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目前为止，李清耀的一切计划和考量无一没有受到阻碍。严格来说，从他接受于中正的邀请去参加晚宴开始，他的这次行动都处处充满了不顺。他想从于中正的鼻子底下保护劳古斯，为此不惜走到前台来来到于中正面前以降低他的警戒，但没想到劳古斯这家伙却阴差阳错地对死神投怀送抱，也许那封信里有一些原因。
接着，在知道冲突很难避免的情况下，李清耀带领伊琳深入千柱城，却因为路晨，威肯，林昇和于舒等突然出现的角色始终无法一起行动，导致他们的意图执行处处受阻。他没有在第一时间逮到路晨，楚荣飞也反被吴东和威肯抓住，连寸步不离地守在乔的身边这件事，自己到最后都还是没有做到。
他应该感到挫败吗？或者干脆……他应该认输了吗？在这样一个混沌而复杂的局面下，想要使用手头现有的资源掌控全局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但李清耀始终是一个不会轻易放弃的人。
“为什么要这么做？”李清耀说。黑影透过镜片，无言地望着他。
“如果你的目的是杀了他，那么刚刚你不就该动手吗？甚至包括现在，你随时都可以取他性命，这世界上也就没有劳古斯了。”李清耀说。
这是十分冒险的选词，但黑影不为所动。
“你有不能杀他的理由把？”李清耀说，“或者，你觉得他还罪不至死……又或者你和约翰仅仅只是有私仇而已。”
他看着防毒面具的镜片，不知道为什么，对于选择防毒面具的原因倒是很好猜……因为防毒面具的外形具备一种心里威慑力。毒气与死亡相联系，使用防毒面具，大概是在传达“死亡的使者”的含义吧？
“你和威肯合力打造了我眼前的这个形象……但那天和我战斗的人是你。”李清耀说，“很遗憾，我知道你是可以被打败的。在我心中你并不是死神，也并不是怪物。你是一个人……”
防毒面具下传来一声沉重的呼吸声。
“怪物不可显出真身，怪物不可口吐人言，怪物若不是不死之身，则没有意义。”李清耀说，“……啊，……我知道了。”
李清耀注视着黑影镜片下的眼睛。
“……你若不是哑巴，那么你就曾出现在我身边。”李清耀说，“此时此刻若是开口说话，就会有暴露的风险。”
李清耀向后退了一步。
“你应该直接离开，或干脆击晕乔再离开，都可以迷惑我的视听。但是你们的目的还没有达成……你到楼上的办公室去取劳古斯的遗嘱，然后到这里来……挟持乔是因为我立刻跑回来紧急变成的举动……”李清耀一步步地说着，“你们的目标还没有达成，但乔·劳古斯并不是这个目标的终点。”
他转而看着乔的眼睛，乔平静地看着他。
“……而是起点……”
黑影立刻松开了乔，朝李清耀扑了过来，锋利的短刀从极短的距离向李清耀刺了过来，直取心脏。
李清耀举起拳头，不躲不闪，直直朝他脸上的镜片砸去。
刀锋抵在李清耀的胸口部位，却被一个异常坚硬的东西所阻挡，向旁边滑开。这个触感，和那天夜里的那面盾牌有着相似的触感。
而黑影在受到攻击后，镜片碎开，黑影立刻正确地闭上眼睛低头，将碎裂的镜片抖了出去。
与此同时，从李清耀的袖口附近，像是灰色的水银一样的东西从他的衣服里流出来，聚集在他的手掌上。
黑影果然向侧面跳走，抢下第一击之后，他甚至是立刻就知道了自己会失败，从而为接踵而至的，真正的攻击铺平道路。在他的身后，乔正对着李清耀举起了手中的自动手枪。
从李清耀左手袖口中涌出的灰色的液态物质在空气中突然打开，形成了像伞一样的保护膜，乔没有犹豫地开火，李清耀也立刻跪在地上压低身形，大量的子弹顷刻间落在那个灰色的保护膜上，甚至撞出了肉眼可见的坑洞，但无一贯穿。
3 0发子弹瞬间被打空，弹壳落在地上发出丁零当啷的声音，那面灰色保护膜上嵌入的弹壳也慢慢地掉了出来。
黑影再度起身，想要上前攻击，但是乔却拉住了他的肩膀，指了指电梯，两架电梯中，一层的那架电梯已经显示出一个向上的箭头。
乔按下按钮打开电梯门，黑影立刻走了进去。乔回过头，瞥了李清耀和那层正在缩小的灰色保护膜一眼，也走了进去。
电梯门关上了，一架电梯开始下行，而另一架电梯才刚到3楼。
液体般的保护膜渐渐缩小了，并从李清耀的袖口缩了回去，消失在了他的衣服下面，就像一开始就并不存在一样。
李清耀半跪在地上，双眼有些失神地望着满地的弹头和弹壳，他转过头看了一眼掉在地上的手机，通话界面已经结束，而正在上升的这部电梯，也十有八九就是路晨了。
15楼的时间差……看样子很难追上他们了。
电梯停在了十五楼，路晨从电梯里走了出来，左右张望着，他看见了正缓缓站起身的李清耀，又看了看散落满地的弹头和弹壳，最后看了看另一架已经停在一楼的电梯。
“他跑了？”路晨回头问。
李清耀抬头看着路晨，并相信自己没能够遮住他眼里的挫败感。
“他们……跑了。”李清耀加重读了“他们”这个词。
“还有谁？”路晨问。
李清耀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挡住正在关上的电梯门，并走了进去。路晨沉默了跟了进来。
“乔·劳古斯……”李清耀按下一楼的按钮，“他从最开始，就跟我们不是一伙儿的。”
路晨沉默地盯着他。
“‘我们？’”他说。
“跟你们也不是一伙儿的……”李清耀没好气地说，“他是个第三方势力，没有站在任何阵营。黑衣杀手是他的手下……”
“你仿佛在跟我说他亲手杀了他的父亲。”路晨依旧冷静地看着他。
两个人紧接着陷入了沉默，毕竟上次见面的时候还算是敌对势力，现在本该也算。但路晨放了楚荣飞，又在这种时候主动折返来搭救李清耀，已经证明了他想要谈判的诚意。只是事态的剧变已经容不下他们慢慢谈了。
“必须把这个可能性考虑在内。”李清耀说，“最初我也觉得不可能，可这个人在我们身边假装得好像是一个局外人一样……他的城府很深，不容小觑。”
“那他的目的是什么？”路晨问。
电梯慢慢向下，播放着舒缓的爵士乐。
“……两个人只有在有相同的目的的时候才会走在一起。”李清耀说，“就像我们现在一样。包括威肯在内的两个黑衣杀手和乔，他们如果有着相同的目的……那么我们必须把杀害约翰，杀害张嬴辉，出现在埃里克酒吧，引出楚荣飞，哄骗吴东和夺取遗嘱几件事结合起来看……”
路晨眨了眨眼睛。
“威肯果然在说谎。”他说，“那么……东哥现在就有危险。”
“我知道他在哪……运气好的话他就还在那。威肯和他一起行动其实是为了让他暂时出局，离开中央塔不久就把他击晕了，现在威肯，乔和另一个杀手正保持着联系，推进他们下一步的计划……”李清耀说。
电梯抵达一楼，两个人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东哥之前跟我谈过了……他和威肯离开中央塔是为了清扫于中正的老鼠，好让他没有理由攻进来。”路晨说，“如果威肯在说谎，那么他一定想去做相反的事……”
他们站在中央塔前的空地。
“那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路晨问，“如果你不带我去找东哥，把他的位置告诉我我自己去找。”
李清耀看了他一眼。
“你先让我……想想。”他有点疲惫地说。
“我只给你3 0秒。”路晨说着转过身去。
李清耀看着路晨这个信任的背影，苦闷地向前看去。千柱城的深处处处都是深不见底的黑暗，他们又藏到哪里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