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险者公会是魔法全盛时代留下来的遗物,现如今,冒险者已经很少了。

最主要的是,阿尔泰拉的大陆已经不值得继续探索了。

魔族们遁入裂缝,亚人与精灵依靠着瓦尔多纳,龙族在浮空岛上俯瞰整片大陆,只有人族依旧遍地可见。

至于神明,早已陨落。

山谷中没有守护着宝藏的恶龙,海底深处没有巨大的宫殿,有的只有沉底的渔船,地下城更是被翻修成为了景点,魔王与勇者变成了史书最开始的内容,只有话本子中才会出现那些尘封的史诗。

所以现在的冒险者工会,和冒险者几乎没有关系。

人人都只想谋得一份好差事,养活自己的家人。

随着角马车缓缓停下,律尔把视线投向了那座看起来有些破旧的教堂。

据传这里曾是旧历872年第一代勇者的栖息地,那可怜的初代勇者遭到了结发妻子的背叛,带着悔恨死在了沐浴着圣光的肮脏之地。

正义的追随者们群起而攻之,以教堂作为据点一步步反攻魔族,最终以初代勇者的弟弟亲手斩落天魔的头颅结束。

战争结束后,这一据点被留下来的传奇们改造成了冒险者工会的原型,初衷从招募正义之士逐渐转变为为四处游历的冒险者们提供悬赏与酬劳的地点。

于是,冒险者工会地名讳沿用至今。

直到新历987年,留存了两千两百年的冒险者公会随着千年战争导致的军备竞赛而逐渐沦为了一切雇佣生意的中间场所。

真是名存实亡。

他打开车门,从车厢内一跃而下,轻轻地站稳在地面上。

律尔时不时就抚摸一下脸颊,生怕他刻印了纹理的面具掉下。

并非是贵族不能踏入此地,而是他能感觉到,暗中的眼线越来越多了。

他是被架空起来的贵族,没有任何实权,一举一动都被监视着。

其实有一件事让律尔百思不得其解,为何唐德和尼禄如此监视他,却又允许他进入家族。

按理来说,用杜迦的叛国罪将律尔一并处死,并不是什么难事。

或许是贪图名声?再怎么样律尔的母亲也是唐德的亲妹妹。

这个毫无头绪的问题没有思考的必要,律尔甩了甩头,踏入了教堂中。

清一色的雇佣兵,身上的装备像是复制出来的。

据说在300年以前,冒险者公会的常态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冒险者团队排着队,在招待小姐的带领下领取奖励。

现在来看嘛……就是一群战后找不到归处的老兵们依偎在这里,寻求生存。

在来之前,他已经找好了目标。

这群雇佣兵中鱼龙混杂,无日城中连卡尔这样的畜生都能隐匿其中,更不要说杀人如麻的雇佣兵了。

骑士团是独立于无日城军队的组织,因此他无法借助里昂搞到这份退役军人的名单,更不要说还要再从其中挑选出合适的人选,这难度,不言而喻。

“纳舍尔,85旅07团的,是吗?”

律尔走到最角落的地方,叩了叩桌子,倚在沙发上闭着眼的男人睁开了眼,嘴里还叼着一根木棍。

“来活了?”

纳舍尔把嘴中含着的木棍取出,习惯性的丢到了地上,用脚呲了几下。

律尔看着眼前的男人和他左手的假肢,又看了看他踩木棍的动作,没有说什么。

看起来像是刚戒了烟。

“听着,这里不适合谈话,和我出去一趟。”

他对着还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发出了邀请。

“嗯?哦,好的。”

纳舍尔没有防备的像是刚入行的菜鸟一样。

两人走进了一家咖啡馆中,律尔熟练地甩出两枚银币就朝着他常坐的位置走去。

他坐下,看着纳舍尔也落座于他的正对面,律尔才说出了他希望委托纳舍尔做的事。

“我希望你做好这是你最后一份差事的准备,报酬足够丰厚,足够你回到利特,当个财阀。”

一提到利特,纳舍尔就瞪大了眼睛。

利特是他故乡村落的名字,无日城的大老爷们应该是不会知道的。

这人,事先查过我?!

他坐直了身子,顿时与刚才稍显懒散的姿态不同,显得十分凌厉。

“请说吧,先生。”

“丰厚的报酬,到底有多丰厚?”

律尔从随身的行囊中,摸出了一个小包裹,里面传出了金属碰撞摩擦的叮铃声。

他摆出一个手掌张开又合上的业内手势,昭示着自己只会付一枚货币。

“呵,一枚,你在跟我开玩笑呢?”

“一枚铜币?这也太少了,也就能买一包擦屁股纸了,一枚银币的话,也还是少啊……”

纳舍尔饶有兴趣的摸了摸下巴,盯着那一袋尚未验明正身的金属。

“难不成,一枚金币吗?”

纳舍尔大约需要一个月才可以赚到一枚金币,而一枚金币只论生活费用的话,足够一个三口之家在无日城生活半年,而换到小地方去,恐怕五年都不是问题。

无日城的贫富差距极其巨大,倒不如说整个银之国都是如此,被帝尔塔利斯不断的压缩贸易上的生存空间,丢了良心的商人们乐此不彼地麻木捞钱,货币的汇率变得奇奇怪怪的。

四百枚铜币约等于一枚银币,而八十枚银币才大概抵得上一枚金币。

这还是唐德这个领主勒令之后才整改的,在最过分的时期,一百枚铜币约等于一枚银币,而兑换一枚金币居然需要一千枚银币。

对于纳舍尔来说,一枚金币也不足以让他解甲归田。

他的家中藏了一个会源源不断吞噬钱财的“怪兽”,每个月会吃掉一枚金币附带四十枚银币。

“你的想象力可以再高一些吗?”

律尔把那钱袋解开,随手挑了一枚出来,那并非是铜币或是金币的颜色,反倒和银币有些相似,但细看又并不一样,最主要区别的是,这钱币的中央镶嵌了一颗极小的晶素石。

纳舍尔听过这种货币的名字,他彻底的怔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铜币和银币都是以简单粉刷来区分的,他们的本质都是铁,而金币则是确确实实的赤金制成。

而眼前的这枚钱币,是以铂金制成的,甚至还每一枚都镶嵌了一颗晶素石。

晶素石被国家严格监管,每个地区每个月只有极少部分可以通过钱财购入,拥有晶素石的人非富即贵,而这枚钱币上镶嵌着晶素石,更是显示了他在整个大陆的购买力。

是的,这并不是一种镜之国的流通货币,他是帝尔塔利斯为了垄断他国经济而诞生出的副产物。

这被称为帝尔纹银,当然,此纹银非彼纹银。

以帝尔纹银在目前镜之国的流通率来说,这东西的汇率在五十到六十枚金币不等。

别说五枚,一枚帝尔纹银都可以直接解决纳舍尔目前家中入不敷出的经济危机,还能让他直接摇身一变成为财阀。

“呃……您确定……?”

“不确定。”

律尔把那枚帝尔纹银又收了回去,这五枚帝尔纹银是杜迦留给他的,用一枚足以。

纳舍尔本想破口大骂那你拿出来干什么,却还是憋了回去。

无日城能有帝尔纹银的,除了几个有名的富商,就是……

总之,他惹不起。

“你想好了再给我答复,一旦你答应下来,我们今天下午就出发,在那之前我会先付给你5枚金币作为定金。”

纳舍尔看着眼前这个带着面具,受到纹理影响也听不清声音的人,感到莫大的恐惧。

这个最后一份差事,恐怕说的不是退隐,而是说丧命……

他是这个家唯一的顶梁柱。

“出发去哪里?”

“斗兽场,我要你充当奴隶,做我的眼线。”

斗兽场……?

这个词汇是那么的陌生又熟悉,陌生是纳舍尔又很久没有接触到这种场所,而熟悉是因为他的确对斗兽场有无比深刻的记忆。

斗兽场和奴隶制也是银之国无日城明令禁止的,无论是与官家为伍,还是和人贩子做非法的勾当,他都不会接受,他多少还有着过去身为军人的尊严。

而最重要的是,与这东西沾上关系几乎等于死。

死,怎么可能?

谁死都可以,唯独他纳舍尔不能死,他比谁都珍惜自己的命,他怕极了死亡。

“我知道你在犹豫什么,我可以为你的女儿雪莉一直提供治疗。”

“她患有先天的蓝性裂变,不是么?”

律尔抛出了他的最后一个筹码。

蓝性裂变,是一种唯有神职人员才能抑制住的恐怖怪病。

换上了蓝性裂变的人,器官会随着年龄的成长而逐渐融化,只因为他们生下来就拥有庞大的魔力储量,而他们却并无法承受,这样的孩子,在过去战争时期,一经发现就会被带到军队中培养成杀人机器。

也只有军队才能让这样的孩子活下来。

而歼湮战争彻底结束了长达两百年的千年战争,镜之国的仅剩下的军队就在无日城这里,其他地方均由帝尔塔利斯监管。

无日城的军队就像是放在保险柜里的火铳,被帝尔塔利斯监视着,根本毫无用处可言,因此纳舍尔的女儿雪莉也不会再被“充公”,纳舍尔退役后得到的十枚慰问金币,在八年间越来越难赚,而雪莉每个月一次的治疗费用却从未变过。

他早就难以支付这高昂的费用了,心也逐渐疲惫。

“看来您真是把我查了个彻底啊……”

纳舍尔用义肢死死捏住愈加发抖的右手,他在坐着心理斗争。

帝尔纹银对他来说就像是甜美的毒药,这钱拿不得!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谁都懂。

可他还是忍不住答应了。

“先生,我答应你,能先让我回家去看看女儿吗?”

律尔点了点头,服务员正好端上了咖啡。

“不先喝一杯吗?”

他淡淡的笑着,对应着满头细汗的纳舍尔。

“不……,不了……”

纳舍尔的背影看上去很是挣扎,脚步声愈发沉重。

律尔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经历了他这辈子都没经历过的选择。

但他不是什么大善人,接了这份差事就要有与之对应的觉悟,如此危险的道路,是纳舍尔自己选择的。

“呼……”

律尔从药盒中拿出一粒杜立姆丢进了咖啡中,看着白色的药丸逐渐融化掉,然后一鼓作气吞了下去。

“难喝……”

等下发设定和女主人物设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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