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从矿口开始。厚重的铁门宛如薄纸一般撕裂开来。剧烈的冲击波将正对着矿口的锅炉房瞬间夷为平地。
还不止。仅仅一个小小的矿口难以发泄地下深处的躁动。它们,直接破土而出。大地龟裂。巨型裂缝从矿口呈放射状地迅速蔓延开来。所及之处,尘土飞扬,没有一座建筑还能完好的矗立。大会堂,议事厅,卫生院,没有一个能幸免,全部化作一片废墟。
还不止。爆炸破坏了本就不太稳定的地下结构,整个陈家屯塌陷。平坦的地面突然下陷,形成几个幽深的坑洞。特别是泥泞的田地,溪水倒灌,淹没了几公顷的庄稼。有些地方还形成了流沙,瞬间吞没了几个想到开阔地带躲避地震的人。
还不止。村子边缘有一个荒废的水坝。这几年村里通了自来水,原先祖辈用了几十代的水坝就此荒废。但是因为地处较偏远,也没人管理,大坝一直是蓄满水的状态。现在,大坝上出现裂纹。裂纹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不断扩大。山洪咆哮着席卷着村庄,仿佛在倾述几十年来无人问津的不满。
还不止。地震动摇了周围山体的基石,大量泥沙裹挟着树木直奔而下。中途遇到汹涌的洪水,融为一体,形成更具破坏性的泥石流。躲过地震的人,没能躲过泥石流。明明已经从废墟中爬出来,明明已经抓住了他人的援助之手,明明已经透过缝隙看到一丝光明,瞬间,泥石流将希望从他们手中夺走。
整整十分钟,灾难的余声才渐渐小去。
从天上鸟瞰,泥石流的路径好像恶魔的爪子般深深地镶嵌在陈家屯的土地上。
陈欣荣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几年拼了老命创造出来的财富在一瞬间化为乌有。
他现在躲在村口的大树上。
这颗百年老树上挂着几十个人。树下还有更多的人没有及时爬上来。不过他们已经很幸运了,因为他们仅仅湿了鞋而已。
经过一整个村子的损耗,洪水到达村口的时候势力已经减弱许多。跑得快的人甚至滴水未沾。
确认停止灾难后,活下来的人大多搭上所有能离开的交通工具,匆匆逃离这个是非之地。他们大部分是旅客,还有些外来员工。对他们来说,这里只是个曾经的景点,曾经的岗位,现在的地狱,而且也并不是什么值得流连忘返的地方。我跟这里毫无瓜葛,你凭什么阻止我逃离,大不了以后多捐点钱就是了。
剩下的人里,都是陈家屯的村民。昔日的家园被天灾摧毁,除了悲伤还能干吗。
对啊,他们都认为是天灾,没人想得到这种灾难只是来源于个人私事。知道真相的人都被深埋在地下。而且凶手更是先走一步。
陈欣荣感觉头昏脑涨,他比别人知道的更多,也就更加的发狂。他猜测过引起这场灾难的凶手可能和杀害儿子们的人是同一个。他也想过复仇,但是啊,能制造出天灾的人自己又怎么样才能打过。
那,至少,回家看看。
陈欣荣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冒出来这个念头,仿佛那里有人在呼唤他一般。越是觉得回家的路困难险阻,回家的想法就越强烈。
他觉得女儿还活着。他觉得儿子们都还活着。他觉得一切都还完好如初,只等着他回来。
他要回家。
他只想着回家。
他必须要回家。
“喂!欣荣你想干什么!你给我回来!陈欣荣!”边上的村民想要阻止他。
但是陈欣荣现在是拼了命的再跑。谁也拦不住。
就算是洪水也不行!
他从兜里拿出一根针管,刺入自己的颈动脉。
力量涌现。一股沸腾的暖流从脖子流向心脏,在通过心脏流向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肢体发烫,全身通红,皮肤下面的血管在隐隐发光。踩在水里的时候,会吱吱作响,冒出水汽。
陈欣荣的时间很紧迫。这个状态他最多坚持五分钟,和陈德体的记录39分钟完全不能比。也就是说,他得在五分钟内急行近两公里的路程。而且药效会持续下降,越到后面越劳累。
半路还是能听到一些人的求救。陈欣荣也曾经犹豫要不要停下来帮助他们,或许只要我搭把手他们就能活下去,但他还是选择无视。他的时间不多,这对于谁都一样。
还有一点,正常的道路已经被洪水破坏的无法正常行走。开始是由浅及深的水,到后面全是松软的泥沙,轻轻踩一脚就会陷下去半米。
路是越来越难走,连凸起都石桩也渐渐被掩埋。陈欣荣只能沿着一棵倾倒的树爬上屋顶在楼宇间翻越。
很累,但是他很兴奋。他知道,他已经离家越来越近。
只要再翻过前面那栋楼,只要再转过前面那个弯。
但是有点奇怪,为什么只有这一小段路没有被洪水侵蚀。而且按理来说这里既然没有什么破坏,应该有人才对,怎么连人的声音都听不到。都去哪了。
在陈欣荣眼前的是一小片空地,由他家废墟阻挡洪水而留下来的一小片净土。
问题是,千辛万苦回到家,却见不到想见的人。不只女儿不知所踪,连一个人都没有。
人呢?人呢?人呢?
不是有很多人来救助,来搬运残骸的吗?一个个怎么都消失不见了。
药效渐渐消失,因为充血而发热的大脑也渐渐冷却。肌肉感到酸胀,五感逐渐恢复。
终于,他闻到了弥漫在整个空气中的味道。
泥土的气味,焦炭的气味,铁锈的气味。
他突然在一个角落里瞥见一个令人作呕的东西,尸块。
为什么?就算是死人也应该是完整的。为什么切面会这么光滑的。
他发现自己早就被尸块包围,只是尸块被洪水染成黑灰色一时没看出来。
凶手还没死!陈欣荣冒出这样一个令人胆寒的念头。
不仅造成天灾,这是要彻底把我们赶尽杀绝吗?
到底是谁!
陈欣荣对着空气嘶吼。
回应他的是一阵异响。
陈欣荣闻声望去。
一个黑影在废墟顶上缓缓站起。
那个就是一切的元凶吗。
陈欣荣握住祖传的剑。药的后遗症在不断的侵蚀着他的身体。他愈发感觉疲劳。
这柄剑可是由陨铁打造,重量不是市面上那些饰品可比的,这可是真真正正的杀器。
有好几次,陈欣荣拿不动这柄剑。只要意识稍微有些模糊,剑就会脱手,甚至整个人摔倒在地。
但也正是这份重量,能让他直视眼前的人。这剑不仅是负担,更是力量。
他举起了手边这唯一的武器,剑指高高在上之人。
“给我,滚下来!你这混账!”
不等陈欣荣话说完,陈小芸从废墟顶上一跃而下。
尽管陈欣荣及时将剑横在胸前,接下了这一击,但是陈小芸本身的力量加上重力做功,让陈欣荣收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陈欣荣连人带剑向后飞了几米。
他踉跄地爬起,但陈小芸好像发疯似的,猛扑过来,完全不给他喘息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