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情况依旧严峻。

而且还得假设这帮人比较重视彼此，愿意为了队友牺牲一部分的利益。因为如果不是这样就太糟糕了。这就是好人在对付坏人的时候常常遇到的问题，如果你作为一个有原则的人去对付没有原则的人，一定会吃大亏。

因此路晨甚至觉得楚荣飞这样的举动完全不是最优解，除非他在拖时间等待支援，不然仍然对现状没有任何决定性的改变。

领头人看着突然出现的楚荣飞，还好……起码他没有立刻选择连他的手下带楚荣飞一起击杀，而是明显在思考。

“……你又是谁？”他喃喃道。

“一个你查漏了的人。”楚荣飞说，“尽管你知道很多事情，不过漏了我们。老实说，这失误还蛮致命的。”

佣兵队长的枪指了指几个人质。

“你和他们是一伙儿的？”他说。

楚荣飞的眼睛掠过路晨和于舒，又掠过俞红和林昇。

“是的。”他说。

路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他完全可以再圆滑一点，这样拖的时间会更长。

“你不会想从我们五个人手上把他们救出去吧，”佣兵队长说，“就算打死你手里的那个，我们还有四个人和四把突击步枪。这样很不理智。”

“也许吧，”楚荣飞耸耸肩，“不过如果你感兴趣的东西只是钱，这方面我们还有点共同语言。”

佣兵队长露出一个丑陋的微笑。

“这倒有点意思。”他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楚荣飞没有松开手，也没有压低枪口。

“……一个可以帮你获得比于中正能给予你的一切还要多的人。”楚荣飞说，“尽管，是的，你今天运气不错，中了头彩，但这份奖金也可能会拖垮你的后半生。”

他在谈条件，也许对于间界基金会来说钱的确不算事儿，也许间界基金会更愿意在确保他们的安全后采取更精准的打击，但路晨依然希望，他在拖时间。

他们现在需要的一定是像李清耀那种，超越人类认知的力量……而不是人类观念内的交易。

“看来我没法从你口中得到任何信息，那么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呢？”佣兵队长说。

尽管他对楚荣飞的提防多于相信，尽管他还没有收到于中正的回信，但是，也许获得干净的利益和一个永远离开这样的生活的机会对一个像这样贪生怕死又想花天酒地的佣兵来说诱惑真的很大，他没有把话说死。

“尽管我看出你是想跟我交易，但我的筹码现在都在这里，可你好像只是在虚跟而已。”他说，“你口中说的东西，真的那么容易实现吗？”

楚荣飞没有立刻答话，但他的目光却不经意间看了一眼俞红的方向。

“……我也许可以让你相信。”楚荣飞说，“我有足以让你相信的证据。”

“那就简单了。”佣兵队长的枪依然指着楚荣飞，“给我看看吧。”

“恐怕现在不行。”楚荣飞说。

“为什么？”

“因为它在我手上。”楚荣飞说，“而我的两只手现在都不能放下。”

佣兵队长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如果你要求我放下枪，恐怕我做不到。”他讥笑道，“另外既然你说‘我们’，我只能假设你不是一个人来的。在这样的情况下你想让我放下枪，就太不讲道理了。”

“我可以保证我是一个人来的，不过你可能也不会信吧。”楚荣飞叹了口气，“那么……是死局？”

“口头保证的话我还给的起。”佣兵队长说，“就看你接不接受了。”

“绝无冒犯之意。”楚荣飞说，“但我很难相信。”

佣兵队长又笑了笑。

“那么，是死局了吧。”他说。

“啊……”

黑暗的地下水道里安静了一会，只能听见水流的声音。路晨想着自己要不要大声吼叫，以转移一瞬间他们的注意力。

楚荣飞似乎在无奈间下定了某种决心，他将右手的枪口放低了。

所有的人都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可是这所有的人里面，只有路晨知道俞红对楚荣飞的重要性。他不可能会做出哪怕是百分之一会让俞红受伤的选择。

他要让步么？这样好吗？

路晨将目光放在了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身上，希望他的背后有手雷，匕首，或者任何可以用的武器可以打开局面……

他又看了看俞红和林昇那个方向，俞红正用悲愤的表情看着楚荣飞的方向，可是林昇却在看他。路晨知道按照他的性格，他也在寻找一个反抗的机会。

突然，站在俞红面前的那个队员开火了。

所有人紧绷的神经立刻被触发，第一时间朝那里看去。可是他只是随意指着远处的墙壁开了一枪。

但是，就在这个空当，被楚荣飞控制住的那个人质猛地挣脱而出，并拔出了腰间的匕首对准楚荣飞的肩膀扎去。

“开……！”领头人大吼一声，可是路晨已经从地上猛地站起身来往他身上扑去。

他似乎听见林昇也发出了一声大吼，也听见了什么奇怪的声音，一时间刚刚无比安静的下水道里四处响起了刺耳的枪响，与同样刺耳的回声交错在一起，炫目的光投射在四壁。

路晨没有功夫去看其他地方的事情，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不要让自己中弹这件事上，他全神贯注地睁大眼睛看着那个人手中的枪，用蛮力与他比较肯定是不可能的，但是他依然立刻找到了枪保险的位置。

那个人狠狠地抽动着手中的枪，并伸手去扣扳机，可是路晨把两只手的大拇指都塞进了扳机后面，虽然从手上传来了钻心的剧痛，可是路晨没空去管，他将自己整个人蜷缩起来，全力地保护住自己的双手。

他们缠斗了十秒钟，可是对方并不是愚笨之辈，他快速地松开了枪，用膝盖猛地顶了一下路晨，路晨立刻七荤八素地朝后倒了下去。

那人捡起枪，打开保险，指着倒在地上的路晨，手指放在了扳机上。

“小晨！”

俞红突然冲了过来，超那个队长猛地扑了过去。

条件反射之下那名队长快速地转身射击，接着，他的胸口被一只手臂贯穿了。

路晨的视野一阵模糊。

那是一只拥有人类手臂外形的，灰黑色的机械手，在骨头折断的声音中，那只手从他的胸口伸了出来。他低着头惊恐地看着，然后身体无力地耷拉了下来。

那只手从他的背后缩了回去，一瞬间路晨从那个空洞中看到了楚荣飞的脸。

那个人倒了下去，这时路晨才注意到，这个下水道安静地可怕。

楚荣飞的外套被扯掉了，破烂的衣服和义肢完全暴露在外，除此之外他的身上全是大大小小的弹孔，左肩上有一道恐怖的巨大伤口，正在不间断地淌出鲜血。

楚荣飞低头看了一眼路晨，随后转过头，朝俞红的方向走了过去。

路晨浑身颤抖地朝那里望去，他看见俞红正一动不动地倒在地上，胸口的红色液体渐渐在她的身体下散开。

楚荣飞扑通一声跪倒在俞红身边，他拿起她的手，小心翼翼地握在手中，然后缓缓地侧躺了下去，躺在了俞红的身边。

路晨飞快地从地上爬起来，跑到了楚荣飞的身边。

楚荣飞和俞红双手合十，然后看着路晨苦笑了一下。

“真是奇怪……”他说。

“别……别说话……”路晨哆哆嗦嗦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可是却发现它居然按不开，它没电了。

“我明明一秒钟都没有拥有过她……却每分每秒都感觉自己失去了她……”楚荣飞喃喃道。

“别说话！”路晨浑身颤抖，他看见自己额前的头发上有血液滴落。

“快走……”楚荣飞虚弱地说，“走啊……”

“我不会……”路晨把手机丢开，把双手放在楚荣飞的胸口上，它们立刻就沾满了血。

“和李清耀……一起……”楚荣飞说。

他再也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