朝路晨走过来,手指在自己的额前点了点。

“看看它给我们带来了什么?”

他弯下身,伸手揉乱了于舒的头发。

“我既不想做蚌也不想做鹊,还是渔翁过的舒服。”他说着,打开枪管下挂的手电筒朝通道的尽头照了照,这个不经意的动作让路晨不由得紧张了起来,但是那里什么都没有。

“……所以,千柱城这东西,总有一天会落到这个下场。”他继续说,“它消失之后这座城市才会恢复正常。”

“流浪的人在街上无家可归……落魄的人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这就是正常吗?”路晨质问道。

他回过头,看着路晨。

“不错。这就是正常。”他说,“再正常不过了。就像生来虚弱的食草动物,当猛兽来临时它们就会把它舍弃,就连它的母亲也知道这一点。”

路晨看着他。

“而约翰·劳古斯所做的事,就是在狼群狩猎的时候站在了羊群这一边。”他说,“于是无法狩猎的狼群越来越饥渴,最终不得已而同类相食。可是保护羊群的狼也会去狩猎另一群羊……因为他觉得,自己保护的只是一群自己身边的羊而已,其他的羊跟自己没有关系。”

路晨的眼睛渐渐地迷离了。

“……最终它狩猎过的羊群里面,终究会出现一匹狼。”他说,“毕竟我们在说的是人类……不是真正的动物。人类是可以通过自己的意志从被捕食者变成捕食者的。”

“好的,演讲结束了。”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

领头人猛然回过头,却看见离自己最远的一个队友已经被一个壮硕的男人牢牢地控制住,并且被夺了武器。那个男人正用左手臂死死地卡住他的脖子,右手单手拿着步枪指着他。

“楚荣飞!”俞红惊讶地喊道。

“嘛……抱歉来晚了。”楚荣飞说,“接下来我们就谈谈看吧,在平等的条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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