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剧组,导演办公室里。

魏导拿着一块眼镜布,正在精心擦拭着那只小闹钟。小闹钟滴滴答答的声音,听起来很舒服。马编剧坐在对面吞云吐雾。看着直播里安乐对着一众小喽啰煽风点火,马编剧感觉有些好笑。“这是要煽动造反啊。她是想即刻兴兵作乱吗?”

魏导斜眼看了看直播屏幕,笑道,“随便她折腾去吧。”找了个满意的位置,将闹钟放好,魏导又道,“我感觉吧,这个安乐,就好像……啧,就像一个懵懂少年,第一次去娱乐场所的时候,怯怯懦懦,畏首畏尾。等到去的多了,混的熟了,也就玩的嗨了。”

马编剧有些担忧道,“玩儿嗨了的懵懂少年,好像很不靠谱,很容易乱来。”

“呵,能到哪一步?咱们是剧场导演和编剧。对她安乐而言,就好比上帝。她再能折腾,还能逃得出咱们的五指山?”

马编剧一愣,想问问魏导,到底是上帝还是佛祖。不过话到嘴边,又看着屏幕,改口道,“嗨不嗨的,不好说。反正这小贱人这么折腾那些小喽啰,很像是在报复上次他们脚底抹油坑她的事情。”

魏导笑着点头。

马编剧又道,“我看了,训练时候,折腾的最惨的,都是那些上次跟她一起去打劫的。另外,咱们之前不是计划要把黑虎寨打造成‘家’一样的感觉吗?照现在这种局势发展下去,‘家庭氛围’可能会不太好啊。”

魏导沉吟片刻,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反而问道,“那个尚不同,想好怎么给他安排角色了吗?”

“原本是计划让他当跟着于胭脂一起回来的京城小官儿的。不过,他看了我们的那个调查,似乎对那个‘修真者’很感兴趣。”马编剧道,“而且这小子神秘兮兮的,好像演个来历神秘的修真者,也挺合适的。”

魏导捏着下巴,思索道,“调查还没有结束,等等看吧。他应该也不急于这一两天的就要出镜吧?”

“嗯。”马编剧道,“我是觉得也应该让于胭脂和郝苚回来了。已经拖了太久,再拖下去,不好找借口。”

魏导想了想,道,“于胭脂这个寨主回来的太早,安乐不好发挥了啊。让郝苚先回来吧,如何?”

“嗯……也行。”

……

黑虎寨里,安乐的策反大会终于开完了。到底是个近乎文盲的家伙,大会的主题有些凌乱。一会儿痛斥大魏朝廷,一会儿感慨人心不古,一会儿唏嘘人生如梦,到最后了,又开始提及道义这个话题,并且很严肃的批评了上次小喽啰们落荒而逃的不义之举。观众和小喽啰们也终于明白,安乐开会,其实就是想针对这件事。而且,她还很光棍的承认了自己搞的那个“地狱式训练”法,就是为了惩罚那些毫无道义的小喽啰。

“我严正声明!黑虎寨的兄弟们,你们拿我当兄弟,好吃好喝少不了你们。你们若是背信弃义,吃里扒外!哼哼!我也不杀你们,老虎凳,辣椒水之类,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们生不如死!”

说完这句结束语,大会终于散了。待人散尽,安乐笑问秦师傅,“师父,咋样?”

“什么咋样?”

“我的气场,不错吧?”

“嗯,霸气外露。”

“哈哈。”安乐大笑,“时候不早了,师父也饿了吧?吃点儿东西,早早歇了,明日赶紧回永乐城,好好养伤。”

师徒二人起身离场,秦师傅边走边问道,“有没有疏忽了练习武艺啊?”

“呃……没有,怎么会。世人皆知,我是个很勤快的人。”安乐道,“一天不活动活动,我就浑身难受。”

还真能胡扯。

秦师傅心里嘀咕了一句,斜眼看了看安乐。看她笑的天真烂漫,忽然有些好奇。这样一个漂亮姑娘,为什么会参演虚拟现实的主角呢——哦,差点儿忘了,她原本是个男人。虽然跟魏导最终还是没能走到一起,但秦师傅对于魏导,还是有些信任,觉得安乐变身之事,魏导不会骗自己。

“师父看什么呢?莫不是看我长得英俊潇洒,被我迷住了?”安乐笑问。

“幼稚!”秦师傅哼笑一声,道,“都是要做父亲的人了,还整日里没个正形。跟师父说话,也这般没大没小!真是缺管教!”

“呃。”

“人心难测。”秦师傅又道,“黑虎寨这些人,虽然都是南陈后裔,但世道不同了。当初南陈尚在,便有投敌叛国之辈。如今南陈早已亡国,你还能对这些苟延残喘之人抱多大的指望?你如此明目张胆的宣扬造反,就不怕被人捅了出去?到时候,不只是你,所有人都要跟着你倒霉。”

安乐想了想,点头道,“师父说的是,徒儿莽撞了。”

“大势已去。”秦师傅叹道,“我是身不由己,不得不帮着陈公主谋划复国。但我心里清楚,想要南陈复国,简直痴人说梦。南疆王虽然有起兵之意,可莫说不会成功,即便成功了,大魏亡了,南陈真的就能活过来?”

秦师傅心里很清楚,徐总无意拍大场面的战争剧情,魏导也没兴趣搞什么建国大业。所以,不论安乐怎么折腾,《大魏驸马》最后也就是讲点儿驸马和公主的破事儿而已。格局永远也大不了。

安乐道,“师父所言极是,但事在人为嘛。不试一试,又怎么会知道不会成功呢?”

秦师傅没兴趣跟安乐抬杠,只是无奈一笑。看一眼秋意正浓的黑虎山,秦师傅的心情又有些低落下来。秋天的萧条,似乎总会让人的心情也跟着萧条落寞。“有时候想想,真的能一辈子在这远离尘世的地方生活,也挺好的。”

“只要师父愿意。”安乐道,“又不是想当皇帝,只要自己愿意,总是能实现的。”看一眼秦师傅,安乐又笑道,“就怕只是想想而已,又或者是一时兴起。”

秦师傅也跟着笑了笑,“小屁孩,又懂得什么。很多时候,人啊,都是身不由己的。”

“那又由谁?”

秦师傅哑然,瞪了安乐一眼。

安乐笑了一声,竟是有些与她现在年纪不太相符的深沉,看一眼秦师傅,又道,“虽然师父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每次跟师父在一起,也都是在练习武艺。可在我心底,师父是我最亲近的人。”

秦师傅愣了一下,不明白安乐怎么忽然这么深情起来了。

安乐继续说道,“我母亲早亡,父亲又刚去世不久,妹妹已经嫁做人妇。倒是成了两次亲,可两个妻子,都是怎么得来的,师父你也清楚。呵……”说到此,安乐停下脚步,面对着秦师傅,一脸柔情。“师父,我希望你过得好。不要不开心,不要插手太多不想做的事情。”

秦师傅错愕片刻,迎着安乐的眼睛,竟是红了脸。她啐了一口,道,“我的事情,不需要你过问。”说罢,转身,大踏步离开。走出一段距离,秦师傅失声而笑,又回头,看到安乐仍旧站在那里望着自己,不由的有些慌乱,便恶狠狠的瞪了安乐一眼,继续前行。

……

大魏剧组,导演办公室里。

正在关注直播的马编剧看到这剧情,忍不住看了魏导一眼。“导演,安乐她……她好像是想泡你的女人啊。”

魏导一愣,羞怒道,“什么我的女人!别胡说!我跟她……”注意到马编剧眼神里似笑非笑的意思,魏导迟疑了一下,苦笑道,“很明显吗?”

“也不是很明显。”马编剧道,“可能是我比较敏感,刚来剧组也没几天,就看出了端倪。”

魏导抹一把脸,沉默了片刻,才说道,“我们已经分手了,而且……嗯,她很好,我不该耽误了她。”

“呵呵。”

“呵……”魏导摇摇头,自嘲一笑。“安乐是初入娱乐圈儿的懵懂少年,想要好好玩一场。我嘛,玩儿累了,想回家了。”

“回家好。”马编剧道。

魏导又看了看直播画面,眉头紧蹙。“可是吧……安乐的行为,依然可恨呐!不只可恨,也可笑!她……不会对安乐感兴趣的。这么多年了,我很了解她!安乐最后只能是白忙!瞎折腾!最后就是竹篮打水!贻笑大方!”

马编剧笑道,“用重复意思的词语来确定某种意思的行为,一般而言,要么是紧张、不自信,要么就是强调、肯定。”

“那我肯定是后者。”

马编剧不置可否。

手机响了,是魏导的手机。

看一眼来电显示,魏导心里咯噔了一下。看一眼马编剧,魏导说道,“明导打来的。”说着,咧咧嘴,“我怎么感觉可能不是什么好事儿呢。”

“喂!老魏!十万火急!赶紧派人把手边境沿线!”明导扯着嗓子吼道。

“怎么了这是?”魏导不明状况,却也跟着急了起来。

“我家主角组织了一帮人,要去黑虎寨,给她‘哥哥’报仇。”

“你娘的……”魏导脱口就是一句脏话,“好好好!她敢来!可别怪我心狠手辣!”

“别!别乱来!”

“我管你!老子受够了!”

……

天凉了,黑的早了。眼看着秦师傅消失在视线里,安乐晃悠悠的回住处。眼看着快到家了,却又停下。四下里看了看,感觉有些不对劲儿。愣了一会儿,才猛然意识到问题所在。把狗剩——马空群喊来,安乐问道,“狗……小马啊,我怎么感觉寨子里好像忽然少了好多人啊?”

“啊……没有吧。”

“怎么没有。”安乐道,“现在正是饭点儿,正是热闹的时候,怎么到处都不见人啊?”

“没,没有吧。可能……可能都休息了吧。”马空群当群演的日子久了,应变能力也是有所提高。“天凉了,都会早点儿休息吧。”怕安乐再问什么,马空群赶紧道,“真的该吃饭了,公子饿了吧,我去伙房看看,公子您想吃点儿什么,我让伙房的厨娘给您做。”

“唔……走吧,一起去。”安乐不由分说,带着马空群朝着伙房而去。

一路上,确实安静的不像话。

只是偶尔能看见几个半大孩子和妇人。

这事儿……

透着古怪。

安乐一路进了伙房,发现本该忙碌的伙房,此时也清闲的很。

“哎呦,安公子真是好雅兴啊,怎么来这里了?”伙房里的厨娘,以前是演惯了青楼老鸨子的,所以说话时,总是难免有些风尘味儿。

“来监督你们做饭。”安乐哈哈一笑,仿佛之前的疑虑都没了,像个没心没肺的家伙,拿起一根黄瓜,啃了一口,又道,“怕你们不规矩,往饭菜里吐口水。”

“那哪能啊。”老鸨子厨娘笑着,抬手在安乐肩膀上轻轻的捶了一下。“是不是哪个没良心的,告了老娘的黑状?”

安乐有些嫌弃的看了看厨娘,对她这股风尘劲儿实在是有些不适应。“给我做点儿吃的。嗯,爆炒个小公鸡,再来个红烧茄子,酷溜个白菜,一盘花生米,我要喝点儿。”

交代完了,安乐便回了住处。等到饭菜上齐,安乐吃饱喝足,又让马空群打来热水,说是最近身上不太舒服,要好好的泡一泡。

“再烫一点儿,我要多泡一会儿。”安乐试了试水温,吩咐了一句,又道,“油灯太亮了,有些晃眼,你弄一下……算了,等会儿直接灭了好啦。一边泡澡一边赏月,也挺好。点了灯,反而影响月色。”

满满的一桶热水打好,马空群离开,将房门带上。安乐将房门插好,脱了衣服,之后又把油灯吹灭。站了片刻,眼睛适应了突然的黑暗,之后垫着脚,摸到了窗口。小心翼翼的探出脑袋,关注着外面的夜色。

……

导演办公室。

魏导通过大明的直播,关注着李若兰与黑虎寨的战局。“呵,吓我一跳,我还以为她带了多少人呢,就这么点儿。”

“这个李若兰,伸手很是一般,比杨致远好对付。”马编剧道,“再加上她的兵‘里应外合’,很快就能把她打跑了吧。”

“不错。”魏导笑了笑,又道,“解决完了李若兰,黑虎寨的兄弟们……去永乐城的酒楼吃一顿,晚上就不用回黑虎寨了。”

“唔,这么搞……”马编剧笑问:“有必要吗?”

“很有必要!”魏导一脸阴险的说道,“让安乐光着屁股守一晚上吧!嘿!这小子,以前没发现啊,挺阴损不要脸的啊!她怎么就能确定自己光着屁股了,摄像头就不会拍她?”

马编剧苦笑,“咱们这又不是限制级的,肯定不能拍啊。”

“哈哈,不管怎么说,初战——应该会告捷。”

……

第二天早上,安乐病了。

喷嚏不停的打,额头也有些发烫。

黑虎寨负责看病的那个土郎中,也不知道医术到底怎么样,开的药,实在是苦的过分。安乐十分怀疑自己是不是无意中得罪了这郎中,所以故意开了这破药折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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