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其实很想问一下对方是如何被邀请而来的，因为他这一身一看就是大学生的休闲装束无论怎么看都不是正式来参加宴会的人。但是，这样做一来不太礼貌，二来也有可能暴露自己真正的目的。可能性最大的就是他是某个贵宾的孩子，但是非常不擅长应付正式的场面。
但是贵宾的孩子没理由会穿得这么随意啊。清耀发现自己似乎盯着人家的时间已经有点久了，他撤开目光。
于中正在那边似乎已经完成了最初的演说，人群发出了一阵礼貌的掌声。
李清耀看见于舒已经在不断的寒暄中离开了人群，看来于中正并没有打算让女儿从头到尾地应付完这个宴会，只是想让她就这么露个脸而已。据他们的资料，于中正其实还蛮算得上是一个好父亲。
于舒慢慢地朝这里走了过来，她和于中正刚才似乎都是通过那个小门出现的，从这一点来看那里应该是通向一个比较私人的场所的。
她从众多的宾客中间走出来，行动地异常缓慢，每个人都在跟她搭话，其中还有一个头发油亮的青年夸张地向她举杯。像于舒这种身份的人，大概会有很多商业上的追随者吧，对地位稍微低下一点的富二代来说，如果能高攀到她，就意味着飞黄腾达。不过清耀还是看着于舒谨慎而认真地，应付完了那边的事务，看得出她真的在尽全力去让她父亲的客人都感到满意，随后她终于离开了最后一个人，以近乎逃命的方式走了过来。
随后于舒看见了站在这里的李清耀，并稍显意外地眨了眨眼睛。她不知道李清耀一直守在这里，也许直到看到他之前于舒都以为自己已经完成了任务吧。
“啊！李……先生？”
于舒磕磕巴巴地说，看样子她十分纠结该怎样称呼李清耀。因为李清耀看起来比于舒大不了多少，却是以于中正的贵客的身份前来的。
“哈哈，别那么紧张啦。我叫李清耀，随便怎么称呼都可以。”清耀笑着说。
“不好意思！我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活动。”于舒抱歉地微笑着说，“希望不会给家父丢脸。”
李清耀看着她的眼睛，并看出她正在努力让自己同样礼貌地直视自己的眼睛，尽管她似乎非常想看向其他方向。她似乎正在承受某种高压，如果今天是她第一次参与这样的活动，那么她似乎已经处在了绷不住的边缘。李清耀率先移开了目光转身对着摆着饮料的桌子，这样可以不让于舒感到那么大的压力。在那一瞬间，清耀看见她交叉在身前的右手用力地捏着左手的四根手指。
“没关系的。我觉得你表现得很好。”李清耀安慰她道，“看得出你父亲很满意。”
“谢谢你。”于舒真心地说，“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就先离开……”
她不经意地朝小门那里看过去，却看到了站在那里偷偷看着两人的青年。
于舒露出了十分意外的表情，除此之外还有一种难以言表的喜悦之情由衷地散发了出来，就好像是她漂流在湍急的河流中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落脚的小岛。她微微向前倾身体，然后缓缓地说：“是……路晨吗？”
李清耀同样诧异地回过头，叫路晨的青年摆出了一个像是坏笑的表情。
“哈哈，我可没料到会看见你啊！”路晨挠了挠头，“你应该也觉得彼此彼此吧！”
于舒似乎没有缓过劲来，她的脸变红了。
“你们认识？”李清耀瞅准这个时机插嘴。
“同学而已。”路晨说，“同一个专业。”
“哦。”清耀点了点头，“需要我离开吗？”
“不用不用。”于舒立刻答道。
路晨饶有兴趣地抬起了眉毛并喝了一口茶，不知怎的，李清耀看出了路晨似乎和他一样明白这是于舒为了礼貌下意识的一个回答。
“不过，你怎么在这儿啊？”于舒问路晨，尽管被同学看见了身穿这样成熟礼服的样子下意识地觉得很难为情，但于舒还是无法抑制在这种场合看见一张熟悉的同龄人面孔的喜悦之情。
“我哥带我来的。说是只需要陪他来就行了，我在旁边吃东西就好。”路晨耸了耸肩，他微微上扬的嘴角表示他非常满足于自己目前正扮演的角色，“所以我正按照他的要求做呢。”
于舒笑了，清耀看出这是一种很轻松的笑容。尽管今天是第一次和于舒相见，清耀还是不由自主地为她感到开心。路晨的意外出现相比也会让她放松不少吧，清耀擅自脑补着幸好路晨不是穿着西装来的。
“不过我哥说他会尽量早点离开，所以我想我也待不了多久吧。”路晨俏皮地说，“在那之前，我可得尽量吃饱喝足啊。”
于舒被逗乐了：“多吃点多吃点！反正会剩很多啦。”
背后的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笑声，清耀回头看去，一堆宾客正把约翰·劳古斯和吴东围在中间，劳古斯似乎正在讲笑话，把周围的人逗得满面笑容。
“真是个有手段的人啊。”清耀心想。不过站在他身边的吴东似乎就不那么开心了，他脸上带着那种很勉强的笑容。有多勉强？比刚刚于舒表现出的那种微笑要假得多。大概在场的所有人只要在看他都会发现他在假笑。
“我先回去了，那你好好玩吧。”于舒这时对路晨说。
“当然。”路晨朝她做作地举杯，清耀也刚好回头看见了他的这个动作，那点名嘲讽刚刚那个巴结于舒的人的用意昭然若揭，于舒再次开心地笑了，“学校见咯。”
于舒从两人身边走过，走进了那个小门。
“真不容易啊！”路晨感慨道，“这就是现代的贵族子女么？”
“你不是么？”李清耀问，“你哥哥是？”
“小人物而已，对你来说。”路晨摇了摇头。
“我还没说我是谁呢。”清耀打趣地说。
“你是于中正的贵客吧？和那个刚刚溜到阳台上的大个子一样。”路晨幽幽地说。
李清耀感觉自己的汗毛立了起来，他本能地立刻提高了警惕。他不记得自己向这个路晨透露过那么多情报。
“我刚才从阳台回来的时候刚好与他擦肩而过，听到他对着麦克风里的人说你的名字。”路晨说，“然后你又像这样站在这个角落里，但是于舒的老爸却一直在往这里看。没什么难猜的吧。”
“呃，啊哈哈……”清耀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真是敏锐啊，光是猜就能猜到这种程度么？”
“当然也不只是猜啦。”路晨说，“还有别的一些我自己也不知道的东西。”
李清耀刚想追问，却见楚荣飞忧心忡忡地从阳台那边走了回来。
“清耀。”他低声招呼道。
李清耀转过身正对着他，同时用余光看见路晨已经知趣地贴着墙走远了。
“出了点麻烦……”楚荣飞说，“不算很大，但挺麻烦的。”
“怎么了？”
“我已经通知到伊琳了，她说她会立刻赶去千柱城。”
“嗯，那么麻烦是？”
“刚才在阳台上，遇到了我的一个老朋友。”楚荣飞说，“是作为记者来的。他认出我来了，想请我腾出空来。”
“那么，就按他的要求应付他，不要让他声张，尤其不能让他向别人提到你。”清耀说，“你自己应付得来吧？”
“交给我吧。”楚荣飞点点头，又转身走了回去。
他转过身后，李清耀却看见约翰·劳古斯朝这里走了过来，刚才聚在他身边的宾客已经散了，不知道他是如何从那群人里就这么走出来的。这一点反正李清耀自己是学不来。
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李清耀立刻迈出一步把他拦了下来。
“劳古斯先生。”
约翰·劳古斯有些意外地抬起了头，眨了眨眼睛。
“我是基金会的李清耀。”他说。
劳古斯又眨了眨眼睛。
“哦哦！荣飞跟我说起过你！”劳古斯笑了，满脸的皱纹透出一股慈祥，“你总算露面了吗？”
“算是吧。您应该已经接到了来自楚荣飞的警告，我是来保护你的。”李清耀说，“对您不利的势力已经渗透进了千柱城，您和您的儿子现在都处在危险之中。”
“我知道，我知道。我都告诉他了。乔会照顾好自己的。”劳古斯说，“麻烦你们了呀。”
劳古斯倚靠在桌子边，拿起了一杯茶。
“关于千柱城里面的雇佣兵。我们的调查受到了一些阻碍，”李清耀说，“我们怀疑有人在策划些什么。我必须跟您谈谈。”
“那里总有人在策划些什么！”劳古斯说，“见怪不怪了。”
李清耀有些无奈。眼前这个老人看起来丝毫没有紧张感。
“他身边的人的身份隐藏地很好。”李清耀说，“我们可能需要更多的资料才能知道他们的更多信息。”
“要是你了解我，孩子，”劳古斯说，“就会明白我从来不会做什么资料录入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只要你能在那里活下去。”
李清耀无奈地看着这个倔老头。他的身后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楚荣飞应该是回来了。
清耀转过身，楚荣飞脸上的表情轻松了一些。
“明天晚上我会请他吃个饭。”楚荣飞说，“暂时算是应付过去了。”
“那么明天就给你放半天假吧。”李清耀说，“你刚才，在阳台上通信的时候，被人听见了对话内容哦。”
“嗯？”楚荣飞皱起了眉头。
“你在跟伊琳说起我的时候，旁边应该有经过一个人吧。”李清耀略带责备地说。
“诶？可我专门留意了，应该一个人也没有啊。”楚荣飞表示不解。
李清耀也疑惑地皱起了眉头，他对楚荣飞是一万个信任的，可这是怎么回事呢？
“奇怪……”他喃喃道，“给你个新任务。”
“唔？”
“去人群的边缘，找一个看起来像大学生的，穿着一身黑，有外套，不是正装的青年。”李清耀警觉了起来，“可能的话尽量多监视一下他，有什么不寻常的就向我报告。”
楚荣飞莫名其妙地皱了皱眉，却还是一言不发地点了点头，转身回到了人群中。
“到底是什么人啊——”李清耀疑惑地回忆了一下。上流人士的兄弟，不穿正装，还是于舒的同学。无论怎样都没有这种人的印象，起码基金会的资料库没有收录过任何有关此人的资料。应该完全是此次事件之外的人。
但总有种不安的感觉。也许可以问问劳古斯？
“劳古斯先生，我……”
他回过头，劳古斯已经不见了踪影。
“劳……”
他左右扭头，但是无法看见劳古斯的身影。
“糟了！”
他拔腿向出口跑去，向服务生问道：“刚才有个拿着手杖的老人从这里出去了吗？”
“啊！是的，就刚刚……”
李清耀头也不回地朝电梯间冲了过去，三个可以用的电梯中，有一个刚刚离开这一层，正通过一楼，前往负一楼的停车场。
“这个老头！”清耀低声抱怨道，“居然不听人把话说完！”
他高估了劳古斯的下限。他起码觉得这个人不会做这种像小孩子一样偷偷从他背后溜走的事情。
下一个电梯到来时已经过了一分多钟了，李清耀一个箭步跨进电梯，连忙朝地下停车场出发。