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刚才，他因为神经长时间的高度紧绷和精神上的疲劳完全走神了，连过马路的人行道变成红灯了他都没有注意就走了上去，差一点被那辆轿车给撞到。
刚刚的警笛声……看来是跟他完全没有关系的另一件事。
他之前还常常会奇怪为什么警察抓坏人一定要先把警笛打开来着，现在才知道当自己是这个心虚的人的时候，这个警笛的声音真的可以把他吓得连走路都很成问题。牙齿在颤抖，手脚也在发软，冷汗更是一阵一阵地涌出，就快要让昨天路晨帮他取回来的干燥衣服变得和昨天淋了雨的那件一样湿了。
他现在非常担心由于刚才的失误有没有被监控摄像头记录下自己更清晰的面部形象，如果真是那样就火上浇油了。
林昇在路晨用身份证开的房间里更换了衣物，并于约定的时间出发，前往路晨发给他的接头地点。这段时间内，他们也在严密地关注着警方的动向，如果有问题他会第一时间通知林昇。
林昇拉起兜帽，转过小巷。现在城市中的这种小巷在林昇心中留下了浓重的阴影，生怕一个转角后就杀出来一个恶人。但他又不得不利用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前进，他越是这么做，他能感受到的与正常社会的隔阂感也就越深重。
不过，他好歹是顺利地抵达了。
他从通讯软件上收到了路晨发来的地址，在这下面会有一辆绿色的SUV作为标志。林昇抬起头，它并不难找，就停在路边的一个很不起眼的地方。
他到底能不能信任路晨呢？林昇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虽然做了两年的大学同学，但林昇和路晨属于那种平时也不怎么说话，关系上也不怎么好的类型。最多也就是在走廊里打一个照面，互相问个好的关系。
到底什么叫做“因为我认识你，所以我要帮助你”啊？他想起了昨天路晨对自己说的那番话，可是无论当时还是现在，脑袋里都乱糟糟的，根本没空去想这些事情。
林昇从这栋在路边毫不起眼的小二楼的入口进去，阳光一下子就被遮蔽了，他的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才适应了黑暗的环境。
他来到二楼，敲了敲一扇木制的门。
门不久就开了，开门的正是路晨，他似乎也好好地收拾了一下昨天被雨淋湿的行头。
“没遇到什么麻烦吧？”路晨说。
“……呃……”林昇支吾着。
“进来说。”路晨招呼道，林昇走进室内，发现这里竟然是一个娱乐室，吧台，台球桌，茶桌，机麻，看上去像是中老年人聚集起来的地方。吧台处坐了一个年轻人，不过似乎对他没什么兴趣。在一个茶桌边，坐着一个身穿牛仔外套的光头男人，正抽着烟玩着手机，这会儿抬起头来看着他。
“你就是林昇同学吧？”光头的男人说。
“……啊……”林昇点点头。
“我们时间不多了。需要尽快出发。”男人收起了手机，“我叫吴东，是千柱城的管理人之一。”
林昇震悚了一下，这就是路晨提到的那个兄弟吗？看上去完全不像有血缘关系，而且外貌差距和年龄差距也好大。
林昇有听说过千柱城，听说它在牡丹市的市郊。不过，对牡丹市的其他市民来说，这个名字就像是某种不祥的东西一样，与黑市，走私，非法买卖这些名词挂钩。这些名词好像昨天还远在天边，是他做梦都不会想到会和自己有交集的东西。
他不仅是第一次知道路晨是从千柱城来的，更是第一次知道路晨有一个管理人和他称兄道弟。
“简单地说明一下我们整理的状况，”吴东说，“你遇到的那两个人……是来自跃龙集团的人。”
这个名字林昇也相当耳熟……但……跃龙集团？
“跃龙集团的老总窥伺我们已久。简而言之就是我们的存在妨碍了他拓展生意渠道，所以他一直想找借口压垮我们。这一次就是它的老板于中正出的狠招……走私武器，派人犯案，然后嫁祸给我们，这就是他的计划。”吴东说，“所以，那两个人最初的确是想置你于死地，你是正当防卫，这一点绝对没错。”
林昇出奇平静地听着，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讶。
“你的出现让他的计划乱了套，现在警方丢失了凶器，也丢失了证人，但是……”吴东说，“跃龙集团派出了四个人，有两个人已经被警察抓住了，你昨天干掉的，是剩下的两个。”
干掉的……林昇的嘴角颤抖了一下。
“也就是说警方已经听过一个版本的证言，现在我们所需要做的，就是借你之口去推翻这些证言。”吴东说。
林昇呆呆地站在门口，路晨在他身后，不知何时已经关上了大门。
他想了一下，说：“相当于……让我出庭作证就完事儿了？”
“最后一步会是这样的。”路晨在他身后说，“不过，在那之前……你需要在我们的保护之下，藏起来，直到我们用你夺取的武器收集到证据，能证明这些武器是来自跃龙集团的，就能证明你的清白。现在贸然出庭的话，一定会被对方所操控。耐心等待，你能保持冷静的时间越长，我们的筹码就越多。”
吴东摊开手朝林晟点了一下头，仿佛在说：“我也不能说得更好了。”
林昇缓缓地吐出一口长气。
“……也就是说，我需要做的事，就只有……”
“藏起来，藏好。”路晨说，“当然，我会帮助你。在千柱城内部的话，无论是跃龙集团还是警方，他们的管辖执行能力都十分有限。”
林昇渐渐地冷静了下来，就像昨天晚上一样地冷静。他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冷静是从何而来的，不过这种类似于天赋的控制能力这两天帮了他很大的忙。
“……我大概明白了。”他说。
路晨和吴东兄弟俩都还没有表态。林昇知道，他还需要说一句正式的话。
“就按你们说的做吧。”他说。
吴东似乎收到了信号一样站起身，满意地搓着手点了点头，一副要开干的架势。
“在这段时间内，你和外界所有的联系都会被切断，没意见吧。”吴东说，“就算是父母，朋友，女朋友……总之你不能使用你的手机和通讯手段。”
“我没有女朋友。”林昇拿出手机，看来他的这个判断是对的，自从昨晚以来，除了联系路晨之外他一次都没用过，“交给你们处理吧。”
“真好说话。”吴东赞赏地接过手机，回头丢给了吧台前的那个小伙子，他心知肚明地接下手机，低头快速地摆弄起来。看起来他不仅对这种事非常熟练，也很熟吴东和路晨。
“密码是2501……”林昇对他说。
“我们现在出发么？”路晨问吴东。
“对。我们尽快过去。我昨天刚到千柱城帮劳古斯送车就接到了你的电话……”吴东看上去似乎因为林昇的合作而放松了不少，“我们就快点出发吧。”
林昇看着吴东和路晨的互动，他们确实散发出了类似于兄弟的气场……令人信服。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林昇疲惫的大脑不由自主地想着……这个在他身边，存在感颇低的同学，他的背后到底有着怎样的故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