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尔简直不敢相信亚诺的话。

他的父亲已经去世了五年，而这依旧在他的编排？

“我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因此，我的行动由你来决定。”

亚诺把那带着血迹的衣物碎片放置到盒子上，只见严丝合缝的盒子逐渐开始转动，最终变形出一个小小的喇叭。

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

“真的要这样做吗？我……”

但律尔听得出来，声音的主人，是他书桌上那张照片中的女孩。

赛伊格娅·死汐。

镜之国的皇女，作为战争兵器的歌姬。

“对不起，让你受难了，这都在杜迦的计划当中。”

而这声音，则是亚诺的父亲。

录音很短，只有匆匆半分钟，里面是没有台词的歌曲。

赛伊格娅的嗓音宛转悠扬。

但听起来却异常落寞凄凉。

只是结尾处，还有窸窸窣窣的一点声音。

“喝下这瓶药，你的外表就会变成寻常奴隶一般。”

“没关系，他会来救我的。”

录音结束。

律尔怔在了泥地中。

“镜之国覆灭一年，为何他们的皇女殿下会在我父亲的身旁？”

“你有思考过吗？”

亚诺收起了那个盒子，重新把包袱打包好，把衣冠冢又立了起来。

“我……”

律尔完全沉迷在刚刚的声音中。

“我们都不知道，但律尔……”

“去救她吧。”

律尔沉默了一会，把今晚从克莱因哪里知道的情报全盘托出。

他身边有能力且绝对可以相信的人，除了里昂便暂且只有亚诺了。

里昂不适合参与进来，只有亚诺和他一样，没有身外之物，不用担心他人受到牵连。

“你是说，因为这个盒子中放出的音乐导致角马疯了以后被克莱因卖给了一个旅人，那旅人利用疯角马研制出了这种枯幻液？”

“不止如此，为了制作这种枯幻液，他们专门成立了一个斗兽场用来支撑高昂的研究费用。”

如此一来，一个庞大的资金链就出现了。

富人们进入克莱因的赌场消费，成为vip用户后得到了枯幻液，而更有钱的则可以去斗兽场观赏奴隶和魔兽厮杀……两边都在赚钱，赚来的钱又全部去制作枯幻液，最终又送到赌场去吸引更多富人。

“可我实在是搞不懂，为何音乐可以导致角马体内基因突变？”

这是亚诺唯一没听懂的点。

只要听了这音乐，角马就会变异出毒素？

“克莱因是这样说的。”

音乐在阿尔泰拉还有另一层含义。

魔力的增幅器。

会唱歌的人很多，但天生体内纹理复杂，能成为增幅器的人历史上都没出过几个。

而赛伊格娅正是其中之一，甚至可能是有史以来最强大的歌姬。

只因她有龙族的高贵血脉。

魔力，自然是能做到大部分事。

可若是让生物基因突变，还是太过于魔幻。

“务必去找一只角马，现在就实验。”

亚诺站起身，丝毫不管白大褂上的泥土。

他对研究这种超脱了逻辑，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充满了兴趣。

…………

“少爷，已经安排好了。”

律尔坐在自己宅邸的庭院中，要躲避可能会有的眼线，他饶了不少的路。

再加上让达蒙去买马消耗了一点时间，现在又过去了四个小时。

早上八点，他已经整整一天没有合过眼了。

困倦的他只能再次饮下加了杜立姆的咖啡，让自己继续坚持醒着。

“那……你出去吧。”

他挥挥手，达蒙便离开了庭院。

“出来吧，他走了。”

律尔看了看死角处，亚诺从阴影中走出。

亚诺这是回来的理由是寻找资料参考，一旦被发现和律尔有私下接触，只怕回到了王都会有小人精心设计陷害他。

亚诺拿出了那个盒子，又拿出了一小瓶那赌场特制枯幻液。

枯幻液的成分早已查清楚，其中有一项混合毒素亚诺根本没有见过。

现在，就看着角马疯了以后提取出的神经毒素了。

他把那片从父亲遗物上裁下来的血污又置于了盒子上。

短暂的歌谣响起，那本来平静温驯的角马开始躁动不安。

律尔从椅子上站起，握紧了腰间的短剑。

竟然是真的么……？

还没等二人反应过来，角马突然朝着声音的来源，也就是那个盒子，疯了一般地冲了过去，试图用扭曲的双角摧毁折磨它心智的歌谣。

“小心！”

律尔再一次主动进入心跳加速的状态，一天之内他使用了三次，已经全然到达了界限。

他预判好半秒后角马脖颈的位置，把手中的短剑抛了出去。

果不其然，角马的脖颈被短剑深深刺入，只是他依旧没有要停下的样子，忍受着巨大负荷的律尔只能全力向着角马跑了过去，他握住剑柄，翻越过马背，将角马完整的头颅带了下来，心脏猛然一窒，他跌落在地上。

世界逐渐加速回归正常，律尔的心脏却依旧以诡异的速度跳动，直到他喷出一口血。

在亚诺看来，只是一个扎眼的瞬间，律尔就把暴动的角马的头斩落下来，摔倒在了地上。

…………

等他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下午四点了，留在他旁边的只有达蒙。

“少爷，您好些了吗？”

他的记忆停留在握住剑柄的那一瞬间，剩下的几乎只是肌肉记忆。

“亚……没事……”

他突然想起，达蒙是不知道亚诺来了的，更不知道那头角马是干什么用的。

“让我休息一会吧……”

他思考过后，说出了这句话。

“可……”

达蒙看了看律尔的疲态，只好慢慢走出了房间。

他越来越搞不懂少爷了。

看着达蒙出去，律尔瞬间坐起了身。

心脏的刺痛感还没有消退，但现在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

他光着脚，在房间内四处寻找着亚诺有没有留下些什么。

直到他看见床头上的那个黑色盒子，以及底下压着的纸条。

“血。”

他想起之前启动这个怪异的盒子，都是用亚诺父亲遗物上的那些血迹打开的。

他毫不犹豫，咬破了自己的小拇指。

血液随着指尖滴落在盒子上，这一次他没有再变出小喇叭，而是展开，铺成了一个平面。

上面有亚诺的字迹。

“敬启。”

“我已经随着警卫离开，至于角马的神经毒素，我已经查干净了。”

“那个不知名的混合毒素，并不只有角马大脑中提取出来的，我利用枯幻液进行排查之后，得出了一个结果。”

“那里面还有龙血。”

龙血……？！

“龙血是人类无论如何都无法承受的，即使稀释过数百倍以后，除非将他与其他动物的神经毒素相混合，也就是说角马的毒无非是个幌子，克莱因也是一知半解，因此斗兽场你一定要去，但切记只能站在泥潭边上只会，切勿亲自下场。”

“你也知道角马们在哪里被提取毒素，枯幻液又在哪里制造，龙血从哪里来自然不言而喻，我一个月后还会再来无日城，希望下次是迎接你凯旋。”

“祝君好运，保持冷静。”

这是唯一一次，亚诺没有在信的结尾写上望君三思。

龙血……

赛伊格娅的血，算吗……？

这叫他，如何冷静下来。

让自己人生仅此一次的悸动冷静下来……

巨大信息量让他一时无法接受。

也就是说，赛伊格娅就在斗兽场里等他吗？

就连修养一会他都做不到，律尔披上那件斗篷，疾跑着下了楼。

正巧，看见了仍在指挥仆人们收拾庭院的达蒙。

“少爷？！您身体还未痊……”

“带我去冒险者工会，现在就去。”

律尔从来没有如此精神抖擞过，即使心脏依旧刺痛。

“……”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