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会产生各种应激反应。要么逃跑,要么威胁。陈小芸属于后者。

陈小芸的意识正处于昏厥之中,驱动她身体的力量来自动物本能。

原本陈小芸在复完仇之后打算休息,那时候她仅仅是处于浅度休眠状态。理性占主体,本能根本没有上场的机会。包括被埋在废墟里也一样。没有慌张,没有浪费体力,只是静静地等待救援。到这里一切都是正常的。

问题来自陈德美的失误。若不是那条件反射,陈小芸不会后脑勺着地,彻底失去意识,导致本能占据上风。

陈小芸没有任何暴力倾向,从来没有。她在这之前所杀的体积最大的生物也就是一条半米长的鱼。

但在现在的陈小芸眼里,人类等于危险。为了排除危险,她选择消灭危险来源。

杀。

这些可怜的人与她无冤无仇,纯粹是因为他们在她的目光所及之处,便引来杀身之祸。

人们想逃,但是完全逃不掉。来不及找掩体,等明白发生什么事的时候,已经晚了。

没人知道温和的她为何会如此残暴。也许是意识到仇人可能还活着,便宁可错杀一万不可漏掉一个。也许是突然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力量无处发泄。也许是害怕这些人会加害自己就先发制人。

没人知道。

不清楚事情经过的陈欣荣更加不知道。

他连眼前这个人是她亲孙女都没认出来。血肉混为一体的脸,像地狱的恶鬼一般,谁会把这个和自己的孙女联想在一起。

更何况,他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

陈小芸的攻击来的太猛烈,陈欣荣只能全心全意的接下剑招。

虽然陈欣荣身心俱疲,但接下陈小芸的攻击也并非什么难事。毕竟在陈欣荣眼里,陈小芸完全是在乱打一气。

没有系统的招式,只有蛮力和速度。根本不够看的。

在一次又一次的对招下,陈欣荣渐渐摸索出了陈小芸的出招规律。

但是又如何。

看上去打的有来有回,陈欣荣明白这其实是最坏的一种情况。打不死对手,自己也不愿停下来。

绝对不能陷入持久战。

他必须掌握主动权。

铛。铛。铛。

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废墟周围不断回响。山风的呼啸,洪水的波涛,此时,都沦为伴奏。

这催命曲般的节奏,不断的折磨着陈欣荣的意志。

陈欣荣咬紧牙关,让疼痛驱散萦绕在耳边的杂音。为了争取那一丝反杀的机会,他用尽了毕生所学。

这些招式是他结合了各大派系和各种武侠小说,还有记忆里老爹教的那套武艺,所创造出来的不入流的招式。

他文化水平并不是很高,他曾经尝试过将它们记录在书籍上,但是失败了。他教给儿女的招式全是言传身教。

他曾经不甘,自己年事已高,好些东西没能传承下去。不过现在,它们有了一见天日的机会。

陈欣荣反手持剑,挡下陈小芸的攻击,手肘发力,将陈小芸弹开半步距离。

比预想的要近,不过已经可以出招了。

“喂,给我全部接下来啊!【决剑五.川流】”

陈欣荣耍着剑花。剑像流水般向陈小芸袭来。剑并没有直接攻击陈小芸的身体,每一剑的落在了她的那把黑剑上。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如同打桩机般的频率,即使为了速度而放弃了力量,但是无数的水滴将汇聚成川流,拥有劈开大地的气魄。

陈小芸完美的接下了每一剑。

陈欣荣并不意外,因为这个招式的攻击目标本来就是对手的武器。密集的攻击无序的落在剑身的各个部位,使对手无法把握武器,从而露出破绽。

陈小芸岿然不动,但是没有反击。

陈欣荣并不意外,反倒如果她被一击击飞才奇怪。

只要等她有丝毫松懈,陈欣荣必将一击致命。

可惜,他的身体已经不允许他在耗下去。

战斗开始时还有一股热血支撑着疲惫不堪的他,现在致命的睡意慢慢爬满全身。

年迈的身体已经不止一次敲响了警钟,陈欣荣咬牙坚持了下去。但是这次的倦意,如洪水般冲击着陈欣荣的神经。

眼前一黑。

再睁开时,那把黑剑已经近在咫尺。

【绝剑七.行蛟】

陈欣荣以及其危险的角度将黑剑弹开,并后撤好几步。脸上多了一条划痕,离眼睛就几毫米的距离,是自己的剑划出来的。但如果不这样做,她的黑剑将贯穿自己整个头颅。

招式没有完全使出来,耗费了大量的所剩无几的体力,仅仅只是拉开了两米的距离。

陈欣荣随时都可能倒下,现在绝对不是留后手的时候了。本来还想着赢了之后亲自重建家园什么的,到头来只是美好的幻想而已。重建家园这种梦想早该交给后生们去做了啊。我这一把老骨头,就最后一次为你们开路吧!

这大概就是以命相搏吧。

陈欣荣做好了觉悟。

【绝剑十.生之舞】

陈欣荣全身隐隐发光,皮肤变得通红,底下的血管隐约可见。

这就是完全发挥他做的药剂的效果。他现在所有的库存都是为了节省原料的稀释版。以前他做出过纯度极高的浓缩版,就是现在的效果。比陈德体发怒的样子还要可怖。

作为药剂的创造者,他知道这药剂的本质——具有能源用途的催化剂。当浓度较小的时候,主要发挥能源作用,追求短时间的爆发。一旦浓度高于一个数值,催化能力直线上升。而这时用于能源的,则来自生物的深处——灵魂。

用通俗易懂的说法就是燃烧生命。

字面意思的燃烧。

他没法解释更深奥的原理,这也只是他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

当然他也知道,如何激发药剂的催化作用。

加快呼吸和心跳,提高血液流动速度,让所剩无几的药剂先集中于心脏,再流向全身流动全身。

陈欣荣的体温已经飙升了快十度。第一次达到这个状态之后在医院躺了半个月,那还是只在燃烧几秒的情况下。

这次,大概,没下次了吧。

在陈欣荣调整状态的几秒钟,陈小芸也已经摆好防御架势,她似乎预感到了下一次的猛烈攻击。

随着陈欣荣跨出一大步,最后的对决开始了。

陈欣荣一步近身,顺势一个右斜劈。陈小芸完美的接住,并借力向后退。

陈欣荣怎么可能让她离开自己的攻击范围,下蹲放低姿态,瞄准她的双腿扫去。

陈小芸来不及后退,只能跳起闪开,但这正中陈欣荣的下怀。

陈欣荣以右腿和剑为支点,一个左蹬腿迅速向上,穿过她双手的防御,直击下颚。

陈小芸被击飞,一瞬间失去意识,但在落地前,黑剑刺穿了陈欣荣的左腿小腿肚。

双双倒地。

陈欣荣单膝跪地,剑丢在脚边,双手紧紧按压伤口,血流不止,疼痛难忍,不过好歹没有伤及骨头,仅仅刺穿而已。

另一边的陈小芸缓缓站起,用力捏着下巴,只听啪咔一声,脱臼的下巴就复位了。

陈欣荣来不及止血,抄起剑继续迎战。他承认刚才的招式有随机应变的成分,但是那一脚可是足足能让一个标准成年人躺上几天的力度。她就这样像个无事的人一样站起来了。

迟到的恐惧终于来临。

他突然感觉手脚无力,剑无比的沉重,招式完全施展开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把四散这不祥之气的黑剑向自己冲来。

“给我动起来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用尽全身力气,咬牙举起剑,向着她刺去。

剑尖碰撞剑尖。

碎了。

陈欣荣的剑碎了。

陈家屯的剑碎了。

包围着陈欣荣的光芒也在这一刻变得稀碎。

黑剑势如破竹,将他的剑碾成碎渣。

陈欣荣看着手中渐渐碎裂的剑,仿佛看到了自己的亲人们,过往的记忆不断浮现。

他忽然释然了。

“等我。”

但就在黑剑即将刺穿他的胸膛时,一股无名的力将两人强行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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